第 51 节
作者:津股巡览      更新:2021-03-08 19:35      字数:4790
  他愈笑愈厉害,清朗笑声在房中回荡个不停,末了索性伏在了案上,笑得她更觉窘迫。
  狠狠白他一眼,席兰薇觉得口中灼热,目下要紧的是解这“燃舌之急”。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汤碗上,思忖一瞬执了起来,连汤匙也不用就饮了下去。
  搁下汤碗仍旧是怒视。霍祁笑了一会儿坐直身子,换了口气看向她,眼中仍浸满笑意温和:“……生气了?”
  席兰薇美目一翻不理他,赌气。
  少顷,耳畔气息近了些……
  又近了些。
  席兰薇终于忍不住回了头,尚未看清,唇上便被一片温热覆住。
  “唔……”她一边向后倾去一边发出带着惊惶的低音。在头触地前,他的手垫在了下面。
  。
  “陛下……”感觉到他的手摸索到了她的腰带,她避开他挣了一挣,惊愕满目。
  一年多了,他没动过她,且每次都很“过分”地把彤史女官支开。弄得她对这些床笫之事……都快没意识了。
  今日突然这般,她好生回了一翻神,将他眸中那几分异样的意味辨了又辨,辨清之余不由得冷气倒抽……
  这……这刚什么时辰?看看天色,虽算不上“白日宣淫”,但毕竟是连晚膳都还没用完呢……
  他在她发怔时起了身,淡声一笑,俯身便将回不过神的她抱了起来。
  这么多时日,他忍了又忍,今日情绪一变再变,反倒忽地觉得这种事上顺着她的意思真不是个办法!
  霍祁大步流星地往床榻方向走去,席兰薇望着他的神色,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仍有一年前的紧张,但好像……并不想再避了?
  身子触到榻上衾被时,席兰薇双颊陡然蹿红,眼看着他的手放下幔帐。隔开一室明亮,榻上这一方天地昏昏暗暗,他的唇稳过她的额头、顺颊向下移着,每移一寸就多添一分燥热,惹起她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悸动。
  什么都不想了吧……
  这是席兰薇最后一个还算清醒的念头。
  。
  小猫孤零零地在房里卧着,到了它晚膳的时间,却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来喂它。
  不知道为什么,宫人们怎么都不进来呢……
  小猫饿着肚子在房里转了个圈,最后看向床榻。歪头想想,幔帐放着,该是睡了——席兰薇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想它上榻。
  可那幔帐又晃动个不停,且人声不停,似乎并没睡着?
  小猫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进来喂它,大是不快。几步窜到榻边,望一望垂在眼前的席兰薇的裙摆,抬爪一拽。
  她没有反应……
  锲而不舍地拽了又拽,一向被它挠了裙子就会拎它的席兰薇始终没理它,直到它把整条裙子拽下了榻……
  愣愣地看看挂在爪上的丝线:人呢……
  。
  席兰薇自能发声以来便一直沙哑的嗓音添了些许娇嗔,并不算舒适的燥热让她黛眉紧紧蹙着。敏感地感觉出他的每一分动作,甚至能细致地觉出他很小心。
  她的思绪上覆着一层朦胧,万千回忆同时涌着,让她应接不暇,然后倏尔间惊觉……竟都是这一世的记忆?
  都是关于她和霍祁的记忆……
  “算起来你都入宫一年多了。”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听上去咬牙切齿,无比明白地表露出他的忍无可忍。席兰薇低哼一声算是应了,完全没意识到这忍无可忍的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下一瞬,她嘶叫出喉。眼前发了一阵白又转了光晕,席兰薇银牙紧咬嘴唇,咬得齿间一阵腥甜。
  这人……
  她一阵委屈,大约是平日里被他小心呵护惯了,目下被他这么欺负很是不适应。蓦地抬手,她的双臂环在他的脊背上,指甲紧扣,赌气地想非要把这疼痛分他些许才算公平!
  霍祁眉头一皱,目光厉了一分后又转瞬间满是温和与狡猾。重新吻上她的嘴唇,摩挲间,她的手很快就一点点失了力气。
  ☆、69 携手
  清晨;因为早朝;霍祁总是醒得要早些;席兰薇则因为这些日子养着病不需晨省昏定,睡得愈发随意。
  霍祁睁开眼时她还卧在他怀里;睡得沉沉的;双颊上浅淡的微红如朝霞染云。
  于是霍祁揽着她又躺了一会儿,手指从她面上轻抚而过她也没有丝毫反应。他一笑;俯首吻在她额上,便听得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又再没有动静了。
  他坐起身唤来宫人;更衣盥洗。
  瞧了瞧桌上的残羹剩菜——昨晚他们“行事”突然,根本没顾上叫宫人进来收拾,宫人们也不敢擅自入内;就这么一直搁到了早上。
  实际根本没怎么吃,泰半菜肴都维持着原样,惟有两道鱼和几道多肉的菜看上去……不大对头。
  尤其是鱼,鱼肉被捣得乱七八糟,鱼汤甚至漾到了桌上。
  霍祁笑了一声,目光移转,停在了卧在软席上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
  信步过去伸手拎起,小白猫顿时惊醒,因被揪着后颈使不上力,耷拉着脑袋望着它。
  “你一直在屋里啊……”皇帝压着音道。心说光顾着支走彤史女官了,结果让这小东西……全“看见了”?!
  放回地上,小猫甩甩脑袋冲着他“喵”了一声,不像平时的撒娇,好像有点恼意——昨晚它帮席兰薇堵回了霍祁,然后这二人就没喂它,一早上还把它拎醒了!
  。
  熟睡中的兰薇感到小腹上被什么东西一压,接着那东西向上窜着,很快软软的茸毛就到了颈边。
  半睡半醒,她听到霍祁的声音说:“乖啊,朕去上朝,你陪着她。”
  一时也没顾得上想他是跟它说让它陪她、还是跟她说让她陪它,席兰薇翻了个身,就势把小猫搂紧怀里。
  一人一猫睡到日上三竿。
  席兰薇睁开眼,坐起身。小猫用尽浑身力气伸了个看着都舒服的懒腰。
  然后小猫跳下榻,席兰薇挪到榻边也要下榻,一使力……
  腰上酸痛。
  不适感和昨夜的情形同时激荡,激得她眼眶一红,险些栽回榻上。所幸秋白清和素来机敏,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
  盥洗毕,坐在妆台前任由二人摆弄着头发,席兰薇望着铜镜发痴。
  居然就这么……
  又好像早该如此。
  一年前他想动她的时候,她那么抗拒,没想到他竟能不愠不恼地等了一年,之后让她如此接受。
  她还一度担心……因为与霍祯的记忆,会让她永远过不了这道坎。
  目光落在妆台上的南红手钏上,有些失神地执在手里,手指抚过一颗颗微凉的珠子,细细把玩着,舒适的清凉感仿佛浸到心里。
  。
  踏出房门,前院背阴的角落里,一大一小两只梅花鹿睡得正香,完全不把宦官洒扫的声响当回事。
  那么大的声音置若罔闻,席兰薇的脚步声却像是惊雷似的,让两头鹿蓦地醒了过来。
  母鹿只是睁眼看了看她,小鹿则直接站起了身,蹦蹦跳跳地绕着她转了个圈,又到她身前停住,甩甩头又去蹭她,好像在为昨日的事邀功。
  席兰薇笑起来,蹲□子好生抚摸一番,又搂着它的脖子哄了半天,最后拍一拍它的额头,声音轻轻地道了一句:“多谢……”
  不只是谢它昨天拦回霍祁,而是……这一遭之后,这一世才是彻彻底底地不一样了。
  。
  秋日里明媚的阳光穿过凉意映在身上,显得格外温暖。席兰薇一路蕴着笑容,这笑容看上去似乎比往日更自然些。
  途中没遇到旁的嫔妃,偶尔有宫人经过,无比恭敬地施礼问安。礼罢后都忍不住多觑一觑背影,皆觉得好像跟往日不太一样。
  御前的宫人对她的态度也分外小心了。不为皇帝昨晚又宿在了漪容苑,而是……算起来也几年了,还没见哪个嫔妃有本事在皇帝不悦离去后把人堵回来的。
  哦,虽说是那两鹿一猫替她堵的吧……但若不是皇帝到底对她心软些,又怎么会转身回去?别说鹿了,大象都未必管用。
  是以众人心中都道,这妍婉华……真是有不一样的本事。
  。
  彼时尚有朝臣求见,当值的宦官请她去了侧殿歇息。纵使夜间睡得不错,席兰薇还是觉得有些疲乏,饮了两口茶便阖了眼睛,想着朝臣一时半会儿大抵也告退不了,不如歇上一歇。
  过了一会儿,又用手轻支了额头,仍维持着仪态,却能睡得稍微安稳些。
  于是听闻她在侧殿候着、料理完政事便来见她的霍祁,入殿就看见美人小睡的姿态。
  她安睡无妨,他却在思及她疲乏的原因后登觉窘迫。不自在地看了看两旁,一语不发地行过去,看一看她也不打算叫醒,径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做了个手势,示意袁叙把奏章搬过来。
  一本一本地批下去,每批完一本看一看她,心里数着数——直到他看完第是一本,她才醒过来。
  身子往旁一倾,额头撞在他的肩头上又立刻离开。席兰薇睡眼惺忪地望了一望,面色一白:“陛下……”
  霍祁看一看她,循循笑意若有所思:“辛苦你了。”
  “……”双颊陡然蹿热,席兰薇张望四周平心静气须臾,才把视线又转了回来。
  霍祁轻咳一声:“身子……不适干什么还非得过来?若有什么事,让宫人来回一句,朕晚些时候过去就是了。”
  他明明嫔妃不少,今日在她面前居然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席兰薇便更是,心头的几分羞赧愈发散不去,正了正色,才压着思绪提起笔来,在纸上写道:“此事是臣妾要求陛下,还是臣妾求见为好。”
  “你是想说夏月的事?”皇帝看罢一哂,“此事你不说朕也……”
  她笔下却写说:“不是。”
  霍祁略一怔:“那是何事?”
  席兰薇深吸了一口气,眼波流转,目光与思绪一起凝在手边的青瓷茶盏上。她笑了一笑,神色中有些许苦涩,提笔运力,书下的不止是自己的心思,还有对他愈发明显的信任:“是那下毒的宫女,臣妾不知如何是好。”
  霍祁一怔,短短一思后皱起眉,带着几分不明道,“自是该处死。”
  她笔下却又写说:“可她爱慕陛下。”
  “……”这倒让霍祁觉得意外,一时觉得席兰薇必定在逗他。而看向她,却见她明眸清澈,眼中分明没有玩笑的意思,满满的询问,在等他的答案。
  他发懵,她继续写说:“就连下毒害臣妾,也是因为想服侍陛下。夏氏答应事成之后引荐她,才让她动了这心思。”
  哭笑不得,与席兰薇当时一样,霍祁只觉得这人荒谬又可怜,但如何处置她……
  二人一样的想法:且看是荒谬多些还是可怜多些。
  。
  夕阳西斜,席兰薇与秋白清和一起,进了漪容苑后的一处厢房中。
  房内陈设简单,一榻一案一柜,再无其他。门口有宦官守着,见席兰薇前来,躬身施礼、打开门上铜锁,待得她进去,又安静地重新阖上房门。
  秋白将手中的檀木盘子放在案上,盘中只有清酒一盏。该是上好的美酒,酒香四溢,让人一嗅便有些醉。
  “鸩酒,喝了吧。”仍是席兰薇动着口型,清和替她道出了话语。
  思云坐在榻上,望着酒盏怔了一怔,似乎并没有太多恐惧,平静问说:“不用……供状了么?”
  “不用了。”席兰薇神色清淡,睇了眼那酒盏,“喏,快喝了。你的尸身我会差人给你送回家去,你的家人我也会替你照顾好。”
  思云瞧一瞧那酒盏,未动。轻轻地缓出一口气,看向席兰薇:“婉华娘子,你怕么?”
  席兰薇一愕。
  “你从前做过的事,你怕么?”思云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分邪意让席兰薇心中一沉:就算是弃卒保车,也果然还有后手。
  思云下了榻,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案边,执起那酒盏看了一看,一声轻笑:“信么,我今日死在这里,明儿个一早,陛下就会知道……卫氏是你逼死的、杜氏也是你害死的,哦……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席兰薇微微吸气,无甚恐惧地笑看着她:“不是我。”
  “但你说得清楚么?”思云踱步向她,被清和一挡只得停下。她在离她三两步远的地方笑意殷殷,手中酒盏轻晃,好像那只是一杯普通的美酒。
  “你猜猜夏才人为什么会用我?”思云把酒盏凑到面前嗅了一嗅,又放下一些,轻轻道,“因为我当真恨你啊……我努力了那么久都得不到,你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让陛下足足宠了你一年有余,没有谁能比得过你。夏才人知道,只要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尽力毁了你的。”
  “你留了后手。”席兰薇道,沙哑的声音多了些压迫感,“那日你却没说。”
  “不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怎么会说?”思云笑意阴冷,“没有逼我去见陛下、也不用我写供状,那便是你已然找了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