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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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股巡览 更新:2021-03-08 19:35 字数:4761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己都没动过手,哪轮得着个藩王侧妃动手。
缰绳交到席垣手里,那宦官摒着息退到一旁。席垣始要上马,却是手刚在马背上一搭,便听到身后一语声清朗传来:“将军年事已高,好生休息为好。”
席垣转过身去,无奈一揖:“陛下,臣就这一个女儿。”
“可她嫁人了。”皇帝冷笑道,面上寻不到什么情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淡漠的神情让席垣语结,心下不禁奇怪了,不都说皇帝对兰薇还不错么?怎的到头来连死活都不管?
一闪而过的思量让他无暇再作耽搁,只想不管怎样先把人挡下来,就算触怒了皇帝也稍后再说……
当即转回身去又要上马,霍祁眉头一挑,接话接得平静:“将军泼出的水朕接着了,没有再让将军插手的道理。”
席垣错愕间,皇帝已踱到了马的那一边,也没再问他的意思,理所当然似的便上了马,向他一伸手:“缰绳,有劳将军。”
“……”席垣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把缰绳交到皇帝手里。终见霍祁一笑,扬鞭策马而去,地上卷起的尘土让诸人眼前都迷糊了一阵,半天才又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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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与许氏已来来回回过了好几招,许氏被她迫得全然不知所措,只剩在极度的惊恐中不断地避闪。
她十分明白席兰薇的意图——手持着一根簪子五次三番地试图往她的马腹上刺,这若刺中了可还了得?马儿受惊吃痛之下必定不管不顾,将她甩到何处都有可能,更免不了踢踩……
席兰薇这是想要她的命!
许氏自不知席兰薇哪里来的恨意,心惊于自己气急之下挥的那一鞭子竟让她想下这样地狠手,拼了命地去避闪、又一次次地被她追了上来。
“你干什么……”许氏几乎带了哭腔,惊惧不止地不住地回头看紧追其后的席兰薇,全然没了方才质问的气势,“我……我不是有意的……”
席兰薇如何听得进她的解释,疾驰中在眼前不断闪现的前尘旧事激得心中恨意凛然。这个女人……也许从现在算来,该承认她是无辜的,但这一世于席兰薇而言到底是前世的延续,她忘不了自己被许氏欺到了什么份儿上,平时的羞辱且先不提,单是许氏支使旁的妾室害了她的孩子一事……
席兰薇蓦地双眸一闭,险些流出泪来。
那孩子来得不是时候,那时她已失宠失势太久了。就算霍祯把孩子看得再重,对她的厌烦也不会就此消去。
偏生那个时候,许氏也有了孕。
那次霍祯也算是为她出了一口气的,发落了那妾室,但……席兰薇循着诸多细节看出那妾室是受何人指使,他却没有耐心等她解释。
许氏照旧可以好好养胎,她却很快就再度成了府中最不受重视的角色。那次小产让她落了多少病根,她自己都数不清楚。
是以她就算知道自己是重生了、知道许许多多的事于现在而言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还是忘不了这份仇恨。曾也试图说服自己,这个许氏不是上一次的许氏,可……她又明明就是上一世的许氏!
那么……天道轮回!
席兰薇重新睁开眼,透过眼泪再度看向许氏,借着满腔怨愤紧赶上去,在许霏若回神前便又倾□去。
肩头被重重一踢,席兰薇身子一颤险些跌下去。左手用力一紧缰绳,握着金簪的右手不管不顾地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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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骑上马后就觉得自己方才必定是着魔了。有这许多宫人、禁卫在,他干什么自己费这个劲……
可毕竟已经开了口,跟席将军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此时折回去岂不是食言?只得牙关一咬,强迫自己重新去想离座起身时所想的那个念头:和芈恬说什么她不会摔死自己实在是他心太宽——莫说摔死,便是伤了也不行!
刚赶至一半,骤然听到那马不正常的嘶叫,心下大惊,赶得更急了。
他遥遥看着其中一匹马突然发了疯似的乱踢乱撞,许氏惊慌失措中同样一叠声地惊叫。继而似是那马踢了席兰薇的马,两匹马便都受了惊,一声长嘶之后同时腾起身来。
“兰薇!”霍祁眉头紧皱着一声沉喝。看得出席兰薇过于紧张,死死攥着那缰绳不放,受惊的马儿却非她掌控得住的,在原地腾个不停,死命要将席兰薇甩下去的样子。
霍祁观察一瞬,遂又一策马上前了些,在马匹落地间伸手一揽席兰薇的腰,同时一喝:“松手!”
席兰薇未及多想就松了手,身子一坠,再回神时已落入一温暖怀中。松了口气的同时清晰地听到他也松了口气,继而又是一声嘶鸣,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是许氏的马已无力地侧倒下去,旁边的身影快速一晃到了另一边,恰到好处地接住了她。
……楚宣?!
席兰薇未来得及再度显露讶异,便听得身后环着她的人口吻一冷:“下来。”
他言罢,先她一步下了马。却是没有扶她,只是牵着缰绳站在一旁淡看着她。
席兰薇翻身下马,垂首拜下去告罪。额头触地前,余光瞥见被楚宣扶着瘫坐在地上的许霏若时,仍是倏尔间恨意凛然。
便宜她了……
☆、48 细由
宫人们很快围上来;阿曼公主在他们之后才追上。方才事出突然,众人便是心觉有异也未能反应过来究竟出了什么事。直至眼见皇帝策马前去才大呼不好。眼下紧张查看的查看、谢罪的谢罪,场面混乱却又有序。
赫契汗王眉头直蹙得舒展不开,虽尚不知这二人半道出了什么事,但会出这样的事也是阿曼闹着要赛马所致。见女儿骑马回来;强把她往下一拽,就要按到皇帝跟前谢罪去——他们是来求和的;不能让这么桩事搅了局。
二人走到跟前却滞住,生生被皇帝的神色一震。夜色下他只凝睇着跪伏在地的鸢美人不语,形容冷厉得让旁人根本不敢、也不知该说什么。
“先请汗王与公主回去坐。”霍祁侧首吩咐了宫人,不欲让外人参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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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祯到得晚了些;那边许霏若也缓过劲来;垂着泪被他拥进怀里;呜呜咽咽地说席兰薇想要她的命。
霍祯环着许氏一并行过去,走近时席垣亦到了皇帝身侧。许氏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心中蓦地畅快了些——眼前一个是席兰薇的丈夫、一个是席兰薇的父亲,面色都是一般的阴沉,后果如何并不难猜。
拭了拭眼泪,许霏若看向跪伏在地的席兰薇,心里有些懊恼地想,方才就该如席兰薇那般锲而不舍地要刺她的马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挥鞭子抽她!不觉暗恨自己定力太差,若不然,眼下席兰薇这张脸毁了,只会让皇帝更不喜欢。
“殿下……”许氏哽咽着,手伏在霍祯胸口,仰首望他。
霍祯“嗯”了一声,环着她的手在她背上拍了一拍,遂面色一沉:“皇兄,不知臣弟的侧妃如何开罪鸢美人了?”
“美人娘子好狠的心,妾身做错了什么……”许霏若话语中尽是委屈,抽抽噎噎地“询问”着,一如上一世一样。上一世时,她就时常猝不及防地给席兰薇栽个薄待妾室的罪名,总在霍祯面前哭得我见犹怜,直让本就不耐席兰薇的霍祯更没心情听她解释。
是以这一回,听着许霏若的娇语,席兰薇心里竟有些奇异的畅快——这回可算是没乱安罪名,她确是下了狠手去惊她的马。
席兰薇直起身子,看了一看已在跟前注视了自己很久的霍祁,红唇轻启:“是她先惹的臣妾。”
霍祁一怔,自是没看懂。回头看了看,身边宫人虽多,但忙碌之下还真无人是备了纸笔前来。心下虽是恼她,也还是只得伸出手去让她写。
“是她先惹的臣妾。”席兰薇手上缓缓写罢,复又垂首静默。
霍祁眉心一跳,脱口便问了一句“她怎么你了?”转念一思,觉得此事写起来大约麻烦,回首吩咐袁叙:“叫秋白清和来。”
“陛下大安。”二人跪地一拜,霍祁淡声道:“起来,看看鸢美人说什么。”
“……诺。”二人又一叩首,站起身便眼也不敢眨一下地看向席兰薇。二人当然紧张,心下也万分想知道方才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先打的臣妾。”席兰薇神色冷静,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清和看罢抽了口凉气才说出来,“直冲着臣妾脸上挥鞭子,如若躲闪不及,臣妾现在已然毁容。”
“但她并没有打到你。”霍祯的声音冷冷传来,熟悉的口吻让席兰薇恍然觉得这是不是还在上一世。
“她没有打到臣妾,臣妾就要置之不理、直到到她下一鞭子挥过来再躲一次么?”席兰薇没有去看霍祯,仍是冲着皇帝答话。
“陛下,臣妾若一忍再忍,毁了脸又或是摔伤了,陛下就算罚她,于臣妾何用?”话说得毫不委婉、意思明白,这样的事,大抵就跟杜氏和孩子似的,事后罚了宫人、赐死了陆氏、最后泠姬自己又有何用?杜氏受的损害半点减少不了。
席兰薇上辈子认清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有时反击兴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若一味忍让,大抵就成了“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甚至敌未伤。
“你知不知道你会要了她的命。”霍祁口吻淡漠,又问了一句话。
“知道。”席兰薇颔首,清白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两个字,“但臣妾若不如此,她就不会要了臣妾的命么?”
“美人娘子胡说……”安静了好一会儿的许霏若可算又说了一句话,截断了席兰薇的解释,便从霍祯怀里挣出来,向皇帝一福,“妾身岂敢开罪鸢美人,再说……妾身打她做什么?”
“那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清和代席兰薇说出的话带着恰到好处的生硬,语调一扬,挑起了许氏的怒意:“这可由不得美人娘子不认!娘子的钗子还在马上呢……”
“那原因,就要问你自己了。”席兰薇口型缓了下来,清和便缓了语速,说得一字一顿,“你若不想毁我容貌我干什么刺你的马?你若……不句句污我与越辽王殿下不清不白,我为什么容不下你?”
席兰薇言罢俯身一拜:“陛下,自臣妾入宫之始,对臣妾品性如何的议论已然太多。臣妾本无所谓,只觉陛下不在意便是——但是陛下,同样的话从宫人口中、和从越辽王侧妃口中说出是不一样的。她当着臣妾的面都敢这般,私底下与命妇们还不知有怎样的议论。她传与旁的命妇、命妇传与朝臣,臣妾日后如何自处?”
连霍祁都难免心中一紧。乍听之下有些荒唐,可许许多多的事便是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最终难堵悠悠众口。她在前朝后宫的名声毁了,若有朝一日再有点什么错处,只需是个可大可小的错处便足矣。自会有人将这些传言全扯出来——彼时已传得人尽皆知,就不再仅仅是“传言”了。
再进一步。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想动席家的人许是不多,但也总有。若这样的事传下去,就像是在席家身上撕开一个口子,会发展到哪一步根本无法料及。
如若这般算来,她容不下许氏实在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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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官难断家务事。霍祁这当皇帝的一向自认在断“家务事”时还算果决,这回却当真难拿主意了。一边是亲兄弟,另一边……
偏是兰薇。
“此事……”霍祁一喟,伸手扶了席兰薇起身,手指将她一缕在骑马时散乱到耳侧的长发捋到耳后,仍思量着该如何是好。放下手时,席兰薇的玉指却搭了进来,带着微微的凉意在他手心上写着。
皇帝静下心来一字字认完,继而露出愕意,下意识地扫了许氏一眼,继而便是不由分说地冷峻口吻,“到此为止。侧妃若伤了,朕差御医去。”
“陛下……”许氏大为怔然,席兰薇可是实实在在地让她摔了,竟就这么简单地了事?
连秋白清和也俱是觉得意外,皇帝就是再宠席兰薇,如此决断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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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一并往回走,清和心下不安,看看秋白,秋白又看看席兰薇,二人互一动嘴,一齐在席兰薇身后一伸手。
秋白是拳,清和是剪刀。
于是清和咬了咬牙,观察着面色冷如寒冰的席兰薇,问得小心翼翼:“娘子,您方才……跟陛下说什么了?”
席兰薇脚下一停,唇畔勾起的笑容有点让人发冷:“我告诉陛下,许氏在见我也要去赛马后,换了鞭子,我赌那鞭子是比寻常的狠些的。”
都不是头一回骑马的人,席兰薇当然看得出许氏骑的马身上留下的鞭痕重得可怕,那根本不是女子的力道能留下的——就算是她急着要赢加倍使了力也不足以。
“敢换那东西抽我,她根本就是存心要毁我容貌的,亏得她有脸跟我说不是有意。”席兰薇清冷而笑,长甲紧扣掌心带来的疼痛都不足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