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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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股巡览 更新:2021-03-08 19:34 字数:4838
睃了她一眼展开,这张纸上端然写着:“臣妾自知揣测圣意大罪一条,但求陛下先允了臣妾所求之事再行治罪。”
霍祁直被她弄得有些发怔。心思透到猜准了他的每一句话,又全然不在乎他怎么罚她。略一笑,问得清冷:“你是拿准了朕不会废了你?”
席兰薇颌了一颌首,表情有点不自然地承认了。她确实是仗着他不会就这么废了她,不凭别的,也不是因为她父亲是大将军,而是知道他素来对她父亲敬重有加。
“朕是不会废了你。”霍祁淡笑着同意了她的想法,又道,“但不是不会罚你。”
席兰薇搁在膝上的双手一颤,抬眸望向他,等着他说完。
霍祁视线微凝,直凝得那一抹笑意都发了冷,口吻中听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杖责五十,你若吃得住,就去看你父亲去。”
可算从她眼底看到了别样的惊慌,方才猜话的从容不迫荡然无存。霍祁心底有一瞬得逞的笑,遂即又有点愕然地嘲笑自己:怎么跟她置上气了?因为她猜中了他的心思所以不快么?
又好像并不全是不快……
然则话已出口,不如等等她的反应。席兰薇紧咬着唇,好像在挣扎要不要继续这番请求,少顷,终一叩首,起身就又回到案边,提笔再写。
仍是见她搁笔后自己先认真读了一遍,拿起来行至他面前,这回倒是没再下拜,屈膝一福,将纸呈给了他。霍祁随意地接过,娟秀的字迹如旧,字里行间显不出方才的惊慌:“可否待臣妾回来再罚?今日距父亲生辰仅剩半月而已,身上有伤,恐父亲担心。”
还敢讨价还价。
霍祁抬眼,见她也正望着他,神色中有些许紧张,倒是诚恳极了,看着只是在盼他答应,而不是求他大度索性免了责罚。
淡声一笑,回了她一句:“可以。”就自顾自地躺了下去,又说,“睡了。”
还是没有多睬她的意思。
席兰薇在榻边站着,不知该不该上榻。若循自己的心思,倒是索性去侧殿或者回云宜阁更好。
愣了一会儿,便先俯身把他随手丢在榻边小桌上的几张纸收了。不方便直接扔出去,就夹在了他案头几张用于试笔的纸之间。
她手脚放得很轻,皇帝一点反应也没有。收好后再蹑手蹑脚地走回去看看,他更是已经睡沉了。
那便……自己去侧殿吧?
反正他本也对她没什么兴趣。
吹熄了一盏多枝灯,让殿中更暗了些。席兰薇退出殿外,轻阖上门,霍祁在听得轻轻门响时不觉一声轻笑:倒是头一次碰上受召侍寝的嫔妃“逃”了的。
方才还觉得她心思挺透,忽然又觉得有点傻——就算她是觉得自己现在睡沉了不会知道,就不怕次日醒了看她不在怪罪她么?
不再多想地合眼睡过去,这样的事上,多费神的可不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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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席兰薇在他醒来之前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榻上,想着昨日悄悄离开时他已睡着、回来得时候格外当心,他该是没有察觉。
如是夜里察觉了……
察觉了也就察觉了吧,最不济也就是他对她再多一分不喜。这也没什么可怕的,昨晚她连进宫的想法都同他说清了,他大约也知道她本就不求她宠他的。
不求宠,所以那杖责五十……她大概是必须挨住了,相较于被皇帝厌恶,倒反是这事让她一想便忍不住打个寒噤。
抬眸看看眼前安睡着的“夫君”,光线的昏暗并不影响他的俊逸,却是多多少少添了两分森意。席兰薇缩了一缩,许是因为殿中置着冰,当真觉得有点冷了。被子又都是他盖着,她想伸手扯过来一些,却是手在被角上握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松了开来。侧躺着微蜷了身子,想再睡一会儿,夜里一直想着定要在他醒来前回来才好,总是睡不安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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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朦胧,身上始终凉意轻轻,又忽而一暖,兰薇一惊之下睁了眼,身子更僵了。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贴过来的,已把她半圈在了怀里,被子自然也顺着他的手一同盖了过来。
愕然地望了他半天,他却是再没别的反应。原来是根本就没醒来,刚才……大抵也是全无意识的。
离得那么近,近到她在暖和过来的同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这心跳带着她的心也乱了起来,越跳越重,重得她不仅自己感觉很慌,更怕再这么下去连他也有所察觉。
带着心惊轻推了一推,他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席兰薇既想把他推开又怕太使力了反倒惊醒了他,又试着轻推了一次便不敢再动了,身子僵直地卧在他怀里了,睡意全无。
天又微微亮了一些,大约离他起身去上朝的时候不远了。席兰薇屏着息,等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觉得总算快要熬过去了。腰间忽被一抚,都有一滞,继而整个人都有点轻轻发起抖来。
感受着他的手从她腰间缓缓探进去又无计可施,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不错,她是觉得他并不喜欢她,但本来他就是皇帝、而她是嫔妃,若他这半梦半醒间当真要了她……她总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紧咬了牙关,觉得被他抚过的肌肤都有一阵微搐。
他的手很快探到了她的后背,席兰薇死命忍着,还是在他触到了最靠下的一处伤痕时禁不住痛得浑身一栗,连眼泪都差点涌出来。
合眸强忍了一瞬将眼泪咽回去,再睁眼,又即刻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这才感觉到他的手虽仍环在她腰间但已停了,眼睛也已睁开,凝睇着她,目光如炬。
“陛下……”席兰薇动了动口型,颌首静默。
霍祁分明地感觉出手掌下的那一块肌肤似乎干干的、有些磨手,想起前两日的事,知道就该是那时受了杜充华罚留的伤结了疤。沉了一沉,收了手回来,问她:“没用药么?”
☆、3 故人
席兰薇犹被他圈在怀里,挣了一挣希望他放手,他却好像没能明白这意思。默了一会儿,兰薇点了头,是没用药。
宫中顶红踩白的事霍祁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见她如此,便又问了一句:“太医不肯管你?”
兰薇一怔,思忖一瞬觉得只点头摇头地作答容易误会,被他这么揽着又不好下榻去写字,便一边点头一边动着口型解释:“太医开了药。”
霍祁眉宇间隐有不悦,道了句:“开了药你还不用?”
兰薇默然,实是那药味很重,夏天又热,出了门被日头一晒药味便更冲。纵使她受罚的事他知道,但她毕竟有事相求,恐他不喜那药味对她厌恶更甚,沐浴后就没再用药了。
这话于旁人而言辩解一句便是,她要解释起来就难了,一时没吭声,皇帝便也没再等她的回答,松开她翻了个身,没再说什么。
战战兢兢了一夜,目下见他不再理她,兰薇稍放了两分心,困意也随之袭来。眼皮发沉,纵是有意识地想维持清醒也还是不受控制地阖了眼。不过片刻,已睡得昏沉。
霍祁在半个时辰后起身上朝,盥洗时多少有些动静,偶尔回头看看兰薇,她竟是睡得半点意识也无。羽睫静静覆着,颈间一块翠因她侧躺而随在了锁骨上,衬得冰肌玉骨。霍祁微微凝神,眉宇浅皱,心里仿佛仍是厌恶多些,又分明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涌动着。
轻缓了口气,旁边有宦侍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即要去叫席兰薇起身,还未抬步却见皇帝倏尔转了身往殿外走去,末了轻声留了句:“不必扰她。”
天色愈亮,晨曦的阳光洒进半开的窗,在地上映出一片浅淡的金黄。席兰薇阖着眼微蹙了眉头,睡梦中只觉心烦不已,素白如玉的手紧握了锦被,继而又想起上一世时、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手也是这样带着轻微的颤抖紧握着衣袖。彼时她觉得……好像一颗心都要被生生撕裂开来,多年来受的委屈吃的苦都比不上突然知道这样的真相。
那时她已嫁给霍祯很多年了,犹记得父亲会许她嫁给他是因为他在她致哑后仍旧不嫌弃、说会待她好……
后来他……确实待她好了一阵子,但很快便没有了,在她父亲战死沙场后更是纳了不少妾,让她这个王妃在府里连立足都难。但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想到,当年让她哑了竟然是他的设计,为的只是娶到她,从而得到席家的势力。
可笑她还信了他那么多年,只觉自己一个哑巴配不上他、连他变心也并不恨她——原来竟是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从头到尾!
上一世,那么多年,毕竟和他是夫妻,记忆自是很多。但时至今日,让席兰薇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在她得知真相那天质问他的时候……他仍旧半点愧疚也没有。秋白读着她的唇语说给他听,他只是那么轻蔑的一笑,便揽着妾室走了。
就好像她从前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如今,已是弃子了,不值得他多费半句口舌。
兰薇只觉心中刺痛,透入幔帐的些许阳光映得眼前一片又一片的光晕,半醒着又不想睁眼——重生后每一次都是这样,有意地去回忆前世的桩桩件件,提醒自己那种苦有多么苦,万不可再走一样的路……
那条路,想想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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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许久,隐隐听得有脚步声来得急促,犹是无力去看。又过片刻,肩头被轻轻一拍,听得有人急道:“娘子……快起身吧。”
清和?席兰薇闻声不觉一怔,这是皇帝的宣室殿,自己宫中之人不该在这里。睁了眼,便见清和黛眉紧紧蹙着,见自己醒了就直了身子,屈膝一福,收在杏色衣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攥了袖口,颇是紧张的样子。
兰薇坐起身,抬了抬眼眸,等着她的下文。
“今日早朝无什么事……陛下已退朝了。”清和轻声说着咬了一咬下唇,在兰薇面露不快之前忙又续道,“听说召了越辽王来宣室殿议事,奴婢怕……”
霍祯。
她前世的夫君,这一世止于“未婚夫”的人。刚悔了婚约,就连朝中都无人敢在越辽王亦或是她父亲面前提及对方,她自是更不能见这人。
匆匆起身,未免惹得皇帝不快便命清和先退了出去,由御前宫人服侍着更衣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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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皇帝已回了宣室殿,收拾停当后依礼先去正殿告退。
正殿里寂静无声,四下侍立的宫人们不声不响的,连呼吸声也难寻。如此安静之下,兰薇脚下木屐踏出的“嗒嗒”声便分外明显,想刻意放轻脚步又不肯显得仪态有失。屏着息行至御前数步,俯身跪下去,双手交叠着置在地上,额一触地,颇是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一声声音散漫的:“可。”
兰薇拎裙起身,遂又一福,一步步向殿外退去,行得稳重。
“陛下,越辽王到。”宦官略显尖细的禀奏一落,霍祁就听得那脚步“嗒”地一声停了。抬了眼,这才见兰薇一袭玉色云纹双绕曲裾看着精致、却衬得发髻尤其随意了些。一只镶红宝的银簪流苏垂到耳边,在耳畔轻颤个不停,明显暴露了她目下心慌得气息不稳。
也是,虽是他还未传,越辽王也是在外殿了,她如此退出去总会碰个面。
觉出皇帝的目光,席兰薇虽低着头仍是觉得喉中一哽,少顷,听得一声寻不出什么意味的轻笑。
没有别的吩咐,兰薇贝齿一咬,只得提着气继续向外退去。
“如是不想惹出不快,不妨过来坐。”待她又退出两步,霍祁才悠悠地开了口,语气平淡得不带任何情绪,听着不似在意他们不快与否,只是不想让他们在他的宣室殿生事罢了。
席兰薇颌了颌首,依言行过去落座,视线划过他刚刚搁下的毛笔上,微有一愕。
越辽王在片刻后入了殿,见礼问安,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入耳,听得兰薇连眼也不敢抬一下。二人议的是政事,席兰薇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明明字字听得清晰,又要权作什么都没听到。
议完了事,霍祯离座一揖,衔笑又道:“皇兄,臣弟刚纳了一房妾室,恰好家乡在越辽,早些年因旱灾来了长阳已多年不曾回乡了。故此臣弟请旨先回封地一趟,送她回去省亲。”
一番话朗然道出,乍听之下有理有据,实则只是体贴妾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