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3-08 19:33      字数:47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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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绫衣眨眨眼,“我这是看你和二哥这几天精神绷得太紧,想让你们放松一下。一张一弛,才是养生之道。”
  秦景站着看着,笑容像是浮在水面的浮萍,风一吹,就散了。
  时有微风袭来,送来初春随风而舞的花瓣。
  秦景抬手接住一片花瓣,馥郁香气笼罩,直让人倦意自心底生发。
  白绫衣长眉一皱,低喝道:“花香有毒。”
  沈越反手扣住白绫衣手腕,纵身后退,莫罹拉着神色已然恍惚的秦景,也向后退去,绯色薄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四散开来。
  “什么毒?” 沈越抽空问道。
  白绫衣皱眉道:“名字想不起来,反正我手里没有这毒的解药……或许那老和尚会有。”
  沈越率先带着白绫衣赶向云翳寺老僧在的地方,莫罹紧随其后,但绯色薄雾毒性太烈,秦景已经昏睡不起,莫罹扛着一个人速度渐慢,身上多少沾了几许毒雾,要追沈越已经来不及,莫罹一个闪身至风口。
  绯色薄雾被风吹拂,渐散。
  莫罹松了口气,将背上的秦景放下地上,淡声道:“以秦兄的内力,这区区的毒雾尚不在话下。”
  秦景按着额头睁开眼,“我也知道,瞒不过莫兄。”
  莫罹不语。
  秦景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有件事,想和莫兄商量,但是先不能告诉陵衣。”
  莫罹道:“什么事?”
  秦景不答反问,“莫兄应该知道,陵衣的武功是如何霸道伤身吧?”
  莫罹点头,等着秦景的后续。
  秦景道:“陵衣要报沈家的仇,我不想拦着他,也拦不住他。可若是这报仇的代价是要以陵衣的性命为代价,那未免得不偿失。”沉吟了一下,秦景道:“我想,陵衣非要手刃‘沈覃安’,那么等此事了结之后,废了陵衣内力。既然南方的大夫治不好他,那就带他去北方求医,天地之大,总有人能救得了他。”
  莫罹沉默片刻,道:“秦兄的意思是,要我说服陵衣?”
  秦景苦笑道:“陵衣的性子,岂是别人能说服的了的。”
  莫罹道:“那,秦兄意欲何为?”
  秦景迟疑了一下,道:“陵衣的内力名为《刹那》,霸道强横,除非他自己愿意,或是用药废去,否则,任你内力再高也无能为力。”
  除非他自己愿意?
  言下之意,难道不是要自己说服白绫衣?
  莫罹片刻后明白过来——秦景看重的是白绫衣对自己的重视,借由自己去逼着白绫衣自愿废去内力。
  被逼迫的自愿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自愿”。
  “若是用药呢?”莫罹心忖:比起逼迫,似乎用药这个选择,会更温和一点。
  秦景道:“很难说,能不能瞒得过陵衣。”
  莫罹沉吟不决,或许想要让白绫衣活下去的心,他和秦景是一样的,但究其手段而言,莫罹永远不会代替别人做出选择——就如同白绫衣曾经说过的,做什么事是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那就承担后果,若是承担不起后果,那就一开始不要做选择。
  “这场毒雾,来的蹊跷。”莫罹转了话题。
  秦景也不步步紧逼,跟着道:“‘沈覃安’明知道沈府里有个医术高手,却还用毒,显然已经是事情被逼的无力回天,预备垂死挣扎了。”
  莫罹皱眉沉吟,道:“从你们口中听到的,‘沈覃安’不是这样的人。”
  沈府上下八十四口人被割去头颅,他可以冷静的布局,将自己从云翳寺带出丢在京城,而后将时间算的恰到好处,让六扇门的人发现酒窖里装着人头的酒坛子。昔年杀沈覃安夺他妻儿,论手段,干脆果决,论武功,堪比当世高手。首次交锋,与白绫衣字字相对不落下风,被沈越所伤不自乱阵脚,说走就走,当机立断不拖泥带水……如此人物,难道会是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自乱阵脚的凡俗之人?
  秦景撑着发晕的脑袋,道:“莫兄是否觉得,以‘沈覃安’的武功心智手段,都不止于此?”
  不等莫罹回答,秦景又道:“关心则乱。如果说,‘沈覃安’是出鞘利剑,那么曲……沈夫人就是他的剑鞘。只要我们手中有沈夫人在,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哪怕他明知沈越不会让人杀了沈夫人。”
  因为他输不起。
  因为一旦输了,就是碧落黄泉,永生不见。
  因为自从爱上那个人,他就已经陷入了双丝网,结成了千千结,挣不脱,也解不开。
  “莫兄等着看吧,胭脂之毒期限只有七日,今晚,他一定会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莫罹大厨的厨艺……很一般,真的很一般
  ☆、业火焚尽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超出秦景的预测,在暮色将近之时,面色青白神情胶着的‘沈覃安’单枪匹马进到沈府。
  “让我见见她。”‘沈覃安’冷静对沈越道。
  沈越拦住欲要反驳的白绫衣,道:“我带你去。”顿了顿,对莫罹点头示意,莫罹了然拉住想要跟去的白绫衣。
  目送沈越和‘沈覃安’上了曲雅清的小楼,白绫衣一把挣开莫罹的手,怒声道:“为什么拦着我?”
  莫罹摇头道:“我们在这里等着,大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白绫衣咬唇道:“万一……”
  莫罹打断他的话,安抚笑道:“不会有万一的。”
  无论楼外的人如何担忧,沈越此时内心是十分平静的,他带着‘沈覃安’走上楼梯,绕过曲折回廊,最终停步在一道珠帘前。
  “她就在里边。”沈越说着,拂开珠帘。
  曲雅清躺在竹榻上,胭脂之毒,让她容色憔悴,然而却仍旧不损她半分倾城动人之姿。
  “多久了?”‘沈覃安’没有再向前走。
  沈越道:“六日半。”
  ‘沈覃安’道:“解药呢?”
  沈越道:“我没有解药,解药在陵衣手中。”
  ‘沈覃安’轻嘲道:“你这莫非是移祸江东。”
  沈越淡笑,“实话实说而已。”
  ‘沈覃安’皱眉道:“你不会看着她死的。”
  沈越道:“会不会看着她死,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如果真的那么肯定,杨前辈会出现在这里?”
  ‘沈覃安’,或者说是顶替沈覃安活了几十年的杨宏骤然色变——他一直将自己的过往掩盖的天衣无缝,甚至自信就算是沈越与秦家联手,也休想查出他的过往——只一瞬间,就恢复如常,波澜不惊的道:“居然能查得出我过去的身份,是我小看了你。”
  沈越放下珠帘,“还是杨前辈给我的线索。”
  杨宏稍一思索,道:“是那些人头?”
  沈越点头,道:“八十四颗人头,总还是有迹可循。”
  杨宏顿了顿,一口气在胸口堵塞良久,终究还是叹了出来,“沈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杀我的话,以你现在的武功,早可以一刀杀了我。”
  沈越淡声道:“我不想要你的命。”
  杨宏讶然,“为什么?”
  沈越神色风轻云淡,“因为于事无补。”
  在最初的时候,沈越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直至此时看到杨宏,少年时所目睹的父亲惨死的场景就浮现眼前,沈越仍然是恨他的。可是,十年前的沈越报仇,是杀人,用着和他所不齿的杨宏一样的手段,杀人,以血去洗刷仇恨。十年后的沈越不会如此,杀人多简单,凤翎刀过,谁人可挡?然而杀再多的人,也无法弥补过去所缺失的,所以从此沈越不再执着于以血报仇。
  “要报仇,办法有很多,我选择最辛苦但最能告慰先父在天之灵的。”沈越如是道。
  杨宏隔了珠帘,目光温和的看向曲雅清,“你恨的只是我,不是她。”
  沈越笑了笑,他身上始终带着一种博学鸿儒的气度,而非江湖中人,笑起来的时候愈是如此,“你怎知,她不是自己愿意如此的?”
  “她……她自己?”杨宏颤声问。
  沈越道:“陵衣下毒,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就如杨前辈所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亲身母亲的生死至于不顾。所以,我趁着母亲还未昏迷的时候问她,倘若有一日,我和陵衣莫罹三人,杀了你,她会如何?”
  杨宏追问,“如何?”
  沈越道:“她没有回答,只是让我不必给她解毒,她说她喜欢这样安静的睡着。还有……”
  杨宏急道:“还有什么?”
  沈越道:“她读了一句诗——千古艰难惟一死。”
  “千古艰难惟一死……千古艰难惟一死……”杨宏喃喃念着,蓦然疯狂大笑道:“她还是怨着我的,还是怨着我……怨我让她曾经的安静生活灰飞烟灭,怨我让她母子多年不能相见……清儿……”他轻柔的抚着珠帘,就好像轻柔的抚着那女子韶颜如花,“清儿,清儿,不如不遇,不如不遇啊!”
  话音落下,一抹银光乍现。
  又有一朵花绽开。
  银光碎裂,昙花委地。
  被笑声吸引上楼的白绫衣一口气没喘匀,先吐了一大口淤血,才冷声道:“杨宏,你想死,也得看我让不让你死。”他一脚踢开杨宏意图自尽而被他打落的短刀,字字狠戾,“你的那些心腹,除了那八十四个替死鬼之外,剩下的,我必定将他们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九族之内绝不放过!”
  沈越扶住摇摇欲坠的白绫衣,莫罹则站在楼梯口,拦住了还要跟上来的秦景。
  杨宏仿佛一刹那间老了十余岁,满目苍凉。
  白绫衣眉目间妖气灼灼逼人,“一死了之?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杨宏,你以为我为什么先拿那八十四个替死鬼开刀?暗中有一只手,随时会取你性命的感觉如何?挚爱与你死生不复相见的感觉如何?还有……”他一字一字,拖长了音,紧盯着杨宏愈加衰老的脸,“还有,你的父母……”
  看着杨宏骤然惊惧的眼神,白绫衣脸上绽开灿烂如妖的笑容。
  “三十余年前,你弱冠之龄入军,少年英才,应是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士卒变成了一军主帅,父母妻儿皆受封,一时间风头无两。”闲闲的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白绫衣血色尽失的脸上满是被杨宏的恐惧所取悦的笑容,“我真是好奇,若是朝堂上,九五之尊的天子知道了他曾经一掌的大将军,居然是个贪图美色,不惜诈死隐姓埋名之人,你父母妻儿会是什么下场?若是你的父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为国捐躯的儿子,居然是杀人劫色之人会如何?若是为了哭瞎了双眼的妻子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了别的女人抛弃妻子会如何?若是你的儿子知道自己的父亲离开自己只为美色又会如何?”
  他每说一句,杨宏的脸色就难看一份,等到白绫衣话音落下,杨宏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失神的僵立在原地。
  白绫衣抹了把唇畔溢出的鲜血,继续道:“杨宏,我说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目光冷漠如冰,越过楼梯口的莫罹和秦景,扬扬下颌,“铁二捕头,我山野之人见识浅薄,不知道这欺君之罪,罪当如何?”
  不知何时到了这里的铁手沉默片刻,道:“三族尽诛,九族流放。”
  白绫衣冷然一笑,“不,三族尽诛有什么意思,九族皆流放才好玩儿,最好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生离如死别。”
  铁手沉声道:“不可能。”
  白绫衣道:“只要铁二捕头愿意替杨宏说情……”他忽而一笑,轻拍自己额角,笑道:“我忘了,追三爷的命还在我手中,铁二捕头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愿意了。毕竟,独孤伊人的毒白绫衣可以解得了,白绫衣的毒却是没有人能解得了。”
  铁手亦是色变,看了眼同样惊讶的莫罹,才道:“这是威胁?”他手握成拳,紧紧的攥着,暗自思量能否先下手抓个人质在手里。
  白绫衣冷然一笑,“不,这只是一个交易。”
  铁手道:“倘若我不愿意呢?”
  白绫衣无所谓的耸肩,“那也没什么,反正死的又不是你。”
  铁手手背青筋凸起,莫罹离得最近,忽而侧了侧身,不着痕迹的阻挡住铁手直视白绫衣的眼神,同时见,秦景也是握住了别在腰间的沉香扇。
  “实话不好听,却是事实。”唯独白绫衣自己一点儿不在意,施展刹那昙花内力反噬让他全身酸软无力,只能倚靠在沈越怀中也不能让他露出半分退缩,“愿不愿意,在你;救不救人,在我——你别想着师父他们可以解毒,出自我手的毒,他们不会出手解毒。”
  说完,白绫衣埋头在沈越怀里,声音闷闷的,“越哥哥,让他们都走,就我们兄弟三个人好好在一起说几句话,好不好?”
  沈越目光中带着森冷之意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停驻于莫罹,“废了杨宏武功,其余的事情,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