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3-08 19:32      字数:4765
  棠梨顿了顿,没有说话。
  这些事情,原本也不该她开口。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照彻古今。
  莫罹安置好白绫衣之后,洗去自己一身血腥,不放心的去仲翼那里将睡着的追命抱在自己房间里。
  大抵是白日睡得太多,追命被莫罹放在榻上就醒过来,撒着娇的叫“哥哥”,一叠声的问,“哥哥,是来陪略商的吗?”边问,边扑在莫罹怀里,“略商好饿,哥哥有没有给略商带吃的?”
  莫罹有前车之鉴,转移话题道:“略商今天在做什么?”
  追命得意的笑道:“我今天帮着仲翼哥哥摘草药,还去跟仲翼哥哥两个人捉迷藏。仲翼哥哥好笨的,都找不到略商。”
  莫罹顿时有一种自己的弟弟被人拐走的错觉,随后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这照顾孩子真的照顾上瘾,习惯成自然,到现在都放不下了。他拍拍追命的头,话不由得问出口,“那略商,喜欢哥哥还是喜欢仲翼哥哥?”
  问出口,不等追命回答,自己就先愣住了。
  追命却万事不知,笑道:“喜欢哥哥,也喜欢仲翼哥哥。”
  莫罹终究没问出“只能选一个”这样的傻问题,“略商今天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追命摇摇头,“小白哥哥给我药,好苦。”
  莫罹揉揉他的头,“不能叫他小白哥哥。”
  追命道:“那要叫什么?”
  莫罹道:“叫……陵衣哥哥。”
  追命皱皱鼻子,哼道:“我才不要呢,小白哥哥老是欺负我,还给我喂苦得要死的药,我才不叫他陵衣哥哥呢。”说着,抱住莫罹的胳膊,“我最不喜欢小白哥哥了,小白哥哥总和略商抢哥哥。”
  莫罹迟疑,笑了笑,没说话。
  ——还真难说是陵衣和你抢哥哥,还是你和陵衣抢哥哥。
  他对自己脑海之中闪现的念头暗觉好笑,略商目前心智还不成熟,就算是跟他说了他也不会懂这其中的关系,何况自己尚且还不能理得清这团乱麻。如是想着,莫罹揉揉追命的头,问道:“略商,哥哥要离开几天,你乖乖跟着仲翼哥哥,好不好?”
  追命一下子眼睛瞪得滚圆,“不要!”
  “我不要跟着别人,我就要哥哥。”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只要哥哥,除了哥哥什么都不要。”
  莫罹顿时觉得头疼,“哥哥只是离开几天。”
  追命哭的哽咽,“不……不要和哥哥……分开,不要分开……”
  莫罹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哄道:“就几天,等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不要,不要吃得……只要哥哥。”追命抓着莫罹的衣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除了哥哥,我什么都不要了……哥哥,是不是略商不乖?略商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吵着跟哥哥要东西……哥哥别不要我……”
  清朗的少年嗓音,带着浓浓的哭音,又可怜又招人心疼。
  莫罹揉揉额角,只得道:“好,哥哥不走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追命立刻不哭了,眼角红红的还带着泪看着莫罹,“哥哥没有骗我?”
  莫罹含笑点头,“不会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一个酒心巧克力,巧克力很好吃,但是酒心味道好奇怪的说……#^_^#
  ☆、刹那优昙
  莫罹虽然时常会觉得尴尬无措,招架无力,但总能凭着自己强大的无视能力应付过去。但当同时面对白绫衣和追命两个人的时候,莫罹从前那点儿尴尬无措全不够用,再强大的无视能力也无法忽视眼前两个加起来不惑之年还要多,凑杂一起三岁都不足的两个人。
  仲翼过来送药,瞥见莫罹僵硬坐在凳子上看着白绫衣和追命斗嘴,暗自笑了几声,正色走过去,“莫兄,今天天色真不错。”
  莫罹抬头看了看天,碧空白云,“是很不错。”
  “这是你的药,这是追命的药。”仲翼笑着把托盘上的其中两碗药碗放下,转而对白绫衣道:“陵衣,过来喝药。”
  白绫衣嘴一撇,目光从三碗气味一样不好闻的药碗上掠过,“我没病,喝什么药?”
  追命有样学样,“我也不喝。”
  莫罹一口气将自己的药喝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微热的药划过喉咙,好似能缓解他被吵得发懵的头一般。然而转头再去看白绫衣和追命,先前那点儿舒适又被头晕取代,他皱眉,板起脸,“陵衣,略商,喝药。”
  追命到底心性小,见他沉下脸立刻过来把药喝了,直苦的泫然欲泣挨在莫罹怀里撒娇。
  白绫衣却没有动,重复道:“我没病,不喝药。”
  仲翼也开始头疼了,道:“师父说你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特意给你开的药方。”
  白绫衣皱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喝了药和不喝药没什么差别。”他看了看沉着脸的莫罹却神色松动几分哄着追命,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冷若冰霜一般,“大师兄不必担心,我若是命不该绝那另当别论,若是命该如此,那我何必再多做挣扎。”
  说着,歪头冲脸色难看的仲翼笑了笑,“大师兄,你别板着脸,有那个担心的时间,还不如想想,午饭吃什么。”
  仲翼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半晌,无奈道:“偏你歪理多!这药,你喝还是不喝?”
  白绫衣一字一顿,“不喝!”
  仲翼拿了药碗就要往地上砸,莫罹见状闪身而起,接住药碗,“仲兄。”
  仲翼似乎是皱眉看了他一眼,又好像是笑着看了他一眼,许久,意味莫名的叹了口气,“莫兄,你……好自为之。”从小看到大的人,仲翼怎么会不知道白绫衣这是故意在闹别扭,只是他们师兄弟情谊,他又身为医者,见不得白绫衣轻视自己性命。
  莫罹还未答话,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音。
  “我出去看看。”仲翼皱了皱眉,快步走出去。
  莫罹拍拍追命的肩膀,追命乖乖站在一边,莫罹缓步走到白绫衣跟前,白绫衣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没干什么心虚的事情,为什么要心虚,想着,又进了一步,等着走过来的莫罹。
  莫罹皱眉看了眼药,又看了眼白绫衣,忽然一手扣住白绫衣的肩膀。
  他全力出手,又是趁着白绫衣完全不曾防备,一拿一个准。莫罹趁着白绫衣未回过神,一手飞快封住白绫衣周身大穴,一手捏住白绫衣的咽喉处,三两下将药给他灌下去,看着白绫衣把药咽下去,才松手解开他的穴道。
  白绫衣一得自由,立时咳嗽的惊天动地,苍白的面容浮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晕。
  莫罹再好的脾气也被他和追命这一早上的争吵惹得头疼,此时一边有些心疼他呛咳的模样可怜,轻拍着他后背,一边叹气着教训道:“你也学着乖乖听话吧,非得逼着我给你灌下去才行?”
  白绫衣咳得红了眼睛,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恶狠狠的拍开莫罹的手,“谁要你管我!”嘴上倔强着,神色却渐渐柔和下来。他与莫罹容貌无二,但总多三分戾气,此时柔和下来竟如一方稀世古玉一般,温润如玉,却总也收敛不去眉目间的那几分妖气。
  这样嘴硬心软,真是让人无奈。莫罹叹了口气,“我管不管你是一回事,你爱不爱惜自己身体,又是一回事儿。”
  他神色一缓,白绫衣就回过神来,“蹭”的一下躲出去好远,“说了不要你管,你把自己弟弟管好就行了。”说完,不等莫罹再说什么,嘴一撇,冲莫罹扮了个鬼脸,“我的药喝完之后,要用内力化开,先回房间去了。”
  他三蹦两跳的走了,追命歪头看看白绫衣,又看看莫罹,“哥哥,小白是不是不开心了?”
  莫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没事。”他还未曾想出来哪里不对,外边争吵的声音先前安静下去,此时又冒出来,莫罹听了两句,听不清是在说些什么,但比白绫衣和追命两个人还要让人听着烦几分。
  争执声越来越大,莫罹让追命在这里呆着,自己出去看看。
  寒宵山庄前院,挤满了身着家丁打扮的人,莫罹透过人群,看到段若薇躲在仲翼身后,仲翼正皱眉跟一个年轻男子说话,“……你带这么多人来,是上门求婚,还是上门逼婚?”
  年轻男子面如冠玉,淡淡笑道:“若是段姑娘答应婚事,那我就是求婚,若是段姑娘不答应,那我就是逼婚。”
  段若薇躲在仲翼身后,道:“我不嫁。”
  男子淡笑,笑意清幽,似乎段若薇跟他说的不是拒绝求婚的话,而是答应求婚的事情一般,道:“段姑娘总该给我个死心的理由。”
  段若薇皱眉,“我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就贸然上门求亲。我尚有师尊师兄在,公子就算是求亲,也该请媒人,找我师尊师父说。”她笑了笑,一袭碧裙清雅出尘,“公子如此冒昧,轻贱于我,还想着我答应公子么?”
  男子这会儿才眉心稍折,稍微有几分不自在之色,“是我冒昧了。”
  转而对仲翼道:“可否请兄台代为通传,在下秦家,秦景。”
  莫罹听着秦景二字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忽见秦景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沉香扇”三个字蓦然浮现在脑海之中,莫罹暗赞了一声,这“青楼沉香,凤翎新辞”之中的“沉香”秦景,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却是个少年英豪。
  仲翼欲要去禀报白寒宵,却又不放心段若薇面对这么多人,环顾一圈之后,看到角落里的莫罹,冲他苦笑了一下。
  莫罹点点头,分开众人。
  仲翼苦笑,“有劳莫兄,照顾薇薇片刻。”
  莫罹“恩”了一声。
  秦景折扇轻摇,打量着莫罹,视线一瞬也不曾离开却不让人觉得放肆,“小白?”他有些迟疑的唤道,拿不准眼前的人到底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毕竟眼前之人容貌是他熟悉的,眉宇间的冷漠却是他所不熟悉的。
  莫罹不置可否,垂目淡淡一笑,对段若薇道:“外边儿风大,我扶你进屋里坐着吧。”
  段若薇敏感的察觉到了些什么,便也只笑了笑,柔声道:“好。”
  秦景皱眉看着这两人,心念转了又转,笑着跟上。
  进到厅中,莫罹扶着段若薇在椅子上坐下,段若薇轻轻拉了一下莫罹的手,耳畔倾听秦景的呼吸声,道:“秦公子,现在此地就我们三人,无论说什么,别人都听不见,你现在可以说句真话了吧?”
  她清雅面容上温柔宛然,对这样凑上来的婚事虽然有几分嗔怪之意,却半分怒意也没有。
  秦景把玩着折扇,打开又合上,哗啦哗啦的响。他唇畔勾起个玩味的笑容,语调轻浮,“段姑娘这么说,可真是让秦某伤心啊。”
  段若薇浅浅笑道:“秦公子说笑了。”
  秦景依旧调笑道:“怎么是说笑,段姑娘何必妄自菲薄,秦某对姑娘一见钟情。”
  段若薇微微沉下脸,“公子慎言!”
  秦景耸肩,正色赔礼,道:“是我孟浪了,段姑娘大人大量,莫与我一般计较。”他颜色极深的双眸缓缓掠过一旁莫罹——莫罹后背蓦然生寒——淡淡笑道:“我今日来此,确实不单单只是为了向段姑娘求亲。”
  听到“求亲”二字,段若薇总不免脸色微红一下,才道:“秦公子不妨直说。”
  秦景忽然出手,折扇扇柄点向莫罹肩胛。
  莫罹暗自叹了口气,他无论是在哪儿,总免不了一次次被人偷袭——他飞快抬手架住秦景折扇扇柄,半侧身挡着段若薇,一弹指琴弦卷住扇柄。莫罹按着琴弦一扯,纹丝不动,再扯时,秦景已经反手收回折扇,转而袭向莫罹侧颈。
  段若薇看不见,只听见劲风阵阵,心中一急,手中一把药粉撒了出去。
  秦景离得远,先一步退开,莫罹闪避不及,呛得咳了两声。
  “这药粉没有毒。”段若薇循声走在莫罹跟前,“你喝口茶,别呛着。”
  转而瞪着秦景的方向,声音沉了下来,“秦公子,我敬你是客,你若是再这样胡乱出手伤人,别怪寒宵山庄不招待你。”
  她本事清雅出尘的容貌,沉下脸时自有一翻慑人气度。
  秦景摆摆手,笑道:“段姑娘放心,我还没那个能耐,能伤的了他。”
  边说,边忍不住继续打量莫罹。
  莫罹忍着身上毛骨悚然的感觉,心想秦景的目光如果是刀剑,那自己说不准得被凌迟成一副骨头架子。想着,又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真的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谁看到自己都想和自己过两招。
  一抹银光蓦然在秦景眼底炸开。
  仿若风中一抹浮萍。
  却有着让人心底发寒的凉意——秦景飘身急退,折扇轻挥,扇锋如利刃,和琴弦缠在一起,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莫罹弹指,袖中又飞出一根琴弦,纤若牛毛,却削铁如泥。秦景与他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