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3-08 19:32 字数:4777
而他,苍白十指划过桌面,唇角微微上扬成一个莫名的弧度。
六扇门给莫罹准备的院子里有满园桃花,莫罹哄着追命午睡下,自己拿了个布袋去摘初绽的桃花花瓣预备酿酒。他自己那个小院子里桃花已经被他糟蹋一空,成了地窖里一坛摞一坛的桃花酒。
是以,有人背后偷袭,莫罹倒翻闪开时,带落满树桃花,煞是好看。
莫罹站定,暗扣住琴弦,方看清偷袭自己的是个黑衣人,心中颇为郁卒——其实住在六扇门还不如在自己的小院子子里住着,至少不会一天到晚的被人偷袭。不过也有好处,至少多来这么几次偷袭,别的不说,自己的轻功必定有所长进。
“难怪一颗人头值五千黄金,”黑衣人笑道:“武功果然不错。”
莫罹疑惑道:“我的人头,值五千黄金?”
他是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项上人头居然如此值钱。
黑衣人笑道:“沈家近百条人命丧于你手,据说一代大侠沈越都被你割下了人头……白少的人头,五千两黄金并不多。”
莫罹讶然,原来自己还背负着近百条的一场人命官司,又有些迟疑,他前事分毫不记得,这百条人命到底是不是死在他手上还是另当别论。
“阁下红口白牙就说我杀了一代大侠沈越,灭了沈家满门,未免过于武断了些吧?”对这一个杀手说这些话,莫罹也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可虽然不惜命,但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此时自然是能多问出一点儿是一点儿,不要稀里糊涂成了替罪羔羊,“兄台要取我性命,何妨让我当个明白鬼。”
黑衣人冷然一笑;:“白少何必如此。”
话音落下,一剑刺向莫罹,莫罹问不出来也不强求,他不想缠斗,侧身避开剑锋之时琴弦势如闪电卷住黑衣人佩剑,将其崩碎。
黑衣人神色微变,看了眼掌中只剩下一个剑柄,又看了眼收招自守的莫罹,神色变换几次,才道:“白少可知道,只要你拿着项上人头交给四大名捕,他们必然不再怀疑你就是杀了沈家的凶手。”
莫罹摇头道:“他们怀疑与否,和我无关。”
黑衣人看了他半晌,忽而不屑的道:“想不到,白少在六扇门呆了片刻,就已经成了六扇门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莫罹想了一下,淡声道:“君子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我自问离君子还差的远,所以只好做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莫兄见解独特。”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后传来。
黑衣人闻言立时飞身离去。
莫罹回过头去,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周围桃花随风而舞。
“无情总捕,”莫罹面色浅淡,是他一贯淡然至极的冷漠,“恕我冒昧问一句,沈越一家灭门之事,是归六扇门管么?”
无情冷眼看着莫罹无甚表情的脸,从黑衣人的话中不难听出莫罹是杀害沈越一家的凶手,但从莫罹放走黑衣人时看,他神色坦荡全然不似作伪,让无情一时难以判断。闻言,无情转动轮椅,移向莫罹,道:“不错,是归六扇门管。”
莫罹还想问什么,一个深色慌张的下人跑进来,见了莫罹,张口欲言的看着无情。
无情却看着莫罹,淡声道:“什么事?”
下人飞快的道:“巡街的人城南发现了一个散发腐尸味道的酒窖。”
莫罹眉心一跳。
无情道:“莫兄可要同去看看?”
莫罹沉吟,道:“好。”
城南眨眼间便到了,莫罹骑马,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道,心中微讶:难不成,是自己的酒窖?
果然,带路的人将无情和莫罹带至莫罹居住的院子前,道:“无情总捕,酒窖就在院子里。”他推开门锁不知去了哪里的院子门,一路往院子的桃林方向走去。莫罹心中更加疑惑,酒窖是单独有一个院子的,他还不知道桃林里也有个酒窖。
桃林中桃花被莫罹摘了个干净,只有青翠树叶随风而舞,莫罹和无情二人靠近桃林,腐尸味扑面而来。
无情微微蹙眉,看清酒窖入口,道:“可派人下去查过了?”
带路之人道:“查过了,是……”他顿了顿,脸色难看的道:“一共是八十四的酒坛子,打开了十多个里边全是人头。”说罢,下酒窖捂着鼻子搬了人头大小的酒坛子上来,“无情总捕,就是这样的酒坛子,整整齐齐的摆在酒窖里。”似乎是回忆起酒窖里整整齐齐的酒坛子,他脸色更加苍白难看。
无情就着他的手端详了一下酒坛,再普通不过的酒坛子,路边小摊上随处可见。
莫罹忽然道:“坛子底,是不是有树叶形标记?”
带路之人调转坛子看了看,惊讶道:“果然有。”
无情淡声道:“莫兄知晓这酒坛子的来历?”
莫罹不答,继续问道:“这酒窖,是如何发现的?”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不曾发觉桃林里还有酒窖,那么这个酒窖必然掩埋的不留痕迹,不露气味,他刚一离开就被人挖出来,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
那人道:“酒窖一侧临街,巡街的弟兄路过这里时闻到了腐尸味,就挖开来看看,发现了这里。”
巧合么?
莫罹绝不相信会如此巧合,巧合的简直像是精心设计一般。他压下心中疑惑,回答方才无情的问题,“我知道这酒坛子的底下有叶形标记,是因为我酿酒用来装酒的坛子,底下都有叶形标记。”
“无情公子,此地是我暂居的院子。”莫罹神色不变,继续道。
无情并无多少诧异之色,道:“莫兄此言何意?”
莫罹摇头,道:“我前事皆忘,还不曾发现这里还有个酒窖。”
他神色坦荡,毫不避讳无情疑惑的眼神。
无情只看一眼便淡淡的垂眸,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只道:“莫兄可以带我到处看看么?”
莫罹无可无不可,道:“请。”
他带着无情将整理出来的一间屋子看过之后,就去了酒窖——他一个人住只收拾了一间房子,别的都尘封着——酒窖里他打扫的很干净,一坛坛泥封的酒坛子整齐摆着,从外表看和那些装着人头的酒坛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无情拿起酒坛,拂去泥封。
一股清浅的梅花香气立时笼在鼻端。
莫罹淡声道:“岁寒时的梅花酒,还没有到开封的时候。”
无情“恩”了一声,道:“莫兄酿酒的功夫绝不在莫兄的武功之下。”
莫罹微顿,才道:“无情总捕过奖了。”
一个轻不可察的脚步声蓦然响起,莫罹看了看无情,见他似乎全然无所察觉,只顾着打量酒窖四周。莫罹侧身半步,有意无意的站在靠近酒窖门口的地方。无情背对着他,“来的人是追命。”
莫罹愣了一下才明白无情口中的“追命”就是“略商”,他对别人的轻功不放在心上,更不曾留意略商竟然有如此绝顶的轻功。
果然,略商脚步轻快如无声的跑进酒窖,拉住莫罹的衣角,眸光清澈,道:“哥哥。”
莫罹微微避开略商清透的眼眸,道:“谁带你来的?”
略商道:“我……”他正要说话,看到无情手中散发着梅花酒香的酒坛,眼睛都瞪圆了,眼巴巴的看着酒坛子,“哥哥,好香好香……”一边说,一边把莫罹的衣袖捏来捏去,弄得皱巴巴的。
莫罹道:“还没有酿好,等过些时日再喝。”
略商乖巧的低下头,继续捏莫罹的衣袖,“那等酒酿好了,哥哥要都给我。”
莫罹斟酌了一下,是直接回绝让略商死心还是委婉回绝让他慢慢接受——这酒以后要承担起他们两个人日后的衣食住行的责任,他身为一个封印了法力的神仙,不能挥金如土,还得要节俭一些。毕竟养活自己一个人和养活自己和略商两个人是两回事。
“莫兄在想什么?”无情转动轮椅在酒窖里一圈走完,停在莫罹跟前。
莫罹回过神,道:“没什么,无情总捕还要看另一个酒窖吗?”
无情摇头,“不必了,再看,我能得出也不如莫兄你忘记的。”
莫罹道:“无情总捕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无情道:“莫兄何必故作糊涂,何况我也不曾说莫兄是假装失忆。”
略商忽然瞪向无情,气鼓鼓的道:“我哥哥还记得我,才没有失忆呢。”
莫罹正要说什么,无情忽而冷笑道:“我和他多少年同门手足,一副毒药就可以让他忘了我,忘了六扇门。莫兄,”他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冷笑的弧度也变成了平淡,语气之中既没有感慨也没有伤感。
无情道:“人情脆弱,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无情总捕——”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桃花想到酿酒——充分证明了莫罹没有浪漫细胞
☆、白陵如衣
无情淡然抬眸,眸色清幽,“何事?”
莫罹和略商也一起将目光凝在刚走进的地窖的人身上,莫罹眼神是一贯事不关己的漠然,略商却是好奇的打量着。
那人被略商好奇的目光看的愣了一下,才迟疑道道:“无情总捕,追三爷,我们把每个酒坛子都打开了,只找到一个还能看得清脸的……”他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半晌才道:“看得清脸的人头。”
那颗人头面容还可以辨别的清楚,无情看过之后,道:“这是沈越的父亲。”
莫罹没听说过,略商更是懵懂,两人同时看向无情。
“沈家上下有八十四人被杀,头颅被人用丝线割下,不知所踪。”无情认真端详了一下这颗头颅;回忆了一下,略显迟疑的道:“沈越的父亲;应该是叫沈城。”沈家是因为沈越而崛起的,因此无情的记忆之中对这个沈家家主沈城着实没有印象。
丝线?
莫罹摩挲了一下袖中暗藏的琴弦,道:“这里的酒坛子一共八十四,沈家正好也死了八十四个人。”
无情微微沉吟。
如果说最开始无情觉得杀人是为了掩饰什么,那么此时他此时更加确定。报仇的话,挫骨扬灰比割下头颅更为狠毒,而割下八十四人的头颅尽皆腐烂,独沈城的人头还可以辨别出容貌——他更加认真的端详了人头片刻,道:“易容。”
说着,寒光闪烁,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就已经被剥落。
人皮面具被剥落,其下覆盖的头颅,如别的头颅一般,腐烂不堪。
除去表象皮肉,帝王将相,贩夫走卒,原也不过是白骨一具,无什么高低贵贱。
回六扇门不过小半个时辰,无情将已经将这张人皮面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他着人找来铁手,问道:“追命的解药要到了么?”
铁手叹了口气,摇头。
无情也不意外,道:“独孤伊人行踪莫测,你拿不到解药倒也正常。”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你明日一早便和莫罹一起,带着追命去江南云翳寺后山的寒宵山庄找白寒宵前辈求医。”见铁手疑惑,又道:“白寒宵是医道圣手,只不过白寒宵也好,他的几个弟子也罢,一向都不踏足江湖,所以江湖上没有他的名号。”
铁手道:“那……沈家……”
无情道:“这是我要你办的另一件事,沈家死了八十余口人,沈家其他人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不正常。”
铁手想了想,道:“或许是,他们不敢报官?”
无情手指点在桌面,凝声道:“为什么不敢?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他们不报官,自然也有别的人报官。”
铁手道:“大师兄的意思是?”
无情道:“沈家就在江南,离云翳寺不过十余里地。追命现在对莫罹粘的紧,倒是不需要你多看着,你找时间去一趟沈府,见一见……”无情回忆了一下,道:“见一见沈城的夫人,她丈夫而儿子都成了无头尸骨,她却还无动于衷,这说不过去。”而无情在无论怎么样记忆之中搜寻,也找不出沈城的夫人一丝半点儿的讯息。无情心中愈加疑惑,沈家不是小族,就算是大家夫人不入江湖,也不该一点儿消息——哪怕是未嫁时出身都没有。
提起沈家,铁手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到江南沈家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过往,“说起来,江南沈家发迹是因为沈家出了个凤翎刀沈越。沈越在江湖之中侠名赫赫,江湖中的人是敬重沈越为人也好,是畏惧沈越的凤翎刀也罢,直至沈越封刀退隐,我也不曾听说沈家有什么仇人。”
无情漆如点墨的眼眸微合,再睁开时,已换了话题,“你觉得莫罹如何?”
铁手道:“不认识。”
不认识,自然也不熟,不熟的人,他轻易不会给出评论。
无情也没想着从铁手口中问出什么,事实上他对莫罹的“觉得”,也少得可怜,何况不曾与莫罹见过面的的铁手。
“莫罹不像是个江湖中人,一路同行,你多留心吧。”无情想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