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1-02-17 09:30      字数:4994
  班克斯和布莱克早早就出去了(女佣抿嘴笑着说,他们一定是去找姑娘),平托
  先生到本地银行去办一件业务,汉斯先生不用说不会回来。鲁刚笑着对拉里说:
  “正好,就我们两人,清清静静地喝几杯酒。今晚喝中国酒,怎么样?我去炒几
  个中国菜下酒。”
  在鲁氏公司工作了近40年,老拉里早已成了中国酒的鉴赏家,对中国的各种
  名酒可以如数家珍。他笑嘻嘻地说:“好嘛,今天看我们两个谁先被撂倒。”
  女佣立在厨房门口,笑看董事长围上围裙,手脚麻利地炒了几盘菜,有麻辣
  鸡丝、糖醋里脊、鱼香肉丝、爆炒羊肉等,热气腾腾地端到餐厅。老拉里贪馋地
  长吸一口气:“香,真香!”鲁刚解下围裙,笑嘻嘻地从酒柜往外拎酒瓶,茅台、
  五粮液、郎酒、竹叶青,满满堆在茶几上,随后又拎出两只白色磨砂玻璃瓶。拉
  里不懂中国文字,他问:“这是什么酒?好象没有见过。”
  “卧龙玉液,是我的家乡酒。它在国内不算顶有名,但味道醇和平正,后味
  绵长,我很爱喝。”
  “好,今天我也喝它。”
  清亮的白酒从瓶颈处的防伪单向伐汩汩流出来。老拉里先用鼻子吸了两口:
  “嗯,不错!”从桌上抓起一双筷子,笑着说:“既然是中国酒菜,今天就彻底
  中国化吧。”二人便一杯杯对饮起来。
  老拉里很快醉意陶然,天南海北地侃着。但他深陷的一双小眼睛一直锐利地
  盯着鲁刚。鲁刚显然有心事,眼神偶现怔忡,定定地望着窗外。停一会儿鲁刚说
  :“冰儿去澳大利亚大堡礁了,你知道吗?不是和姚云其一块儿,是和一个姓唐
  的,就是上次在长江三峡导演英雄救美的那个家伙。”、老拉里噢了一声。他看
  到了鲁刚眸子深处的痛苦,小心地问道:“那人怎么样?”
  “不知道,这一段太忙,没顾上去查访他。模样不错,对冰儿也很痴心,但
  我总觉得这人带着几丝邪性。”
  拉里小心地劝道:“鲁刚,冰儿该出嫁了,恐怕你也该下决心了,如果真喜
  欢一个姑娘,就不要顾忌外人怎么说。你已经35岁了。”
  鲁刚烦闷地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喝了一会闷酒,拉里忍不住问他:“你
  今天有心事?我能看出来你有心事。不要闷在心里,对大叔说说吧。”
  鲁刚苦笑道:“其实没什么。你知道我从来不相信什么预兆,什么黑猫跑过
  就预兆噩运等,但今天在发射场出口看见了那个白人老头,我心里一直不踏实。
  你知道那人看我时是什么眼神?真真切切的,就象一个人跑来为一个患了绝症还
  不自知的的朋友诀别!”他又抿了一大口,摇摇头说,“现在他的眼神还在我眼
  前晃动。”
  拉里松了口气:“你真是多疑了,我怎么没有看见?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鲁刚勉强笑笑:“但愿如此。噢,我正想劝你呢,这桩生意干完,就能给你
  一笔钱,以后你就不要上天了,回家养老吧。听说你的家人已经联系上了?”
  “嗯,女儿一家从洪水中逃出来了,现在住在朗布尔。不过我不想回去,我
  这把骨头已经交给鲁氏公司了。”
  鲁刚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舍不得离开中国酒,好吧,你就留在台北,但
  是不要上天了,毕竟风险太大。”
  等平托赶来时,进门就闻到浓郁的酒香,两个人坐在地板上,地上扔着两只
  磨砂玻璃酒瓶。他皱着眉头打个招呼:“老猢狲,你好。”
  老拉里醉醺醺地说:“你好,我的巴西老河马。”
  鲁刚醉意迷离地起身同平托拥抱,平托温和地责备老拉里:“老家伙,你不
  该放纵他喝这么多,飞船很快要升空了。这两天有多少事等着作!”
  老拉里的眼神倒是十分清醒。他说:“没办法,是鲁刚逼我来的,他的心情
  不好。”
  平托目光锐利地看着鲁刚:“孩子,你有心事?”
  鲁刚避过他的目光,喑哑地说:“1 亿美元汇到了吗?手续会不会有差错?”
  “我已经查验过了,鲁刚,这笔生意不错,利润很可观。”
  鲁刚声音低沉地说:“这正是我担心的。今天晚上我不知怎么有点怔忡不宁,
  倒不全是因为这次严格的保密条款,你知道,要求对货物保密的货主过去也有不
  少,但唯独这次有不祥的感觉,是不是他们的条件太优越了?太容易让步了?弗
  罗斯特和罗杰斯可绝对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尤其是弗罗斯特,他看人的眼神深处
  总闪出一丝阴光,就象200 年道行的老雕精!”
  这番话让老拉里和平托都笑起来。鲁刚问:“平托大叔,你相信预感吗?”
  平托笑道:“只相信一半。预兆好运时,我就相信它。预兆噩运时,我就坚
  决摒弃它。鲁刚,不要胡思乱想,哪怕货舱里装的是撒旦,等把它运到寒冷遥远
  的拉格朗日坟场,也不怕它兴风作浪。”
  鲁刚咧嘴笑道:“谢谢大叔的吉言。我唤你来,是想安排一下,留一个遗嘱。
  万一‘挪亚方舟’号有什么意外,我想把爸爸留下来的遗产分割一下。老猢狲大
  叔,不要作出这么一副苦脸,我只是想吓一吓死神,那是我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我们已角斗了十几年,他可从没占着我的便宜。”
  平托从他玩世不恭的嬉笑中听出几丝伧然,他说:“好吧,今天晚上咱们把
  遗嘱草拟一下。但我劝你暂时不要对鲁冰的那一份放弃监护权。她还没有从失忆
  症中恢复,精神状态还不够正常。如果留给她,她会在一夜之间把它全买成鲜花
  或者钻戒,甚至从阳台上撒出去。”
  鲁刚点点头:“我把你列为第二监护人。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请你费心照料
  她。也请你告诉她,我会在拉格朗日墓场盯着她,叫她不要让我失望。”他忽然
  嗬嗬地笑起来:“呸呸,干嘛说这些丧气话。今天是怎么啦?全怪那个不吉利的
  白人老头。”
  平托不知道是什么白人老头,和老拉里交换一下眼神,老拉里微微摇摇头。
  平托也不再追问,说:“今天太晚,明天我来安排遗嘱的拟定和公证吧,你们该
  休息了。老猢狲,下次我再见你由着他的性子胡闹,我就拎着脚把你浸到酒缸中
  去。”
  “你也该休息了,已经过12点了吧。”
  “我还有点小事,马上就回来。”
  平托告别二人,独自出了屋门。他在楼下启动了自己的奔驰,缓缓滑出停车
  区。在加速之前,他不动声色地从倒车镜观望,看见一辆式样普通的丰田车也从
  黑影中缓缓爬出来,紧跟在他的车尾。
  从昨天起,他就发现似乎有人跟踪他,现在可以确定无疑了。这样看来,弗
  罗斯特在那留守的5人之外,至少还留了2个监视者,对自己保持着24小时的监
  控。目前这倒说明不了什么,很可能,他们对货主是否能保密不大放心,这只是
  一种预防性的措施,但是……谁知道呢,也许弗罗斯特另有诡计?他不由笑起来,
  想到鲁刚那句中肯的评语:一只修炼200 年的老雕精。
  他开到日夜售货点,随便买了一包刮胡刀片和一盒香烟,便返回下榻处,停
  下汽车。鲁刚和拉里的房门都关着,看来他们已经入睡了。他回到屋里,在没有
  开灯前,从窗帘缝往外张望一下。有一辆紫红色的桑塔纳无声地驶过来,停在50
  米外的树影下,这一定是那个监视者的接力者。
  为了不影响鲁刚的情绪,他不准备把这些情况告诉他。但他绝不会漠然置之。
  明天他将去雇用一名私人侦探,对屋内进行反窃听检查,还要随时防备有人把一
  枚定时塑料炸弹粘在他的汽车底盘上。
  唐世龙的私人客机预定9 月26号去澳大利亚,狄明提前一天乘澳航班机到了
  悉尼,又转乘小型客机到汤斯维尔。出了机场,他立即租了一辆小山羊牌轿车到
  海滨浴场去寻找唐世龙。
  汽车沿着新修的相对简陋的海滨路疾驰。海平面上升了60米后,漂亮的大堡
  礁大半已掩于水下。透过极其清彻的海水,还能看到一些白色或红色的楼房静静
  地躺在水底。海滩上特有的植物象红树、露兜树都被迅速上涨的海水淹没了,有
  些已死亡了,只有极少数随着水位上涨,占据了新的制高点。
  海生动物似乎更为活跃。几只虎鲸在远处海面上喷水。时时能看见海豚群的
  鳍尖。海浪哗哗地扑过来,把洁白的珊瑚碎霄抛到新公路的路基上。
  狄明的运气很好,查了三四家旅馆后,就在一个名字很奇怪的“乌贼”旅馆
  里找到了唐世龙和鲁冰的名字。他原来担心两人用假名登记,找起来会比较麻烦
  一些,没料到这么容易——这又是一个好兆头。不久,他就在邻近的海滩了找到
  了唐世龙那顶漂亮的遮阳蓬。
  在臭氧层减薄之后,上流社会不时兴那种褐色的皮肤了,所以海滨裸体浴场
  中,遮阳蓬成了必备之物,蓬顶涂有能吸收紫外线的金属涂层。阳光稍弱后,裸
  泳者涂上防晒油,走出帐蓬玩耍,有的则到海水里冲浪。
  狄明在唐世龙的附近租了一架小小的帐蓬。趁唐世龙和鲁冰在水下潜水时,
  在他们的帐蓬里安了窃听器,然后便仰在凉椅上观察着四周。脚下是昂贵的人造
  砂滩,旅客全是达官贵人,是这个日益破败的世界中的幸运者。他(她)们身材
  健美,皮肤细腻,坦然展示着自己的丰腴的乳房、紫色的乳晕、凸起的臀部以及
  黑色的阴部。狄明以哲人的目光看着这些人。他在本质上是个守旧派,但绝不迂
  腐。他知道在人类长达300 万年的蒙昧期,一直是赤身裸体地生活,那时绝不会
  有人(猿人)认为裸体便是堕落。随之文明启蒙,也就是圣经上所说偷吃智慧果
  之后,人类才知道羞耻,用服装把男女相异的地方遮蔽起来。然后文明又转了一
  圈,人类的观念又回到了蒙昧时期。尤其是在这次文明大衰退之后,裸体成了一
  种狂热的时尚,成了一种世纪末情感的滥殇。这是否真的是文明衰亡的一个预兆?
  同样赤身裸体的唐世龙和鲁冰手牵着手从海水里跑过来,急不可耐地钻进帐
  蓬,在这儿,两人完全抛弃了在中国时的矜持,他们就象一对发情的鹿,即使不
  使用窃听器,从帐蓬外也能听到他们的作爱声。
  很久之后,两人才平静下来。鲁冰象只小鸟般呢喃着,说的尽是一些无意义
  的女儿絮语。唐世龙话语不多,只是偶尔回应一句。照狄明的想象,他一定是在
  搂着鲁冰,仰视着蓬外的兰天,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终于听到唐世龙开口了:“冰儿,我想现在求婚不算草率了吧,我求你嫁给
  我。”
  鲁冰笑着,没有说话。唐说:“咱俩同病相怜,都失去了父母,我只有一个
  有钱的义父。我已把你的情况告诉了义父,他盼着能见你一面。”
  鲁冰笑道:“再等一个月吧,也许这段时间内我们会互相讨厌呢。”
  窃听器里随之是一阵热吻声,唐世龙笑道:“我绝不会讨厌你,至于你,即
  使厌烦了我,我也决不松手。噢,你的哥哥倒是真的讨厌我,记得在七星岩的第
  一次见面吗?那次你哥哥一直冷冷地盯着我,就象盯着一只癞蛤蟆。”
  鲁冰冷冷地说:“不用管他。”
  唐世龙开玩笑地说:“告诉我如何讨好他。金钱之花?美女?我的义父膝下
  有两个女儿,比吉普塞女郎更胆大奔放。我每次回去,她们恨不得把我生吞了,
  一点也不在乎我是义兄。我可以让你哥哥挑一个。”
  鲁冰不耐烦地说:“我说过不要管他,他干涉不了我的婚事。”
  “那么你答应嫁给我了?义父能为我们安排一个最为别致的婚礼,在外太空
  举行,怎么样?你随‘挪亚方舟号’作过太空飞行吗?”
  “没有。一般来说,我哥哥从不违逆我的愿望,独独这点不答应。他说太空
  旅行太危险。”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在太空举行一次最隆重的婚礼,然后披着婚纱来一番
  太空行走,怎么样?”
  鲁冰犹豫着,她显然还未确定唐是在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最后她相信了,
  笑道:“我还没答应同你结婚呢。”
  但她的话音中已经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唐世龙大笑道:“好,我这就同父亲
  联络,几天后我们出现在月球背面,让你哥哥大吃一惊!”
  下面又是啧啧的热吻声,鲁冰看来已默许了这个决定。狄明看看表,差10分
  8点。在此之前的几天监视中,他发现唐世龙每天下午8点必有一次通话,不用
  室内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