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幽雨      更新:2021-03-08 19:27      字数:4730
  ,但是上头一个卍字,她还是认得的,心里吓了一跳,心想看经书悟道总不会是好事,因关心情切,就疑心是庄政航对庄大老爷灰了心,对骨肉亲情不大信任了。
  “少爷——”
  庄政航点头,看了她的肚子,不见那肚子冒出尖来,心里有些失望,想着不知这小东西出来是个什么模样,可是个懂事听话的,还是叫父母操心的。
  蝶衣微微犹豫,见庄政航盯着她看,心里一喜,心想圆圆于庄政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自己是庄政航身边的实在人,何必跟圆圆计较,于是施施然地步到书桌边,打量简妍的东西,见着一张纸上写着簪花小字,叹息道:“少夫人果然多才,这等女子,才配得上少爷。”
  庄政航怔住,记起简妍眼睛瞎了,都能护着自己的家财,还能笼络住蒙兴服侍她,于是嘲讽道:“她的才气,又仅限于在这方寸之纸上。”
  蝶衣拿着那纸的手一顿,心里蓦地有些欢喜起来,但面上仍淡淡的,将纸摆放好,低着头叹道:“少爷怎可这般说,奴婢是恨不得重生投胎,再世为人,能够与少爷吟诗作对。”
  庄政航笑笑,心道他且耐心些,看蝶衣又是如何说话。
  蝶衣见庄政航只是笑,心里拿不准他的意思,因想起又儿来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矛盾。她是想名正言顺地跟着庄政航的,如此生下的孩子也能养在身边;但是靠着讨好庄大夫人、摆布庄政航得的名份,她又觉有些不应当。于是心想自己不如试探试探庄政航的心思,若是他果然与秦尚书有嫌隙,自己便替庄大夫人说上两句;若是他与秦尚书关系亲密,那自己那断然不能离间了他们甥舅之情。
  “少爷可听说外头的事了。”
  庄政航心道果然来了,抬头望了眼低头扣着帕子的蝶衣,隐隐有些嘲讽地道:“哦,我却不知是什么事。”
  蝶衣垂着眼皮,眼睫毛跳了跳,粉唇微启:“就是外头说的秦尚书的事。”
  “他能有什么事?”庄政航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道。
  蝶衣听他带着讽刺地反问,心道果然庄政航跟秦尚书关系是不好的,“今日又儿姐姐来找奴婢说话,她叫奴婢好好跟少爷说说。”
  庄政航听了这话,再看蝶衣羸弱模样,心道莫非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蝶衣难不成是个真心为他的?不然如何将又儿跟她说话也告诉他。
  “又儿姐姐说,秦尚书逼着老爷要将先夫人的嫁妆要回去。奴婢不知究竟,也无从探听。只是看又儿姐姐说起此事的模样,此时夫人应当是万分焦急的。且不论那嫁妆该是少爷的,不该是秦尚书的。但看着夫人替老爷着急的份上,奴婢也难免要动容。奴婢身为下贱,私心里,却也是万分艳羡这等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夫妻之情……”
  庄政航仰着头,拿了书本遮住眼睛,心里说不出是对蝶衣的失望,还是听到那夫妻之情忍不住觉得讽刺。劝君惜取眼前人,庄大老爷倒是将惜取眼前人做得淋漓尽致,若不是他大了,偶然听人说起庄大老爷的元配姓秦不姓王,他怕是还会将庄大夫人认作亲娘的。
  蝶衣话出口,心里有些怅然,心想自己这辈子没有资格跟庄政航提什么夫妻之情了,“少爷,奴婢听说少爷幼时便养在夫人膝下,比之三少爷,夫人对少爷的爱惜更甚,更是屡屡在老爷面前回护少爷。少爷便是心中气愤老爷这次打你打得过了,也该看在夫人的面上,好歹去劝劝秦尚书。嫁妆是谁的终归是谁的,老爷性子倔,只是不喜旁人插手你们父子之间的事。若是秦尚书一意孤行,定会叫你们父子之间,再无转圜的机会。”
  “呵呵——”庄政航拿了书本掩着面孔笑了出来,心道他只当自己最是说些甜言蜜语的能手,万没想到,他身边的女人,若是来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嘴皮子上的功夫,是哪一个都比他强的。
  蝶衣听到庄政航的笑声,心里就后悔了,只是虽如此,却不信自己猜错了庄政航的心思,忙道:“少爷,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少爷何必跟老爷拧着呢?少爷劝说了秦尚书,然后跟老爷低了头,老爷自然会……”因猛地看到庄政航一双满是厌恶的眼睛,皓齿咬上香舌,其余的话再也说不出。
  庄政航嘲讽道:“公道自在人心,若要我低头,也须拿出正经的道理来。至于你,怎也跟旁人学着做了长舌妇了?你本有身孕,更该掩了房门,好自珍重。怎不学着修身养性,反倒学着去搬弄是非了?我母亲姓秦,我倒不知我正经的舅舅哪里不好了,一个两个都喊着那姓王的叫舅老爷。”
  蝶衣不曾说过王家的人,庄政航这话,却是将对翠缕的火气也撒在蝶衣身上了。
  蝶衣如一盆冷水浇下一般,呆若木鸡,浑身一麻,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
  庄政航到底顾念蝶衣腹中孩儿,说了两句重话,背过身去,说道:“你回去歇着吧,这几日可缺了东西?青衿待你可好?”
  蝶衣点了点头,想到庄政航看不到,开口道:“奴婢什么都不缺,青衿姐姐待奴婢很好。”
  庄政航也想不出对待有孕之人要如何,只是想着她吃好喝好了就足够了,记起仿佛孕妇要进补,于是问:“府上可有补品给你?”
  蝶衣的性子是不能说出没有的,因此沉默地不说话。
  她此时不上不下的,虽有青衿伺候,且独自住着一间屋子,瞧着跟翠缕、碧枝两个相当,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头上顶着个“奸”的名头,如今吃的还是与青衿等人一样的东西。且庄老夫人等人也没有赏赐下来,独有庄大夫人赏赐了两件旧衣裳,却是拿来没用的。
  庄政航往日里不曾关心过府中事,只是想着孕妇该是要好好补一补的,因没有听到蝶衣的回复,有些不确定地问:“当真没有?”
  蝶衣忙道:“许是少夫人忙碌,一时忘了……”
  庄政航回过身来道:“这与她不相干。”因想许是因为蝶衣是奴,府中便没有这一项份例,忽地记起上辈子简妍是给过蝶衣一些人参、燕窝的,心道果然再活一世,那婆娘的心变硬了,尚不如上辈子可亲可爱。
  蝶衣听闻“不相干”三字,瞳孔微微睁大,心道自己有的是庄政航的骨肉,简妍也是她肚子里孩子的母亲,简妍本就担着照顾她之责,怎会不相干了?难不成,这是庄政航在偏袒简妍?
  庄政航道:“你且回去,燕窝,我会送过去的。”
  蝶衣点头,忽地泪水涟涟道:“少爷,莫非少夫人不喜奴婢?”
  庄政航一怔,忙道:“哪有此事,你且安心回去吧。”
  40色即是空
  蝶衣去后,庄政航几乎是瘫在座上,恰看到书中一句“□,空即是色”,心里堵了起来,心想如今自己便是怒,也不能像对红袖一般,将人全撵了出去,不然,失了人心不说,反倒会将自己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况且,蝶衣又有孕,更是打不得骂不得。
  在厢房里直坐到掌灯时分,庄政航才出了厢房,出来了,见着碧枝过来,心道她必定也是来做说客的。
  谁知碧枝早瞧见翠缕满脸失望、蝶衣满面泪痕的出来,唯恐碰了钉子,又想又儿今日过来瞧了两三个人,便是上前说了好话,庄大夫人那边也看不出是谁的功劳,因此何必去费那力气。于是过来了,也只是服侍庄政航回去早些歇息。
  庄政航见碧枝不提旁的事,心里倒是觉得她比翠缕要好上一些,但又想碧枝也是庄大夫人给的,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简妍回来时,已经是月到中天时刻,洗漱之后进来,就见庄政航直直地躺在床边,于是就上了床,从他胸前跨过去,不想一条腿冷不丁地被人抓住,心里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简妍挣了挣,奈何不及男子力气大,脚依旧被抓着。
  庄政航冷笑道:“你倒是好,莫非是打量着我当不了状元,于是也将我看轻,胆敢从我身上跨过去?”
  简妍拿另一只脚踹向他,鄙夷地看着他道:“哎呀,我倒不知我还有这福分,跟个状元之才同床共枕。”
  庄政航坐起身来,看着她沉声道:“若不是你多事,叫我去求了三叔,我何至于如今跟被人上了枷锁一般。若是换了旁人,不过是多花一些银子,过了院试,那秋闱春闱,自然不在话下,如此,我不是状元,谁还能是状元?”
  简妍腿蹬了一下,怒道:“好心成了驴肝肺,我哪里知道三叔是个一旦做了证人,就要担保到底的。不过是看你有些发热,不想你出门之后横尸街头才给你指得明路。”
  简妍脚上并没有多少肉,摸着却不显枯瘦。庄政航此时抱着她的脚,伸手就在她脚背上掐了起来,横眉冷目道:“你会不知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只当降服了我就成了王母仙君,也不想想,若是我当了状元,那诰命能少了你的?”
  简妍两只脚蹬过去,冷笑道:“你别状元状元的,你凭良心说说,你可是看着别人过了会试就一步登天,才想起了这法子?你说你不曾用功的,会比人家寒窗苦读多年的还得苍天厚爱,能够一举中第”
  庄政航手上又掐过去,咬牙道:“莫非你从没想过给我试题?那你当初唬我做什么?”
  简妍冷笑道:“你就是将试题拿到手又如何?你找了谁替你去做文章?没有能耐的找了也是白找,有能耐的找到了就算没被人揭发,高中后也要一辈子受制于人。我是没有兴趣跟你一般成为旁人手中傀儡。”
  庄政航愣住,他也曾想过拿到试题之后该如何,那时只想着胡乱花钱找人做了,或者就叫简妍写了然后自己背下来,再下面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多想。有些颓然地重又倒在床上,心想原来自己抱在手中的不是金山,而是画饼,可看,不可吃。双臂枕在头下,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帐子上面的绣花看。
  简妍在灯光下看到自己的脚上被掐的红了一片,抬脚狠狠地蹬了庄政航两下,不解气,就坐在床边,拿了枕头向他脸上砸去,又踹了几脚,才咬牙躺下。
  过了一会子,庄政航道:“今日翠缕、蝶衣过来,说是舅舅向父亲要了嫁妆了。她们都来劝着我,叫我不要轻信了舅舅,免得母亲的嫁妆被舅舅诓走。”
  简妍嗯了一声,又想若是什么事都不跟庄政航说,他一个大意,弄出漏子来,叫旁人抓了把柄可不好,于是转过身来道:“你可还记得你前头从大夫人那里拿的当头?那些都是你母亲的东西。你病倒那日,大夫人还叫了广白拿了一对玉如意去典当,都是用着你的名闹的事。”
  庄政航心里也无多少诧异,这些原本是他上辈子落魄后就隐隐猜到的。
  “如今你舅舅要叫大老爷将你花出去的嫁妆补全了,大老爷心疼大夫人病弱,自己将这事担下来了。今日听说大老爷为了面子,不肯向你低头,要拿了老夫人百年之后用的银子来买嫁妆。这事你夹在中间不好,哪有老子用祖母的殡葬银子来还儿子钱的。所以,据我说,你还是装作一问三不知吧,虽病好了许多,也全当尚未痊愈,出不得门,等着嫁妆全到了你舅舅手中,你再出去也无妨。”
  庄政航听了简妍这一席话,忙问:“父亲为何肯补全嫁妆?还有家里当真一点底子也没有了?要用了祖母的殡葬银子?”
  简妍笑了笑,小声道:“不知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有意装聋作哑。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你家老太爷当初虽盛极一时,家里银子自然是多了去了。但后来体弱也就退下来了,自那时起,你家就在吃坐山空。偏你们家人好的不学,偏学了歪路。样样都要跟侯府攀比着来,便说你这成亲前放了两个房里人的规矩,可不就是跟侯府学来的?人家侯府的亲家不敢说话,那也就罢了。就你们太将自己当回事,还当我们家也不敢说话呢!这事是大夫人的把柄落到你舅舅手中了,抓到他们王家放债的把柄,不然,你们还不知如何摆那学士的谱呢。”
  庄政航听闻王家放债,忽地坐起身来,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心道他父亲一向打他时,满口都是仁义道德,怎轮到庄大夫人家里的事,就这般袒护,竟要替王家遮掩,于是既是嘲讽,又是苦笑起来,原本对庄大老爷不多的慕襦之情,此时全灰飞烟灭了。
  简妍听他笑,忙伸手掩住他的嘴,骂道:“大半夜的,你是想将人都找过来听墙角吗?”
  庄政航仰身直直倒下,口中喃喃道:“果然人心都是偏着的。”
  简妍笑道:“我倒是羡慕大夫人,若是大老爷一听说这事,就将往日里的恩爱全忘了,叫着嚷着要大义灭亲,我反倒要看轻他许多。”
  毕竟是说到父亲跟继母的恩爱,庄政航有些不自在地侧着身子,闭着眼睛心想便是嫁妆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