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幽雨      更新:2021-03-08 19:27      字数:4755
  庄淑娴一身素衣,本是来触简妍霉头的,此时却见她也跟着擦眼角,心中反倒拿不准她在想什么。
  “父亲,姑妈有心要给儿媳见面礼,儿媳怎可不领?”简妍收了帕子笑道,示意丫头将褥垫摆在庄淑娴面前。
  然后挺直了身子跪下,口中依旧道:“我看表妹是个难得的可人,心里喜欢的紧,还请姑妈日后常叫表妹过来与我作伴才好。”
  庄政航瞥她一眼,也陪着跪下。
  庄淑娴见简妍心无城府地望向自己,手中的茶杯稳稳地举到自己面前,若是不接,未免显得自己小气,若是接了,心里一口气又下不去。
  须臾,听到庄老夫人咳嗽一声,庄淑娴不甘心地接过茶碗,碰了碰茶碗就放下。随后见简妍又将托盘放到自己面前,一时后悔不该没有准备便来。心中一气,就将腕上的镯子撸下,搁在托盘上。
  庄老夫人心中叹息一声,心道简妍如她一般,都是没有心机之人,安如梦那样的眼神,她也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那边庄大夫人略有些失望,心道难怪人说简家二姑娘是个性子和软的,若是旁人,虽不至于闹起来,但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心无芥蒂地给一故意来寻衅的人磕头,还请了那满脸怨气的表姑娘去她那处坐坐。
  简妍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盯了眼那镯子,在心里估了价钱,随即又盘算着自己嫁妆里有多少银子。
  长辈都见过了,庄老夫人又叫庄政航去见过兄弟姐妹。
  简妍回头对安如梦笑笑,才随着庄政航走,庄政航心知她是故意的,但一时也没话说。
  同辈中,自然是要先见过庄敏航与姚氏;之后便是庄敬航,再之后,才是三房所出四少爷的庄玫航。
  简妍心道庄家的四个少爷,老大是个老好人,老二是个人渣,老三最奸猾,老四书呆子,也算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带笑,与庄政航一一见过三人,又去见庄家女儿。
  庄家女儿大的有十五六,小的不过七八岁。最大的府中的三姑娘一身杏色衣衫,头上只戴绢花,小名采芹,乃是庄大老爷房中侍妾所出;四姑娘一身鹅黄衣衫,头上除了绢花,又多了一只文采辉煌的小凤簪,小名采卿,乃是三房夫人所出;五姑娘与六姑娘一般相貌,穿着打扮也无一不同,分别叫做采悠,采然,乃是二房所出,两人年岁上只差不足一月,素日里如双生子一般教养;七姑娘一身粉色衣裳,头上并未盘发,只用红绳扎了两个小寰,脖子上,多了一个金锁,小名采瑛,乃是庄大夫人亲女。
  简妍一一见过众人,然后颇有几分心疼地看着玉环将她准备的见面礼拿出,一一拿起,捏了捏里面的戒指手镯等物,然后双手递给庄采芹等人。
  随即,二老爷房中四岁的庄玖航,还有姚氏所出一两岁多幼子也被抱来见过简妍夫妇。
  “来日方长,今日见过了,日后也好一同玩笑,如今你们且回去歇息吧。园子里的姑娘今日也不许去扰了他们。”庄老夫人道,祝嬷嬷在一旁给她捶了捶身子。
  “是,多谢祖母关爱。”简妍与庄政航道,侯在一旁,等着庄大老爷等人一一离去,才转身随着庄敏航夫妇一同出去,身后,又有庄采芹等人跟着。
  出了泰祉堂,庄敏航道:“今日同僚相邀,不能与两位同行,还请二弟弟妹莫怪。”
  “大哥客气,公事要紧。”庄政航道,拱手送庄敏航远去。
  姚氏笑道:“我也要去母亲那边,恕不奉陪了。”
  简妍对姚氏彼此施了一礼,然后简妍看着姚氏领着三姑娘、四姑娘远去。余下的几人,也一一要去见过各自的母亲,各自退去。
  等到无人时,庄政航望了眼玉叶几人,冷下脸来,刚要问简妍方才对安如梦说那些话是何意思,就见那边安如梦转了过来。
  “嫂子方才所说可当真?当真要我过去玩?”安如梦问道,一双眼睛望完了简妍,就直直地落在庄政航身上。
  “那可不,如梦妹妹,”简妍亲切地唤道,眼睛扫过安如梦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兰,见那玉兰玉质温润,通体白亮,到了花尖,却出人意料地露出淡淡的紫色,心道这玉坠进了当铺,可比她那嫁衣值钱。
  “那我今日……”
  “今日表妹便过去玩如何?你也知我才来,什么人都不认得,我见到表妹又觉贴心,有表妹在我身旁,我更安心。”简妍笑道,亲热地挽住安如梦的手臂。
  庄政航此时看到简妍的脸上的笑,不用问,也知她是故意的,故意找了安如梦过来恶心他。
  安如梦尚未反映过来,就听简妍又道:“表姑娘一看便是知书识字的,我说的是也不是?”
  安如梦嗯了一声,又见简妍道:“我就知我看人准的,昨儿个,你哥哥对着蜡烛念了大半夜的诗,我听了几句,也没听懂。表姑娘若是闲着,便来寻你二哥哥多说说话,你们两个一看就是满身书香气的人,跟我这种人,那自是不同的。”
  安如梦唔了一声,眼睛只管盯着庄政航看。
  庄政航在前走着,如芒在背,双手微微握拳,随即要转身向外走。
  “表哥,你去哪里?”安如梦问道。
  庄政航回头,就见简妍挽着安如梦,半个身子依偎在安如梦身上,整个人懒散地眯着眼睛准备看好戏,虽憎恨安如梦,厌恶简妍,但好歹也是曾经差点活过而立之年的人,于是道:“昨日有两三个友人未及来庆贺,今日邀了我……”
  “他撒谎。”简妍小声地在安如梦耳边道。
  安如梦虽不喜简妍这般自来熟,但是更恼怒庄政航的避而不见,幽幽地道:“今日乃是表哥新婚第一日,表哥应当,应当留在家中。”
  庄政航薄薄的嘴唇呡住,随即望见祝嬷嬷从正房里走出,只得转身向后头穿堂走去。
  “我们走吧。”简妍欢喜地道。
  安如梦由着她拉着向后头园子里去,庄政航在前头走着,梗着脖子,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停后头简妍的胡言乱语。
  进了园子,绕过一道假山屏障,在过一道梨花溪竹桥,就到了简妍与庄政航住的院子。
  安如梦痴痴地看了眼门上的匾额,念着上面的梨棠阁三字,又垂下眼皮,忽地向前一步要唤住庄政航,却觉胸前有手在动,唬了一跳,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却见是只比自己高半头的简妍手放在她胸上。
  简妍一时也愣住,本是想摸摸那玉兰过过手瘾,没想到安如梦自己个上前,就害得她成了抚摸她的样子。
  庄政航回过头来,脸青了一下,然后撇过头去。
  安如梦心里恼怒,伸手推了一下简妍,却觉她跟粘在她身上一般推不动,又觉金枝、玉叶都在看,有心要给自己解围,于是道:“嫂子喜欢这玉兰?”
  “那可不。表姑娘要送我?那多过意不去。”简妍说着,将那玉兰搂到手中眯着眼细细地抚摸。
  安如梦脸上一僵,恨不得此时就将简妍砍杀了。
  庄政航见简妍的目标是那玉兰,心里也给那玉兰估了价,于是斥道:“这玉兰价值连城,表妹怎会送你,快别胡闹。”
  简妍脸上讪讪的,却舍不得放开,口中道:“这玉兰我喜欢的要命,原来是价值连城啊,难怪表妹又不送了。”
  安如梦最是清高,听不得人将她说成爱财如命之人,一狠心扯下玉兰花,不屑道:“这玉兰不过是寻常饰物,哪里算得上是价值连城。况且,便是价值连城之物,若非我心中所爱,便如那粪土一般。”
  “说的好,”简妍赞道,忙接过玉兰看了又看,“表姑娘与夫君真是投缘,我不过才见夫君,也觉他如表姑娘一般是看不上粪土的。”
  庄政航听简妍又在胡言乱语,心道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她老实一些才好。行了两步,又觉简妍口中的粪土,怕指的就是安如梦,祝红颜等人。
  安如梦见简妍拿了玉兰,又紧贴在她身上,站没站相,心中不屑,但又不愿此时与她翻脸,叫庄政航捡着由子避开她,只得由着简妍。
  棠梨阁里头人听到声音,全都迎了出来。
  庄政航负着手先进了堂屋,简妍与安如梦不分先后进去。
  那边立着的蝶衣等人,见简妍这般行状,一时也懵住,心道这新来的少夫人倒是不同寻常的很。
  比之简妍满眼笑意,此时的安如梦反倒像是个正经的少夫人,端着笑容,眼带威严地扫向梳了妇人头发的两个侍妾。
  6无中生有
  堂屋中,也如庄老夫人屋子里一般摆设。当地一张梨花大案,案上摆着宝瓶花卉,下面两张大椅,再下,就是六张交椅。
  简妍瞧着这与庄老夫人屋子相较朴素非常的屋子,心道往后定要多去庄老夫人屋子里过过眼瘾。
  庄政航在左边坐下后,望了眼简妍,简妍捏了下安如梦腕上的玉镯,心道庄淑娴果然将好东西都丢在女儿身上了,随即到正座右边坐下。
  此时才是妾室正经地见过简妍的时候,简妍也不去敲打翠缕、碧枝,叫两人敬了茶就罢了,之后庄政航的奶娘,丫头金风、玉树,红袖,青衿,娉婷,小七一一过来见过简妍,简妍叫人将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众人,就与坐在左边交椅上的安如梦说起话。
  安如梦记起今日进入庄老夫人耳房时,见到庄政航脸上挂着笑,于是语气微酸地道:“昨儿个,想必表哥也是十分欢喜的吧。”
  简妍喝了口茶水,瞄了眼在一旁冷着脸的庄政航,喜笑颜开道:“哪有,昨儿个,可吓坏我了,我都当他要将我送回简家呢,不信,你问问金枝。”
  金枝讪讪地笑,并不敢搭话。
  安如梦紧紧地呡着嘴,又听简妍道:“我一见表妹就喜欢,亏夫君昨晚上醉了还说了一大串子名字,偏偏将表妹的名字漏了,若是他昨晚上说了,今日我一见到表妹,准能想起表妹的名字。”
  “……表哥说了一大串子名字?”安如梦声音发颤地问。
  “那可不是,反复念叨着蝶衣,又说了翠缕、碧枝,还提了个南南什么的,总归,说了一串子人呢。我听着也晕晕的,就只记住这几个。”简妍大大咧咧地道。
  安如梦眼神微冷地扫过翠缕等人,最后重重地落在蝶衣身上。
  “夫君。”简妍忽地唤道。
  庄政航心里正筹划如何叫简妍老实一些,冷不丁听她唤人,扭头去看她。
  “夫君,我还纳闷呢,蝶衣不是有喜了么?怎母亲不给她一并开了脸?”简妍茫然地问。
  此话一出,简妍带过来的阮妈妈等人立时看向蝶衣,那边翠缕、碧枝也嫉妒地转向蝶衣。
  蝶衣一愣,手反射地抚向自己肚子,心道庄政航如何知道她有孕?自己本是要瞒着他一些日子的;又想定是关心情切,庄政航才会在昨晚上就跟简妍提起此事。
  安如梦纤纤素手微微握拳,嘴颤了颤,心道简妍才来,就知道,那想必简妍方才所说的都是真得了,庄政航醉后提了这么多女人,唯独将她漏掉。
  庄政航见此时蝶衣如众矢之的一般,眼神淬毒地望向简妍,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子记错了吧,我怎会说出这种话?”
  蝶衣心道若是顺着简妍的话,成了庄政航正经的身边人也好,于是并不反驳,只低头默认。
  “不是么?”简妍歪着头看庄政航,“那便是我记错了。既然夫君与蝶衣是清清白白的,那不若咱们请了大夫来瞧瞧如何?看看是我记错了,还是夫君混忘了。”
  “少夫人。”阮妈妈见简妍越说越离谱,小声地提醒她。
  庄政航因那清清白白四字,脸上气得涨红,心道自己的丫头跟着他最是正经,哪里不清白了,随即释然地一笑:“是了,我想起来,我是这般说过。”
  简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我就说我记性没有那样坏的。”
  此时,不清白了的蝶衣捏着衣角,等着简妍如此处置她。
  “我才来,不好直接与母亲说。不若这样,蝶衣,你先委屈一些,先去与翠缕、碧枝一同住着,过些日子,你身子显了,我再跟母亲说给你开脸。”简妍道。
  蝶衣怔了怔,望了眼庄政航点了点头。
  “你且坐下来听我说。”简妍招手道,蝶衣迟疑一会,听她的话,在右边脚蹬上坐下。
  “你呢,日后也不必来伺候我,只管在房里安心养胎。你的月钱,我给你补成姨娘的份例。翠缕、碧枝看着都是心善的,与你也相熟,你每日寻了她们两人说话也好。”简妍亲切地道。
  蝶衣只管点头,不时地偷偷望一眼庄政航。
  安如梦本是要来看简妍立威,顺便当着妾室的面叫她没脸,不想她初来不想着给众人来个下马威,反倒亲热地拉着一个丫鬟嘱咐安抚起来。
  如此,安如梦脸上越发冷了,冷笑道:“嫂子,你今日怕是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