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水王      更新:2021-03-08 19:17      字数:4747
  “姑妈,我想我可以和梅一起去,我也很久没有去过伦敦了。”玛丽决定帮一下梅,要是把梅交到姑妈手里,还不知道会在伦敦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可玛丽一说这话,有两个人心里就有点微妙了。
  一个是罗斯孟德姑妈本人,她的如意算盘就是分开这两个姑娘,让她们各找夫婿、各安其事,但是就是不能待在一起互相竞争。
  另一个是马修,他好不容易等到玛丽回来,这正是他试探和追求的好时机,他并不愿意玛丽这时候又离开唐顿去到别处。
  这时,一直低调的鲍伯挽救了众人:“罗斯孟德夫人,我和梅会在唐顿休整几天。但是我和一位米尔顿的朋友已经约好了,下周就和妹妹启程去见他,恐怕不能领受您的好意了。”
  鲍伯这辈子没有接受过那么多感谢的眼神,这位救世主原本的打算就是把梅弄去米尔顿。
  梅无奈地默认接受了,她很明白罗斯孟德夫人的打算,她也不愿意和这位看上起就很能搅事儿的夫人单独启程。
  罗斯孟德姑妈知道了鲍伯和梅会离开一阵子去别处,不管那别处是哪里,离玛丽远远的就好。
  马修虽然很喜欢开朗的鲍伯和温柔美丽的梅,不过他并不想玛丽现在就离开,他很愿意等到自己求婚成功了再接待他们。
  而玛丽,心知肚明知道鲍伯在打什么主意,她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她对桑顿先生不了解,但他不失为一位稳重可靠的男性,或许真的会成为梅的慰藉,可门当户对则是一条横亘的障碍。
  总之,商量下来的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鲍伯说是和朋友商量好了,实际他并没有通知桑顿。桑顿是个情绪深沉的人,有什么是比突然袭击更好的试探呢?
  米尔顿和唐顿皆在英国北部,相距不过百英里,可是这是个和世外桃源般的唐顿截然不同的地方,梅下了火车的头等包厢,看着火车站熙熙攘攘的因为经济繁荣而聚集到此的人群,以及出了火车站后头顶沉寂阴霾的天空,原本有些抗拒惶恐的心思突然变成了阴郁。
  她不明白人们是如何生活在这样一个连阳光都似乎被工业吞噬的地方的。
  鲍伯看出了她的反感,才说道:“梅,你从来都是住在自己家,要不就是韦兰家和亲戚家的别墅和庄园。可是这世上还有很多地方,因为没有了阳光才提供了我们舒适的生活。哪怕是在美国,辛辛那提也是一样的模
  样,你该开开眼界,但不要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
  鲍伯很明智地在米尔顿郊外租了间别墅,那里和梅出了火车站的见闻不同,有植物有小溪,只是绿草的颜色不那么鲜嫩,小溪的水流也不是平常所见的那样清澈。
  两人安顿下来,由事先找好的几个仆人重新根据主人的喜好布置了房间。鲍伯甚至从附近的马场里租了一匹马给梅,这可相当不容易,米尔顿的马都是拿来拉马车运货的,鲍伯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么一匹看上去皮毛尚可、脚力不错的骏马给梅。
  第二天起床后,鲍伯就安排了进城办事的行程,而且要梅同行。
  马车走的是大路,但是梅透过窗玻璃还能见到那些延伸出去的小巷子,模模糊糊地能够看到些破败的民居。一直到车行到一扇巨大的门前,梅看到圆拱形的铭牌上写着:马尔克勒工厂,心突然“扑通扑通”跳起来。
  然后他们发现一个姑娘正徘徊在工厂门口。
  那姑娘长得秀美可人,神情有些踌躇也有些坚毅,穿着一袭深色的衣裙,给人一种老成的感觉,但梅觉得她这样打扮实在太老气了。
  鲍伯摘下帽子,发挥了绅士精神:“您好,小姐,能为您效劳吗?”
  那姑娘似乎很高兴有人主动来问自己,而且鲍伯看上去是个很正派体面的人,于是回答道:“您好,我是玛格丽特·黑尔,是来找桑顿先生的。”
  鲍伯瞟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主动答道:“这时候他该在纺织车间里……”
  于是他很懂行地拦下一位看上去是管事的老先生,让他带他们去找桑顿。那老先生看着这么一个年轻体面的先生带着两个美貌的姑娘来找自己的老板,心里直呼看不懂。但他担心不慎打发走了大主顾,于是很顺从地就给他们引路了。
  工厂的环境不是很干净,梅一路都在担心自己的鹅黄裙摆和白色小羊皮鞋会被弄脏。
  只是鲍伯在拉开门的一霎那,梅惊呆了。巨大的厂房内满是机器的轰鸣声,雪白的棉絮像是去年她在美国东部看到过的大雪一样,这情景像是童话,却没有严寒,仿佛是在梦中。
  她看到那个男人从高处的楼梯上跑下来,在漫天的棉花雪中靠近了他们,鲍伯还来不及喊一声自己的朋友,就见桑顿将一个弓着背的雇工一拳掀翻在地上,一个烟斗从雇工的口袋里掉到了地上,桑顿的声音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咆哮着传来:“斯蒂芬,从今天起你就给我滚回去,我不要再见到你。”
  那个人浑身脏污、涕泪横流地求着桑顿再给一次
  机会,可是桑顿不听他的解释,反而又在他身上补了几脚。
  桑顿怒气冲冲地松开领结,喘了口气,一直到背过身来才看见门口出现的一行人,他看到梅震惊地看着自己,一时之间仿佛被这纷飞的棉花大雪冰冻了全身的血液。
  鲍伯不禁叹气:这下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伯爵夫人是个超级萌物,麦格教授的演技真是超好……真的写唐顿发现没啥好写的,编剧太优秀了,我没什么遗憾去弥补的……
  至于桑顿先生,这就是他在南与北的出场,追求女主的努力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第三十一桩丑闻
  众人一阵静默中;却是玛格丽特先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她冲上前去;狠狠瞪着桑顿,大喊道:“你住手!赶快住手!”
  桑顿从门口那对兄妹身上收回视线;瞪向那个正对自己大吼大叫的女人,示意自己手下的主管:“这女人是哪里来的?把她弄出去!”
  那老头颤颤巍巍地解释道:“我提议过让他们去办公室等;可他们一定要过来。”
  鲍伯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梅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她才对鲍伯说道:“看来桑顿先生现在很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径直就走了出去。
  桑顿直觉就要跟出去;可那躺在地上的人抱住了他的脚。
  “桑顿先生,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如果我失去这份工作,我的孩子就会挨饿,我的母亲还等着钱看病,求求你!”那斯蒂芬也不管口鼻正在流血,眼眶都被打得开裂,却仅仅扯住雇主的裤脚管不放。
  认识桑顿的人一定会惊讶于他此刻的气急败坏,因他鲜少在人前露出这么焦急的样子,哪怕是日前原料断档工厂差点不能按期出货,他面上也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安稳了人心。只他现在却狠狠地抽回自己的脚严厉地警告道:“马上给我离开这里!不然我就通知警察过来。”
  说完,他都来不及整整被扯开的领口,飞快地往外边走去。
  玛格丽特惊讶于从进门后的短短数分钟内所发生的变故,直到工厂大门“轰”地一声关上,她才想起来今天的正事儿还没做呢。
  马尔巴勒工厂的二楼办公室内,影影绰绰有个黑色的身影。她望着阴霾的天空下、工厂宽阔的前庭里,堆积如山的货品和来往忙碌、数量惊人的雇工,不时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但是很快,这位居高临下、仿若女王一样的女士的表情变了,她看见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裙、面料华贵的年轻姑娘像只误闯入的蝴蝶一般掠过她眼前,然后她的儿子,那个兢兢业业、一心只想把工厂办好的儿子第一次在开工的时间莫名其妙地跑出了厂子。
  这还没完,其后跟着又走出了一对青年男女,紧跟着桑顿的脚步出去了。
  这位女士右手捏着一把丝绸扇子,在左手掌心里敲了两下,这才离开窗前,寻思找个合适的时机得和自己的儿子谈一下了。
  马尔巴勒工厂的门口就是一条长台阶,马车就停在台阶底下。
  梅心慌意乱,却仍记得脚步不能出错。她提着裙子,不快而稳当地踩着小羊
  皮鞋“嘀嘀哒哒”地顺级而下,身后有人的脚步声跟上来。她回头一看是桑顿,却只转过身自顾自地往前走。
  哥哥和那个刚认识的姑娘也在后边,这样她就能放心地赶快回到马车上,然后忘记今天的事情,也当做从来不认识这个人,装着这些生命里微微越轨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桑顿明显不会让她如意,他原本以为他和梅一生都不会再见了,也许他跟鲍伯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然后两人拍着肩膀上酒馆喝一杯,最后他会趁酒酣耳热之际不经意地问一句:“韦兰小姐好吗?”
  然后鲍伯会回答:“哦,梅过得不错。”或者说:“阿切尔太太现在可幸福得很。”
  但是无论他梦里出现过几次这道倩影或是午夜梦回回忆起那天真娴静的笑容,他都只能告诉自己只要过上一段时间,一个月、两个月……最多一年,他就可以只当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而已。
  现在梦里的那个人出现在他眼前,可他却和地痞流氓一样在和别人打架,桑顿心里不由苦笑,上天这是怜悯他却又不肯让他轻易就如愿。
  但是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且步步为营、把握时机从来就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最擅长的手段。
  “请等等,韦兰小姐。”桑顿忍不住叫住了她,他真怕这个娇生惯养的踩着高跟鞋的小姐在这破烂的台阶上失足摔断她纤长的脖子,而他也不会允许这等事发生。
  不想,梅只是回了下头说道:“桑顿先生,你赶快回去打理生意吧,我和哥哥会照顾好自己。”但她脚下的频率却越发快了。
  桑顿无法,正想拦到她身前去,身后却传来了午间放工的钟声,饥肠辘辘的工人们正蜂拥出大门回自家吃午饭。他们大多是壮年男子,衣服上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乌黑的机油,言语粗鲁举止低俗。
  对他们来说,他们最多也就见过雇主家的家属,但那也是街上平日也能见到的出身稍好的女子。
  但梅不一样,她脸蛋漂亮气质纯真,一看就是平日里都鲜少出门的大家闺秀。身上的嫩黄衣服带着股春天的气息,仿佛是米尔顿这样阴郁的工业城市乍然开出的一朵清新的花朵。有些歪斜地戴着工帽的小年轻甚至吹起来了口哨,同时顺着汹涌的人群存心往梅这边挤来。
  桑顿知道这些人没有恶意,说起来倒是好奇心驱使下的恶作剧差不多。
  他往前跨了一步一下子拦在了梅的身前,挡住她不受拥挤人潮的侵扰。在他挺身而出的一刹那,工人们也都认出了他是隔壁马尔巴勒工厂的那个不苟言笑、严正无
  情的厂主。
  于是那些原本还想在午饭前找个乐子的工人们只好讪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一边嘴里却不放弃机会地调笑道:“看来马尔巴勒工厂要有新的女主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桑顿老夫人可不是会放权的人。再说这娇娇俏俏的小妞,估计看到那要把人耳朵震聋的机器跑得比你家的猫还快呢!”
  桑顿冷厉的眼神朝他们看去,这些雇工们就不敢再说话,要是他下次在老板们的聚会上提及,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话是不敢说了,阴阳怪气地笑两声总是可以的。
  梅的脸涨得通红,可那些话和笑声她只能生受着。她既不能和他们争论,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这些人不会和她讲道理;也不能冲回她的马车里,除非她想拨开人群,和这些从前她永远没有接触过的脏兮兮的人们来个身体接触。
  于是她只能绷紧了身体藏在桑顿和墙之间,把他当做屏障,不用和那个下面的阶层有所交集,也不会暴露自己尴尬红透的脸,从而惹来更大声的嘲笑。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桑顿原本担忧的心放了下来,他看的出来梅原本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带着失望和抗拒,可她现在不得已地躲在自己的胸前,浑身紧张得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却飞不出这样的方寸之地,情形真可以说得上狼狈。
  鲍伯远远地在台阶上方看着他们,看到桑顿在护着梅,就暂时放下了心。
  桑顿的手悄悄地抬起来,低低地撑在梅身后的墙壁上,虽然还离着一个手掌的距离,但这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握住她的手臂里,而这会儿她的确动弹不得。
  “韦兰小姐,”桑顿低下头,凑近着说道:“很抱歉令你受了惊吓,但我仍然很感激你能不顾舟车劳顿来见我这位旧识。”
  梅猛地抬起头,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对他这句话感到很惊讶:“我是跟着鲍伯来的,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