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
水王 更新:2021-03-08 19:17 字数:4745
“孤独?”艾伦不同意:“不不,我并不孤独,作为艾伦·明戈特我有自己的朋友们,不过作为奥兰斯卡伯爵夫人,我只有一些萍水相逢的相识。比如今天在剧院碰到的一些人,明天在舞会碰到的另一些人,我只是请柬上的一个名字,还必须有头衔。当然,说起昨天的露面,我衷心地感谢范德卢顿夫妇。”
纽兰万分同意:“是的,是的,他们都是老好人,而且因为老夫人身体不好,两人不常露面,因此大家更是尊敬他们。”
艾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是决定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纽兰:“也许他们就是用健康的理由在自抬身价,越是少露面越是显得神秘而高贵。”
纽兰不由得愣住了,须臾才反应过来艾伦是在调侃纽约最出名的家族,他觉得万分新鲜,不由地回以笑声作为回报。
可是艾伦并没有对他的捧场表示感谢,眼里却盈满了落寞,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缓缓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了纽兰的身后。
纽兰察觉到一只手静静地按在自己肩上,他没有回头,背却紧紧靠在椅子上。
一会儿之后,他觉得茶该凉了,却又可惜这时间过得未免太快,天竟已经暗了,室内只有壁炉里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
艾伦显得冷漠和失落的声音传来:“纽兰,你说,我应该高兴吧。这里是我的故乡,可是这里和欧洲没有什么两样。坐在家里等着女仆一遍又一遍地上茶,茶杯不是金银就是瓷器,然后理着信件,看着里边有几封请柬,计算一周里又有几个夜晚不得安宁……”
纽兰听不下去了,他何尝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趣,他想把手覆到那只搁在肩膀的手的手背上。然而他的手伸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梅并不
知道自己在这儿。
来之前,他甚至想过要是梅恰好也来看自己的表姐,自己该如何解释。如果她是事后知道,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可是那只手的吸引力太强了,他之前看到那只雪白得像细瓷一般的手,因为寒意冻人稍稍有些发青,就想建议她伸到火上烤一烤。
可他觉得,基于友情而由自己给予温暖的安慰,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在纽兰下定决心的时候,门铃又响了,他们听到纳斯塔西娅招呼的声音:“晚安,公爵阁下。”
艾伦的手立刻撤走了,纽兰随着她走了出去。
圣奥斯特雷公爵似乎很意外纽兰在这里,但仍恪尽礼仪地和他打了招呼,但眼里的戏谑却很明显。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妇人,插着红色羽毛的头饰,身披一件黑色貂皮大衣,极尽耀目。
在艾伦和公爵等三人兴致高昂地交谈时,纽兰注意到了门廊的架子上摆放了一花瓶的红玫瑰。
花的数量极多,在这严寒惨白的冬季看上去极为热烈,纽兰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更像一个混迹在娴熟于交际中的大人间的不知世事的小孩子。他并不后悔今天的到访,却希望此次会面早些结束。
等到他如愿地站在黑夜的纽约大街上时,他却又突然想念起温暖的两人对话的瞬间。
这么一想着,他经过了此前常去光顾的花店。
他觉得自己今天因为这桩意外,将梅忘在了脑后,于是纽兰照例选择了铃兰花要求店家送到韦兰大宅,这小小的白色的花朵,就像梅一般天真不解世事。
然而纽兰却突然注意到店铺中央装饰的黄玫瑰,老板介绍这是今天新到的品种,纽兰才想开口将铃兰换成黄玫瑰,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使不是红玫瑰只是黄玫瑰,对于梅来说也太过热烈了,她更需要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解意的呵护。
可是纽兰对黄玫瑰无法割舍,他掏出一张便签,在薄薄的小纸片上写上了西二十三街的一个地址。
他将纸片递给店主:“马上就送出去吗?”
“是的,马上就送,”店主双手接过,一边将装满花的两个大盒子递给店员。
装着清新的白色铃兰的盒子送到韦兰大宅,而没有署名的热烈鲜艳的黄玫瑰则送到略显奇怪的西二十三街,做生意的自然不会去问顾客这是要打算干什么。
但是纽兰没注意,一个脏兮兮的闲逛进店里的小子,被店员轰了出去。
晚间,韦兰大宅后门。
鲍伯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烟,嘴里呼出一团白气:“有消息了?”
杰克恋恋不舍地把烟夹到指尖,颇为可惜地看着难得能够享受的好烟白白烧着:“今天有个年轻人去了西二十三街,你知道,那个伯爵夫人还真忙。中午跟着个老男人坐马车出去,年轻男人还等了她还一会儿,结果两人没相处多久,又有男人来了,还是个公爵,我这种小人物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老爷太太们,不过他们还真是‘高贵’。”
“他们聊了什么?”鲍伯面无表情,似乎对此并无惊讶。
杰克嬉笑道:“至少那个伯爵夫人看起来还是正经人,但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下人。我稍微许了点好处,那个女仆就什么都告诉我了。不过他们之间打的文艺腔我们可听不懂,倒是那位夫人很是主动,抱着那个年轻人的肩呢。”
鲍伯把才吸了一半的烟掷在地上,狠狠踩灭,雪地里传来了轻微的“嘶”的一下声音:“还有呢?”
杰克觉得他浪费,不过他可不敢说,只好把自己的发现一一道来:“接下去的事情才有趣,我让个小乞丐跟着那年轻人,发现他在回家前去了次花店,订了两束花。”
家里刚刚收到了纽兰送给梅的铃兰,梅正在摆弄着花瓶想着该放在桌子上还是茶几上。
鲍伯眼神黯了黯:“花是送去哪儿的?”
“一束自然是您家,另一束嘛,正还用问?”杰克算是肯定了鲍伯的猜测。
鲍伯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他送的什么花?”
“送到西街的是黄玫瑰。”
玫瑰?鲍伯冷冷地想,纽兰就不怕开得越热烈的花,在这寒冬里死得越快?
但不管他打算怎样处理韦兰,大半夜的都不能再做什么,他把剩下的烟整盒扔给杰克:“不用再盯梢了,没必要了。”
杰克喜笑颜开,不过出于童年时代的友谊,他还是准备再多说一句:“我说鲍伯,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在玩什么把戏。不过如果我是你,我才不会把妹妹嫁给一个和寡妇有龌龊的男人。他明明亲眼见到这女人和这么多男人瓜葛,还愿意送花,你妹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绝对斗不过。这种男人就算拱手让出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作者有话要说:艾伦表示不寂寞,可她需要点不一样的刺激,接下去就撒狗血了,桑顿先生和梅要有点飞越了
☆、第十三桩丑闻
纽兰在一周后的某天匆匆敲响了韦兰家的门,开门的安妮对他已经很熟悉了,但见这位未来的小姐夫婿满脸急切的样子,她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他梅小姐恰好出门了。
“您来访没有提前写信告诉小姐吗?”安妮很奇怪地问道,因为这对未婚夫妻总是按部就班、固定时间见面,如果有可预料的意外事件,也会提前通知对方,两年来她从未见过阿切尔先生不请自来的情况。
纽兰的脸有些尴尬,恰在此时玛丽从楼上走下来,她意外地看着风尘仆仆且形容焦躁的纽兰,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然后和颜悦色地招呼道:“纽兰,你找梅有什么急事吗?真不巧,她和姨妈出门了。”
纽兰看到有这么一位做主的人在很是高兴,他这才跨进门来,摘下帽子,很是熟络地坐进会客用的沙发里:“很抱歉没有通知你们突然前来,我只是想告诉梅我在斯库特克里夫有紧急的公事要处理。”他掏出了怀表:“是三点的火车,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很紧。”
玛丽直觉上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后天就是韦兰家的游园会,梅应该已经邀请你一起出席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去的?”
纽兰一滞,突然觉得这位来自英国的表姐很难对付,相对来说梅则要顺从乖巧得多,她从未对他的去向追根究底过,每次不过是例行叮嘱他注意安全早日归来。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是公事,”纽兰的回答有些苍白无力:“委托人很急,律师行指名要我去,我只能对梅说抱歉了,回来我会亲自和她赔礼。”
玛丽已经看出端倪来了,她冷漠地回答道:“我不能代替梅左右她的决定,但是你说的每字每句我都会如实转告她。既然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赶火车了。”
玛丽的态度让纽兰感到心虚,可他说服自己以往因公紧急出差的机会也不在少数,就这么一次……一次应该没什么要紧的。
但是实际他离开的时候颇有落荒而逃之嫌。
晚间韦兰夫人住到了后天要举办活动的郊外别墅,监督活动筹备工作,大宅里只有梅、玛丽和鲍伯在灯下对坐。
玛丽正在写信,已经落笔不停地整整写了两页纸,当她在信末署名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有这么多话要说。她纠结良久要不要重写一张更简洁的,最终还是将信仔仔细细叠起来,写上了地址和马修·克劳利收,盖上火漆,又交给安妮,让她明天代自己寄出去。
而现在让玛丽烦恼的另有其事。
玛丽抬起头,对着掩
在报纸背后的鲍伯问道:“鲍伯,最近斯库特克里夫有什么新闻吗?”
鲍伯抬起头来,将报纸搁在膝盖上:“怎么这样问?”
玛丽轻轻地看了一眼梅,示意鲍伯好好想想,这个年轻人立刻心领神会了,他将自己最近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范德卢顿夫妇在斯库特克里夫有座别墅,是这位先生年轻的时候送给自己新娘的礼物。老夫妻俩每年冬天都要去那里小住一阵子,不过这次据说他们捎带上了自己的公爵表亲,还有上次宴会他们特意邀请的客人奥兰斯卡伯爵夫人。”
梅从自己刚刚专注的诗集里抬起头:“艾伦能够获得范德卢顿夫妇的亲睐真是件非常好的事情。”
另两人绝对相信梅的这句话发自真心,但至于她知道了全部实情后是否还能抱有这样的美好心态,玛丽和鲍伯都没有底。
玛丽决定给梅第一次在真正把话挑明的情况下透个底:“今天你白天外出的时候,纽兰·阿切尔先生来找过你,他让我告诉你他有紧急的事情要去斯库特克里夫公干,恐怕后天无法陪你出席游园会。”
“哗啦”一声,是鲍伯猛地将膝盖上的报纸折起来的声音,可他的眼睛却盯着梅,仿佛要看穿梅那毫无变化的天真笑容下的一切秘密。
可是梅让他失望了,她只轻巧地将树叶状的纸片书签夹在书页里,把书优雅地放到了手边的小圆几上。
“看来真的是很紧急,让纽兰都没有来得及提前通知我,”梅两手交握在膝前,坐姿挺拔而优美,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真可惜我不知道艾伦也在斯库特克里夫,不然我一定会关照纽兰代我问候她,如果她需要帮助,更要竭尽所能。”
梅的反应让鲍伯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在自己和玛丽如此明显的暗示下,不,连暗示都算不上了,她竟然还能故作一无所知和大度无私,耶/稣基/督真应该封她做个圣徒。
玛丽听见鲍伯隐忍之下的气息粗重起来,仿佛就要跳到梅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脑子摇醒,她知道自己必须出面缓解气氛。
“鲍伯,后天的活动,你是韦兰家唯一的男人,还得靠你出面招呼客人,”玛丽缓缓地却一针见血地提醒鲍伯:“在一切顺利结束之前,不要让愤怒降临在这个家庭。”
梅对这一切照例置若罔闻,只简短地道了“晚安”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游园会的当天是个好天气,虽然气温还是很低,但是阳光灿烂,一反之前略显阴霾沉抑的天空,极适合各种户外活动。
韦兰
家在郊外别墅外一望无尽的草地上支起了一个大帐篷,摆满了鲜花水果还有饮料食物,邀请来的客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偶尔对西边正在举行的比赛投去感兴趣的一瞥。
男人射箭比拼的是力量和稳定,女人射箭比拼的是仪态和沉稳,而梅·韦兰小姐射箭则是一道极美的风景。
玛丽并不擅于此道,只好在一边观战。而让她感到不自在的是,明明在范德卢顿家宴会上彼此没什么好感的圣奥斯特雷公爵,竟然没有跟随自己的表亲去别墅度假,反而令众人惊讶地出现在了今天的游园会上。
而且他不同于第一次出席宴会时对玛丽兴致缺缺的样子,今天他简直有大献殷勤的趋向了。
在公爵两次假装和她在这片极大的草坪上相遇后,玛丽决定和他聊聊,或者可以把话挑明一些:“公爵大人,您觉得今天韦兰家准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