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一米八      更新:2021-02-27 03:10      字数:4888
  拉格修带着自己的小队伍,在约旦河的岸边扎营,选择了离埃及人数百步距离的沿岸芦苇丛里,要不是听到了有人接近,拉格修原本想趁夜扮作埃及兵混进去了。
  如今自家附近出现了两个女人,不用说,肯定是从那边溜过来的,这下倒是省了他的事情。如果是两个侍女,问完话杀了了事。如果……其中有他的目标,那么他今晚连夜探都省了。
  他也不说话,借着刀的锋利砍断了凯罗尔斗篷上的绑带,布料险险还挂在她的头上,没露出金子一样的发色,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此刻已经无所遁形。
  凯罗尔感觉到那刀刃带着寒气“刷”地一下从自己头顶划过,吓得浑身发抖,却愣是硬着声音斥责面前的拉格修:“我们有钱,你们要是想要钱就拿了赶快走!约旦河是圣地,不可让鲜血玷污了纯净的河水!”
  拉格修惊讶了一下,这下他连问话都省了,他看着那双理直气壮、不知道机变为何的眼睛,就知道彼此没什么好多说的了。拉格修要找的那个人,他对她了解甚深,那人总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眼里总有百般隐忍,可是被她咬的那口却是又疼又辣终生难忘。
  至于圣地什么的,三千年前的约旦河不过是一道流经黎巴嫩、叙利亚和迦南地的珍贵水源而已,神圣什么的,现在说为时过早。但是若是把这个女人抓回去,那么他能问出的东西可能会有很多很多。
  拉格修刀回了鞘,却没有放松警惕,冷笑着看了眼凯罗尔:“把你手里的沙子放下来,就算你迷了我一个人的眼睛,这里至少还有二十个人。”
  凯罗尔小动作被发现,脸色瞬间惨白,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曼菲士赶紧来救她,这个男人既不急进也不粗莽,乍看之下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可是凯罗尔从没对一个人这样害怕过。
  两个巴比伦士兵正要上前挟制凯罗尔,一路急赶、正苦无机会回归的路卡从草丛里蹦了出来,两脚就踢翻了胆敢上前的两名士兵,将两个女人护在身后,怒斥道:“离她们远点。”
  但路卡和拉格修一打照面,心就往下沉。先不说周遭敌强我弱,他还带着两个拖累,面前的拉格修虽然换了身普通衣服,但他佩刀上的巴比伦龙纹却清晰可见,路卡犹记得哈扎斯将军对自己说过,巴比伦近段时间沉寂得不同寻常。没想到,拉格修王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几乎将凯罗尔无声无息地抓走。他额角淌下一滴冷汗,趁着对峙时刻以手指勾唇吹响了警哨,接下去他要做的就是在埃及兵赶到之前拼死守住凯罗尔,还有就是将拉格修出门活动的消息速速传达给王子。
  不曾想,拉格修根本不恋战,转身就走,那对人马就像来时毫无声息一样,迅速又消失了个干净。西奴耶带了一队士兵赶到的时候,除了被踩断的芦苇,根本看不出有大批人滞留的痕迹。
  凯罗尔这才喘了口气,欣喜万分地看着路卡,关切道:“路卡,真是太好了,你平安无事,要不是你,那个恐怖的男人恐怕不会轻易逃走,这些人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是的,尼罗河女儿,”路卡浮起一脸真诚的笑脸,与其说他在对凯罗尔解释,不如说是对西奴耶解释:“恐怕是途经此地的沙漠盗贼,他们除了钱,也要女人,因为女人可以换钱,尼罗河女儿您一定要小心。自从我在亚述边境营救失败,就一直在打听您的消息,好在总算让我找到您了,您总算是平安无事。”
  凯罗尔拉过路卡,着急地对西奴耶说:“我们赶快回去,路卡回到我身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要赶紧告诉曼菲士!”
  路卡离开的时候,轻轻一抬眼,一只鸽子正往埃及人营地的方向掠过。
  几路人马都在往埃及赶的时候,比泰多人却好整以暇,暗地里不知在研究什么阴谋。对于伊兹密来说,将凯罗尔从埃及王宫中拐走的伎俩可一不可再,而且那还是在得到了爱西丝女王帮助的情况下。
  现在凯罗尔就在曼菲士身边,下手何其艰难,不如等待他们再一次的婚仪举办之时,德贝城一片欢庆、守备压力巨大的时候出手,才有可乘之机。现在对比泰多来说,当务之急便是亚尔安的亲自到访,那么说不定擒住尼罗河女儿的时候,可以以盟友亚述为先头部队,与埃及在边境地好好打上一场。
  比泰多、两河与埃及都积蓄了多年的力量,国内风云暗涌,边境蠢蠢欲动,如今尼罗河女儿的出现则像滚油里滴了一滴清水,原本危机四伏的环境,顷刻就可能炸锅。
  而真正的原因是,当三股势力在角力的时候,无论是局内人还是旁观者,大家都在期待一个最后的结果,哪怕那个结果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伊兹密放下手中的卷轴,透过青铜窗框向外看,朝阳已经射到了他的门前,哈图萨斯将要开始又一天新的忙碌。他回王城已近一个月,算算时间,埃及人也应该凯旋回德贝了,但曼菲士和尼罗河女儿回到家,不过是表明纷争刚刚开始而已。
  他走到高台上,听到万神殿传来的晨祈的歌谕,就那么静静站着,仿佛就是一道守卫安纳托利亚的背影,一道不可逾越的城防。
  他到哈扎斯将军家的时候,扑了空,老头子告诉他那个人正跟着自己的老婆在干活。哈图萨斯已经下了一场初雪,大家都忙着最后的储藏工作以便过冬。
  伊南娜穿着厚布制成的衣服,身上围着羊皮毡,裹着一条都是奶白渍的围裙,正在后院围栏里给牛挤奶。她分梳着两条辫子,天气寒冷却硬是热得满头大汗,两只手麻利又熟练地在牛身下忙活,等到这罐奶挤满,做好奶油和酥酪,再将鹰嘴豆、黍米和小麦装进木箩里扔进仓库,再将空地上晒干的椰枣和芜菁收集起来,串挂好挂在窗下就行了。
  她干活很认真,以至于当她发现身边多了一双脚的时候,还以为是哈扎斯将军。不过那双鞋鞋头刚刚翘起,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华而不实,简直影响生活。
  这些都导致伊南娜发现是伊兹密王子出现的时候,手劲没有控制好,掐出的一股奶直接喷溅到了他的袍子上。好在他没有换鞋,身上的衣服倒是换成普通的白衣,不然早就被人围观了,但是膝盖上方一滩湿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晕染开来。
  哈扎斯将军默然,狠狠瞪了伊南娜一眼,说是给王子拿替换的衣服就走开了。
  伊南娜原在想她是不是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了,原本她曾住进王宫,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现在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却不得其门而入,不过伊兹密现在既然出现了,说明那扇门恐怕还留了一条缝。
  伊南娜赶紧从小凳子上站起来,两手往围裙上抹了一抹,才在时隔一月之后,朝再次见面的伊兹密王子行礼,眼睛避开那块牛奶污渍,干笑道:“王子,您怎么来了?”
  伊兹密觉得每次碰到这个女人准没好事,只是可大可小而已:“自然是要出来走走,宫殿里虽然可以尽览国事,但说到底,不过是一张桌子、一扇窗子和看不完的文件,不比窗外的国土更好看。”
  “那怎么来这里了呢?”伊南娜反问:“殿下,我觉得城外的风景更优美。”
  伊兹密见哈扎斯拿着衣服回来,只是摆摆手,示意现在不用,虽口气淡淡却明白得不容拒绝:“明天就是农神铁列平的祭祀庆典,姆拉夜里会过来,明日借着庆典把苏卡姆姆接进去,礼仪和服饰都无需担心,哈扎斯,至于别的,你都明白我的意思。”
  两个男人打着哑谜,看来是并不打算知会伊南娜。但是王子偶尔侧脸投过来的视线,却让伊南娜觉得这次的旅程可能不同一般。
  若是奴隶,直接带进王宫扔在一个角落里自生自灭。是什么原因,需要把一个女人扔在一个可受信任的高官家里,要特意寻个庆典的契机,再让身份高贵的女官来接引呢?伊南娜知道那只有一个理由,虽然重新进入王宫的愿望得以实现,但以她可能的新身份来说,少不得要与王子好好周旋了。
  不过当夜,姆拉就给了伊南娜一个下马威,伊南娜被按在哈扎斯将军夫人特意出让的浴池里,被两个侍女四只手搓洗得像只剃光了毛的绵羊,亦或是被榨光了奶油的鲜牛奶。
  而她那张小小床榻的床头,被压得深深凹了进去。且不说那以宝石缀成的比泰多王家圣十字树纹样的可以把人拖残的重量级礼服,光是那圈缀满了黑曜石的纯金头环,也能在套上脑袋后,把她纤细的脖子压垮。
  一整个晚上,伊南娜都在想要不要卷了这些金银财宝逃跑,但是不能回到21世纪,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窗外山巅的哈图萨斯王宫,是她唯一的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比泰多王宫马上有大戏,埃及王宫马上也有大戏,然后大家再到一起搅合
  节日原因,不好意思晚了
  很多事情看地图很直观,如下图,最上方为比泰多,最右为两河,最下方为埃及,当中那点就是迦南,即以色列人的故土。这就是为毛以色列人说自己是世界中心而命运又如此多舛了……
  47章
  姆拉来叫伊南娜的时候;那只被伊南娜养了一个月的鸡才在窗外打了鸣;太阳还未露出地平线;但是从窗外张望;哈图萨斯在黎明的天光下已亮起了一排排的星星点点的火把。
  这个年代;粮食决定一个国家的国力与国运,最最受到平民的看重。那些火把就是背着贡品的居民们,向着铁列平神殿涌去的痕迹。
  待姆拉指挥着侍女帮伊南娜把全副行头全部披挂上身,伊南娜双肩下垮、脖子歪斜、脑袋低垂;浑身仿佛不堪重负。要不是姆拉将她的黑发结成辫子在额头盘着垫了一下;这会儿她肯定被那金环直接箍在皮肤上的疼痛弄得眼冒金星、头疼欲裂。
  最后姆拉将她长及膝盖的面纱抚得垂顺,牵着她上了最前头的马车,又吩咐侍女和奴隶们登上了装载了“嫁妆”的马车;便缓缓往王宫的方向去了。
  只是在道别的时候,哈扎斯将军的脸很有些犹豫,他碍着众人在场,话说得模棱两可:“苏卡姆姆,一会儿我也会去王宫参加庆典。还有……你,要听王子的话。”
  其实哈扎斯将军这步棋,帝国高层全部心知肚明,对伊南娜努力出身的来历虽然看不起,但也没有谁会指着王子的鼻子说你做的事情不对。
  哈扎斯如今是名副其实的王子党,但王子党也非人人能做,比泰多王的继承人就伊兹密一个,他一贯谦和平顺又小心翼翼,绝没有和谁有太好的私交,绝非那种能够轻易就巴结上、接受别人示好的人。
  所以说难听话的人虽多,暗中羡慕的人也不少,千言万语,其实哈扎斯最想和伊南娜说的是要小心,侍奉主人,不拘王子、王后或者国王,都不可有一点行差踏错;而对下,王子那空荡荡的狮子殿里进了那么一个女人,无论王子所持的态度如何,明里暗里打主意的都绝对不在少数。
  姆拉端端正正地坐在伊南娜身边,马车偶尔会因路上凸起的小石子晃动一下,她却愣是纹丝不动。
  伊南娜就像一个活动的珠宝展示架,要不是姆拉时时警醒东扶一把、西挡一下,伊南娜一定已经金光闪闪地滚下马车去了,这也是让姆拉最不满的地方:“王子到了该找女人的年纪,这本无可厚非,甚至都嫌晚了,哈扎斯将军怎么就偏偏这么靠不住呢?”
  若不是头疼欲裂,伊南娜真想回她一句:“男人看上的女人,通常也都不得女人的喜欢。”
  但想到身边这个中年女人掌管着狮子殿的一切,伊南娜本没有想过得到王子眷顾的问题,那么以免受到为难,还是不要和大总管姆拉起什么正面冲突的好。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挺了挺腰板,硬是扛着腰酸腿软的感觉坐稳了,让姆拉好歹没了非难的理由。
  马车到了王宫大广场的时候,正值旭日初升。普通民众们正从铁列平神殿里领了洒了“圣水”的麦种,等到来年撒进田地,祈望丰收。
  女祭司们头上和腰上插着麦秆,大冷天的依然穿着薄薄的亚麻裙,却浑身大汗,在广场上跳着献神之舞,间或将石钵里的清水泼洒出来,要不是天边有朵意味着降雪的乌云靠近,几乎让人恍然以为已经到了播种的春天。
  伊南娜的马车慢慢行过整个广场,受到了无数人的围观,因比泰多王室已经数年没有正儿八经地往宫里迎过女人。比泰多王是因为王后哈娣特的地位使然,玩得不少,却一般不给名分;而业已成年的王子伊兹密,却更像不动如山的修行者,如今终于破了戒,不知道有多少聚在广场上围观的平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