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27 02:46      字数:4820
  故作狠戾地大笑离开,“项羽”一出房门就一阵心烦气躁,脑海中浮现的是她那血丝密布的唇,挥之不去!而心在一阵阵难以自持地抽痛。
  该死!项羽,别再用你的感情影响我。当日你甘愿献出身体,如今你就别想重见天日。让我如此不痛快我就加倍让你的女人不痛快!冷冷地警告心里蠢蠢欲动的灵魂,“项羽”单手抚心,强行平复不该有的心痛,大步离去。
  *
  “项羽”再次回房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推门进屋,迎面便吹来一阵热风。正午的阳光直入眼底,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遮挡光线,待适应后,他看见窗棂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衣如雪,发似墨,黑白分明,宛如水墨妙作。她身上的白衣宽大,衣袂随风翩飞翻动,猎猎作响。
  “项羽”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之人,只觉梦幻。惊、喜、念、恨,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呆怔地看着她失了反应。眼睛一瞬不瞬,他怕眨眼间她就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中,身子亦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鲁莽的动静惊扰了她。
  忽然间大风骤起,白衣女子衣袂翻飞的响声更大,让窗棂上娇弱的她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阵风带走,他的心被紧紧揪起,身体更是迅速作出反应,瞬移而至,将她紧紧搂抱在怀。
  “萝,萝。”曾经爱得刻骨铭心,千年来又恨得咬牙切齿,但所有的感情在梦幻般相会的此刻竟化作一声声痴痴的呢喃呼唤。
  怀中的她僵直了身体,而这一真实的感觉让他心下悸动,喜出望外,知道不是梦境。可当他欣喜地低下头看她时,那张属于虞妙弋的脸让他心里的惊喜瞬间消散,而她身上这件出奇宽大的白衣根本不是白萝素爱的白衣,只是他柜子里的一件睡袍罢了!
  “虞、妙、弋!”他瞪着她,咬牙切齿,满心欢喜的落空后是深深的失落与绝望。在天子剑中恨了白萝千年,当重见天日和那个孩子合作策划重生阴谋,得知她早已魂飞魄散千年的那刻他突然觉得千年苦苦的煎熬是多么讽刺。所以,他连一丝柔情都摒除,连同对那个孩子的骨肉之情也不想争取。
  她魂飞魄散了,那么他的恨再无意义,他的爱亦不复存在,对于她的一切他都不想再去在意,从那刻起,他就是一个无心无情的恶灵。他欺骗亲身骨肉,彻底摧毁唯一的亲情,他没有办法让她复活就想着干脆狠下心肠夺走她的心,然后将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之物纳入血肉,融入灵魂,从此他们就亘古长存,永不分离。
  他本来已经不抱期望,他本来已经坦然接受,但刚刚,那一瞬间的认错,无上的欣喜刹那间被再次残酷粉碎。
  “啊!啊!”“项羽”受不了这样瞬间两种极端情绪的折磨,歇斯底里地嘶喊着。他仍旧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不舍放开,即便她不是“她”,而虞妙弋清楚地感觉到他浑身的战栗,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个恶灵是有情的。
  萝……他所爱之人的名字?虞妙弋忽然发觉自己对这个字眼甚是熟悉,似乎是本已知道却不知为何遗忘了般。而她的心,她不会忽略刚刚听到他呼唤时强烈的怦然而动,恶灵的情人是这颗心的主人,某猫的母亲吗?这样大胆的揣测无根无据,但仿佛跟知道“萝”是谁的认知一样,虞妙弋坚定了这一猜测。
  “你很爱她,很思念他吗?”本来不想理会这个恶灵,但刚刚他那样歇斯底里的呼喊,难以掩藏的悲伤让她的心揪痛着。她的心也感到无端的悲伤,因他悲伤而悲伤。
  “不,我恨她,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恨她在我不知道的千年里就魂飞魄散!恨她消失得一干二净,恨她让我无处发泄仇恨!”男人目呲尽裂,咬牙切齿,但那双重瞳之中赤…裸裸的伤意却看进了虞妙弋的眼,心更是抽痛不止,她甚至开始落泪。
  一滴一滴,伤心而悔恨,很快就汪洋了他的胸膛,滚烫的泪浸湿他的胸口,却像一股暖泉温热着他冰冷的心房。“项羽”从无尽的伤怀中醒来,瞪着莫名其妙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虞妙弋,你哭什么?”
  “我,我也不想,呜,但是控制不住,是这颗……”
  “霸王,午膳送来了,我们可以进去吗?”门外突然插入的声音让“项羽”没有听到她后面带着哭腔几乎是鼻哼而出的话。
  “进来吧。”烦躁她的眼泪,“项羽”让奉膳的婢女将饭菜端入,将虞妙弋扔在椅子上后,自己落座一旁。婢女鱼贯而入,将各色菜肴一一摆好,而最后进来的赫然是虞妙弋的贴身丫鬟凤雅,看见夫人衣衫不整还一把把抹着眼泪,凤雅更是担心,“霸王,夫人刚生完小公子,现在身子很虚急需调理,这薏仁红豆汤,乌豆益母汤,山药红枣排骨汤都是特为夫人准备,请霸王允许婢子留下伺候夫人用膳。”
  “嗯。”“项羽”没有多说什么,让凤雅留下伺候虞妙弋,摒退其他侍女,他开始用自己的膳。因为不想见到虞妙弋的眼泪,所以吃饭时他特地转开了身。
  “夫人,您昨晚……还好吗?”迟疑了会,凤雅终忍不住这样问道。谁让虞妙弋一身不合时宜的穿着,现在又哭泣不止,凤雅甚是心疼。
  “我没事,不用担心。”取过凤雅递来的手帕,虞妙弋终于把眼泪擦干,她对着凤雅笑笑,但红肿的眼让小丫头一点也安不了心。“夫人,刚刚大夫告诉凤雅,说坐月子有诸多禁忌,您至少在这一个月内不能,不能伺候霸王,所以您什么时候回萏莲宫?留在这只怕会打扰了霸王。”
  直率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学会的委婉陈词让虞妙弋心里感动,但身边这个男人岂会不知道这些?昨晚离开时恶狠狠的警告还犹响耳边,他现在岂会罢手,让她回到她的萏莲宫?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男人竟然顺了凤雅的提议,“没什么事待会就扶夫人回去吧。好好调理,没过几日我们将迁出咸阳回到彭城。到时别又出什么幺蛾子耽误了行程。”
  虞妙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红肿的眼睁得老大,活像一直红眼的白兔。“怎么?夫人不想回萏莲宫?舍不得本王吗?”他就势调侃道,迎视她,眸中带着促狭之笑。虞妙弋却慌了心,“不,我归心似箭。”她急急辩解,张口含住凤雅舀来的一勺,哪知却被烫了一口,凤雅赶紧放下汤碗,去端冷水,“夫人对不起,我刚刚走了会神,忘记把这口吹凉。”
  “没事。”喝下凤雅递来的凉水,虞妙弋撇开脸,不让自己的窘态入身边看戏男人的眼,手抚上心口,她摁住心猿意乱的心。
  舍不得本王吗?他的话回响耳边,而虞妙弋发觉这颗心猿意乱的心就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而乱了节拍,甚至感觉到它传达而来的一丝丝眷念。
  这颗心竟然真的舍不得他……虞妙弋错愕,暗恼自己的心乱。
  “不过,”气恼地摁住心房,虞妙弋听他欲言又止后说道,“孩子留下由本王照顾,以免这臭小子打扰你的调养。”
  果然不会让她高枕无忧,这个可恶的恶灵还想用孩子威胁他么?虞妙弋瞪着他,但却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要说:肿么木有留言了捏?瓦最近勤奋的日更中啊~
  ☆、再梦
  七月末;暑意渐消;而萏莲宫的荷花仍旧亭亭玉立,傲然盛放。虞妙弋这一调养一晃而过就是五天。五天;不长不短的一个时间,而她却有如脱胎换骨般;娇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子很快就胖上了一大圈;变化最明显的是脸和胸。现在的她面色红润,已然恢复了元气。这还不都是凤雅那小丫头的功劳,各种各样的补品灵药全都没有落下,更无语的是那钟离昧;每次来萏莲宫绝不空手而来,妇唱夫随般;见面礼自然还是各种补血补气的汤药,吃得虞妙弋想不腻都不行。他们不知道过补也会伤身么?
  这五天里,虞妙弋没有出过萏莲宫,原因也很简单,她被那个恶灵禁足了,美其名是让她安心调养,实际上就是在剥夺她看孩子的权力。不过那个恶灵倒是不介意有人来看她,所以在这五天里,范亚父还有她的哥哥虞子期,自然还有那个钟离昧,隔三差五的来。而其中,跑得最勤的要数钟离昧,他对凤雅已经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时候一天来还不止一次,可是他可不可以不要每次来都要带上补品嘛,知道他对她这般殷勤也是为了讨好她,让她这个主子在凤雅面前替他多说好话罢了。
  不过,姻缘天注定,上一世就是眷侣的两人这一世虽然有些波折,但有情人很快就终成眷属了,毕竟凤雅是敢爱敢恨的直性子,即便因为“项羽”对她这个夫人的“变心”而曾经对情爱望而止步,但很快钟离昧的真诚就感化了她。这也是虞妙弋这五天来最欣慰的事。
  这五天,看似平平静静地一晃而过,但虞妙弋的心境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因是,她一连五夜的梦……
  *
  梦中,一个男人,一只小猫。从深山中被三头巨犬追袭,他救了它开始,命运邂逅,属于他们的故事,一夜接着一夜在梦中向她揭露。而且不止这些,虞妙弋甚至记起在薛城,在雍丘,她曾经入过梦的事。怪不得她那天听到那个恶灵唤“箩”的时候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怪不得她会如此确定这个女子的身份。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早就被白箩引导入梦过了。
  蚩尤和白箩……
  真没想到那个恶灵也有那么至情至性的时候,与白箩曾经有过这么刻骨铭心的一段。只可惜命运捉弄,她和他多次误会分离,最后是那样的下场……
  呆呆看着眼前一池欣欣向荣的荷花,虞妙弋不由想起昨夜梦到的情景。同样是一池荷花,不过不是凡间物种,而是生长在昆仑圣境上的仙物。遥远的一千年前,白箩也曾对着一池荷花出神,那时的她满心欢喜,一会出神,一会傻笑,思念着所爱之人,她怀中骨肉的父亲。
  那已是他们两人从无望之渊出来的事。一个为了族民,一个为了主人,他们不得不在好不容易心意相通时暂时分别。从无望之渊出来,白箩虽然救出了主人上神度,却因为用还生石救了蚩尤而无法恢复主人的形体。所以她来到昆仑圣境寻求女娲娘娘的帮助。女娲娘娘慈悲,很快便答应。而那时用来重塑上神度形体的便是仙荷池中的仙藕。
  等主人恢复她就告诉他她与蚩尤的事,争取到他的同意后,她就立刻飞往九黎族,从此与他双宿双栖。那时的白箩是这样期许着,然而,一场猝然爆发的逐鹿之战让她和蚩尤瞬间成了敌人。
  她不信蚩尤会和魔物为伍,想下凡一探究竟,但女娲娘娘阻止她,甚至连刚刚恢复形体的主人也训斥她。那还是白箩跟着上神度的五百年里第一次看到慈爱和善的主人那样的生气,对她那样的失望。因为他得知她怀了蚩尤的孩子,曾经的一个凡人,如今的一方妖魔。
  她是神兽,她该自爱。她的灵魂至纯无垢,她不该懂得七情六欲,毁了上千年的修为。这是上神度训斥她的说辞。她默默接受训斥却从不后悔,凡人的七情六欲没有什么不好,她是曾经纯如白纸,但被蚩尤绘上了五颜六色后,她觉得美妙无比。
  涿鹿之战已经打了一个月,神族即将插手,白箩为蚩尤担心。而上神度在看到战场之上那团阴气时,唏嘘喟叹。
  涿鹿之战是场浩劫,神魔人的这场战争必是生灵涂炭。心慈仁爱的上神度看不下去。知道主人这一心事,白箩想了个两全之策,让她下凡劝化蚩尤,阻止这场涿鹿之战的进一步扩展。最后,上神度答应了,并让她约蚩尤当面签订协议和谈。
  之后,她成功说服了蚩尤,然而和谈却只是一个骗局,蚩尤被擒,东夷部落被魔物血洗,然后,神界却坐收渔利,轻轻松松地收拾了残局。一场天地浩劫就这么被平息,但白箩却无法开怀。
  虽然不知道和谈是场骗局,但毕竟是她让蚩尤落入险地,所以她哀求主人替他向新的天地共主轩辕天帝说情。上神度毕竟心慈,不忍看到她悲痛欲绝,他答应了。可是蚩尤却越狱了……
  所以,他们两人再次见面是在蚩尤被抓回来,押往诛魔台的路上。他以怨恨的眼神看着她,她只能对他说“对不起”,哪知他听后更是愤恨,甚至开始狂笑。诛魔台上,她眼睁睁看着他被行刑,身首异处,灵魂被地府冥司勾走,被囚在第十八层地狱。不是她不救他,而是上神度察觉她的意图早一步将她定住了身。他死了,她也不求苟活,她生下孩子后就带着他一起殉情让灵魂到地府陪他。
  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地府三百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并没有让白箩后悔当初的决议,即便已经被封为地藏王菩萨的昔日主人多次劝她回头是岸她也都无动于衷。蚩尤在哪,她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