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7 02:38      字数:5279
  ………………
  什么?刚才那个故事太抽象了?根本搞不清主人公是谁?
  那么,就再讲一个近一些的故事吧。
  主人公是我们都很熟悉的人物。
  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英雄王,以及某位打小崇拜远古英雄的少女的故事。
  少女的名字是日见坂胡桃。
  憧憬着只存在于历史神话中的伟大英雄,并隐隐盼望着能够成为英雄。心地和头脑都不坏、勇气也充足,只是偶尔有点缺心眼的天真少女。
  与王结识是借了名为“游戏测验”的偶然机会。最初的她仅仅把王当做攻略人物,虽然腹诽不断,但却像所有臣民一样敬畏着王,不敢僭越一分一毫。
  少女对王唯我独尊的言行充满怨言,同时又深深感动于王杀伐决断的英武与魄力。作为从小修行剑道的武者,胡桃再明白不过,那位英雄王具有她百般憧憬而不得的气质。
  就这样,(在心里)口口声声喊着二逼王杂种王无节操王,日见坂胡桃依然跟从在王的身边走到了最后。
  ——只可惜,那并不是胡桃所期盼的最后。
  ……
  “呜…………呜呜………………”
  在肆虐呼号的炼狱之炎退去以后,少女跪倒在遍地尘埃瓦砾与焦黑的尸骸之中,前所未有地放声嚎哭。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没有任何人责怪她,少女的脖颈却像被套上了罪人的木枷一般,弯折出一个沉痛的角度向地面低垂而去。
  “是我…………我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要是我早点发现————发现这不只是游戏世界的话…………呜啊啊啊啊啊!!!”
  都是自己的错。
  自己是这个时空唯一的外来者。
  唯一知晓未来的人。
  当然,也知晓阻止这场悲剧的方法。
  原本是可以阻止的。
  赶在圣杯充满之前杀死圣杯之器爱丽斯菲尔,破坏掉未熟的圣杯。一切悲剧都会由此画上句点,就连争夺圣杯的人们也能得救。
  为什么没能阻止呢?
  ——因为,害怕背负罪恶——
  虽然自称没有明确的道德观,但日见坂胡桃从来都想做个好人。即使不当日行一善的活菩萨,最起码也不应为恶伤人。
  她自幼便接受父亲“‘武’即‘止戈’”的教导,比起举起剑的方法,更熟知收剑的方法。也因此在需要举剑的时候犹豫不决,故而更加憧憬能为了守护所爱果敢举剑的人。
  不想伤害别人。
  不想被当成坏人。
  而且,更不想夺去那个银发姑娘纯美至极的笑颜。
  虽然一度找到了机会,但她最终也没能下得了手。
  ——结果就是,胡桃变成了坐视千百无辜者烈火焚身而死的超级大混蛋。
  ——唯一的知情者选择了不作为。于是无数人死去了,她罪无可恕。
  然后。
  在满身尘土跪倒于废墟之上、绝望地痛哭流涕的少女面前,黄金之王的身姿出现了。
  “噗哈……哈哈哈!胡桃唷,头一次看到你如此凄惨落魄的姿态,还真是叫人耳目一新、开怀不已。很好,做得很好呐小姑娘,看来你在取悦我这方面已积累了不少心得啊。”
  “我……不是为了取悦您才哭的。”
  尽管嗓子已有些嘶哑,少女仍然强撑着抬起红肿的眼皮,低声辩驳道。
  “王啊,现在请暂时不要与我交谈……我一向对您忠心臣服,只怕此时会因一时激动而出言不逊,有污尊耳。”
  “噢?处在这种状态还能保持理智与我对话,你的精神力还真是可圈可点。不过,因为这点挫折而绝望哀哭的女人,果然还是有点不够看呐……唔,不如再由本王略加打磨如何?”
  “……欸?”
  大脑暂时陷入停滞状态的胡桃,并未理解英雄王此言中蕴含的深意。
  ——比思考更快袭来的,是缠绕着庞大魔力气流的闪光剑刃。
  “呀啊……!!”
  然后,她明白了所谓“打磨”的含义。
  “等……等等,你要干什么?!”
  无法理解眼前的现状,胡桃哑着嗓子嘶吼起来。
  她并不是第一次面对『王之财宝』的攻击。就在此前不久,她已一连体验了三回沐浴宝具之雨的稀有感触,买一赠二。
  她所不理解的是——在一路低眉顺眼跟从吉尔伽美什跑完四战剧情、偶尔还兼任一回保姆照料小吉尔、与两边的吉尔伽美什都建立了(自以为的)深情厚谊之后,为什么英雄王还会对她刀剑相逼。
  无法理解。
  完全无法理解。
  “干什么?这等一目了然的愚问,还需要本王亲自解答吗?”
  和初识时一般,狂妄傲慢的语调。
  “日见坂胡桃唷。如果你的底力只有这点程度,那么本王对你的兴趣也就到此为止了,你死在这里也应当毫无怨言吧。”
  “什……?!!”
  “倘若不甘心轻易迎来结束的话,倘若想要违抗这般荒谬不合理的命运的话……就展示出相应的力量,来同我抗争看看!!”
  伴着高亢的断喝,新一轮的刀剑之雨破空而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咿呀——!!”
  剑刃擦着胳臂剐过,真实的剧痛霎时如电流般疾走遍了全身。
  伴随着那股似乎要把神经烧灼成灰的疼痛,某个可怕的事实直直刺入了少女的脑海。
  (吉尔伽美什、是想要——)
  王是怀有“慈悲”的。
  这一点毫无疑问。
  所以,王对无能的臣下下达了制裁。
  就如他所言,如果胡桃就此断绝一切希望、沉溺在负罪感中自暴自弃的话,对她而言穿刺瞬杀才是最轻松的解脱。
  替她执行她没有勇气面对的裁决,那就是王所能赐予的最大仁慈了吧。
  ——如果你只是这么个废物,那么比起继续痛苦地苟延残喘,早点了结一切也是为了你好。
  英雄王冰冷赤红的瞳孔传达着这一无上的旨意。
  王的眼中没有廉价的同情,要形容的话,应当是包含着残酷而壮烈的色彩。
  (啊啊,果然是我憧憬的颜色啊。)
  血液连同体温一起迅速从体内流失,少女抬起渐渐难以聚焦的双眼,仰视着那道自始至终都高高在上的金色人影。
  不是“憧憬过”,而是“依然憧憬着”。
  半吊子的自己,无法成为那样拥有强烈存在感的英雄。
  偶尔想要假扮一次,最后还是搞砸了。
  但与此同时,胡桃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那件事,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倒是早就发现了。
  ——自己与这位英雄王,绝对无法相容。
  如果说亚瑟王不懂人的心情,那么吉尔伽美什一定不懂“珍视某人”的心情。
  啊,泥娃娃恩奇都除外。
  即使是对于中意的对象,也遵循着“没用就扔”、“反抗就揍”、“不给就抢”的自我中心铁则。珍视、关怀、包容等等近乎“人之常情”的概念,在他身上可以说是连点渣子都没剩下。
  也即是说。
  失去赏玩价值的自己,对英雄王来说,只是“逗弄够了就可以丢掉”的存在吧——
  这里不是游戏世界,因而也不存在“刷高好感度就必然能抵达Happy End”的通用规则。
  她自以为成功积累下的“好感”,只不过是三次元某人刻意制造出的幻象罢了。
  日见坂胡桃失败的游戏里程也好、平庸无奇的人生也好,都将于此迎来落幕。
  (当然,死在这里对我来说也不坏,这倒是实话。)
  那份无休止啮咬良心的罪恶感,真是受够了。
  “但是呢……果然还是不行啊。”
  虚弱地、好像随时都会昏倒似的,倒伏在废墟上的少女轻轻蠕动着唇瓣。
  “果然,还是……”
  ——不想死啊——
  不想死。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从理性和情感上都无法接受。
  不想死。
  怎么可能放得下。那边的世界,还有等待自己的回去的人。
  不想死。
  到底是谁折腾出了这种闹剧,非得回到三次元照他脸上狠狠来一下不可。
  不想死。
  所谓罪过,是只有活下去才能偿还的东西。
  “……”
  濒死的少女挣扎着仰起布满灰尘和擦伤的面孔,仰望青天。
  在那里,有她无比钦羡的黄金身姿。
  非常崇拜、但是终究无法成为同伴的人。在她陷入低迷的时候,自怨自艾的时候,迫切需要某人借个肩膀的时候,永远都无法指望这个男人站出来说一句“难受吗?摸摸你”,他只会说“很痛苦吗?那我赐你解脱吧”。
  (哎呀,那也算是他特有的“善意”啦。不过,我果然还是敬谢不敏。)
  ——虽然确实很痛苦——
  ——但我还、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啊————!!!
  明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渐趋模糊的视野一瞬间清晰了。
  然后,就像什么科幻电影中的特效镜头一样——
  奄奄一息匍匐在地的少女,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光柱包裹。
  “……?!”
  连出声惊呼都来不及。
  紧随着炫目光芒而至的,是席卷一切的狂烈旋风。
  就如同第四次圣杯战争落幕时,自满载希望的圣杯之中倾泻而下的绝望黑泥一般。模糊了天空与地面的界限,裹挟一切、吞噬一切的罡风。
  ——不能被打开的门,打开了。
  …………
  …………
  对于日见坂胡桃来说,或许在那时被吉尔伽美什杀掉才是最轻松的选择。没有圣杯战争,没有正义Master同盟,没有之后一切欢喜的相聚,自然也没有悲戚的离别。
  倘若早知自己的求生意志会引发如此汹涌的时空涡流,她一定宁愿死去的只有自己吧。
  但是,胡桃并没有后悔。
  因为之前心头积压的后悔已经够多了,她比谁都清楚后悔是多么无用的东西。
  背负起所有的自责与悲伤,她只能前进。
  两年前那场噩梦给她留下的,只有一点、真的只是一点,小小的遗憾。
  (虽然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结果,还是没能和吉尔伽美什成为朋友啊。)
  26第一幕 三场战斗
  【宅圣杯战争·二日目】
  …………
  “……呼。”
  仰面躺在天台上的金发女性轻吁出一口气,摊开五指将右手缓缓举至眼前。
  恰是阵雨过后,盛夏日光带来的热度减退了不少,清爽的空气从指缝间流过,仿佛将手指浸在清凉的泉水中一样。
  然后,她伸出的手被人从侧面用力握住了。
  “怎么啦,大小姐。做噩梦了吗?”
  茶发青年无声地在胡桃身侧现出实体,开心地微笑着晃了晃她的手。
  “……Archer才是,怎么了?一副心情超好的样子。”
  胡桃撤回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皱着眉头支起上半身来。
  “哎呀,没什么。只是‘大小姐从噩梦中醒来时守在身边的是我’这种剧情听上去很棒不是吗?虽然我没怎么看过贵族喜欢的悲恋故事,至少也知道刚才的画面超——罗曼蒂克的。”
  依旧是一脸不在状态的懒散神情,绿衣青年在胡桃身边盘膝坐下,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抓挠头发。
  “真亏你还有心情在意那种东西呢。Servant成天考虑着罗曼蒂克之类的无聊话题,难道是身为Master的我觉悟不足吗……”
  胡桃发牢骚似的小声嘀咕着,撑住青年的肩膀站直了身子。
  “然后呢Archer,在町内布置陷阱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无聊的是你呐小姐,成天考虑战斗的话皱纹会变多哦。放心吧,小姐认为可能被当做工房的隐秘地点我都好好布置了结界,如果哪里的菜鸟Master冒冒失失闯进去中招的话,那就谢天谢地啦。”
  Archer半开玩笑地举起手在空中甩了甩。
  “还有啊,拜托不要说得好像我整天不务正业一样。就算我偶尔和女孩子喝茶聊天,一旦确定对方是Master也会毫不犹豫地往茶里下毒喔?”
  “……刚才的发言作为Servant倒是合格了,作为男人已经烂到骨头里去了呢,Archer你啊。”
  胡桃边连连砸嘴边迈开脚步向天台边缘走去,身披斗篷的绿色英灵也起身跟上。
  “呜啊好狠……不是吧,我还以为你绝对会高兴咧。我可是在说‘愿意为了大小姐的胜利而放弃罗曼蒂克’噢,不觉得很了不起嘛?我这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