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1-02-27 02:37      字数:4768
  刚刚那小厮嘴中的女人是谁呢?还有,这种时候,少夫人不该陪在少爷身边寸步不离吗?
  “芹……”一声微弱的痛苦沉吟。
  我慌忙凑近少爷的嘴边,轻声唤着他,他却只是紧锁眉头,痛声呓语,我听不清楚。
  芹?是一个人的名字吗?是那个女人吗?伤害他的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握住他,轻轻说道:“我在呢,我是芹,我是芹,我在你身边。”
  突然,他将我的手反握,紧紧握着,指尖抠入了我的手心里,渗出了血液,我忍着痛继续伪装,若是这个刺激能让他醒来,未尝不件好事。
  他幽幽转醒,涣散的眸子没有一丝神采。
  “少爷?”我小心地唤着他。
  他这才注意到我,像是在努力辨识我是谁,松了握我的手,艰难地欲撑起身子。
  我慌忙阻止他,他现在这身子,怎动得!
  “啊!”我被他推倒在地,跌地难起。
  我真是愚钝了,少爷他再受伤,他也是个男人啊,一个习过武的男人,他要做什么,我怎么拦得住呢!我又怎么敢拦着,那眼神中的锐利、绝望和深深的恨!
  我不敢接近。
  他起身,在烛火的映照下,他影绰的身子茫然地飘荡,像无根的浮萍,就这么摇晃至门边。
  “少爷你要去哪?!”小厮见他欲踏出门槛,赶紧扶住他,欲将他搀扶回来,却也被他一挥臂,掀倒在地!
  “赵墨瑾,你在干什么!”一长相跟少爷一模一样的男人进了门,箍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老爷和夫人也随即赶了过来,见状大惊。他们身后还有一位长相俏丽的女人,有几分似画中的那位,但只是有几分像而已。
  “瑾儿,如今你是有妻子的人了,又有病在身,怎可乱来呢,快上床躺着啊。”夫人欲将少爷搀至床边,却拗不过少爷的挣扎,向后趔趄了几下,被那个女子扶住。
  她行至少爷身畔,歉疚地说:“不管怎么说,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了,我会连……连姐姐的那一份对你好的。”
  姐姐?莫非画中的女子是她的姐姐,按相貌来说,的确说得通。
  这么说是少爷心爱之人伤害了他!所以他会那么恨。
  “你……你不是我的……妻子!”少爷喘息道,他想起了一些什么,眼波中浮沉的迷离空幻,像流星飞闪:“我是与……她……我是与王语芹成亲……我的妻子……是她……是她!是她!我要去找她!你们……不要拦着我……”
  他奋力挣扎,艰难奔至门边,却虚弱地倚在门边,他抿紧嘴唇,瞳孔幽暗紧缩,胸口紊乱的起伏,双腿无力虚软,许是随时都会倒下。
  再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苏醒怕是也会昏厥至死,何况他还有心悸啊。
  “你找不到她的!她早就去邻国了!你昏迷了数十天!她早就将你抛之脑后不知去哪潇洒了!水性杨花的女人,和花街的小倌、府里的下等奴隶都能做出苟且之事,你迷了心智了非要她!她巴不得你死掉!你还去找她!你是要去送死吗?!”
  “墨辰,你与瑾儿再说说吧,再劝劝些吧。”夫人掩住面容,像是没有再言语的心思与气力,放下这句话,就仓皇而去,老爷也随之跟去。
  “况且她现在已被赵家除名了,你的妻子是王怜珊。”墨辰说着将怜珊推至少爷跟前,说道:“你跟那个人,已无可能。”
  少爷瞥了一眼墨辰,眼中恨意浓浓,死死瞪着他,面容苍白得惊人,似乎立即就会晕厥过去。他别过脸,滑落在地,唇间褪尽血色,两颊却红晕渐浓,手覆在胸口上,指尖渐渐收紧,凄然地笑着,嘴唇紧抿着,宛如深渊中绽开的幽花。
  不好。
  我拾起身边的工具,向他奔去。
  他含笑的脸蓦地灰了,鲜血从唇间溢出。
  赶紧用工具将他嘴中含着的花拿出来,嗅了嗅,这毒花能致人性命,他何时吃进去的!而且这花的配置,只有医道精深之人才懂,莫非他也会医术?
  他懂医术还把身子弄得如此糟糕?!
  “这是?”墨辰拿过我手中的花,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看。
  我点了点头。
  “墨瑾,你就这么爱她?爱她连命都不要了?!”怜珊勾出自嘲的苦笑。
  “我不爱她!”少爷一字一字回道,他的目光带着凉意,刺骨的凉意,凉入我的骨髓。
  “你就是爱她!所以你不愿意我是你的妻子!”怜珊嘴唇微微颤抖,泪水流淌而下,濡湿了大片衣襟。
  “我不爱她!我恨她!你……你若是想悲惨一生的话……你尽管做我的妻啊……我的妻子……只能是她……我要找到她!找到她!我要让她做我的妻子……然后……然后……哈……嗯……哈……”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紊乱,神情有窒息般的痛苦,随即昏倒在地。
  “无事,只是情绪过于激动,赶紧将他放回床上休养。”周围忽然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我的清淡告知。
  休养了很久,少爷也靠每日吸食药物,逐渐恢复了身体,只是一头漆黑长发渐渐泛白,如今已成了银色,每日我都要给少爷染黑,他对我,对老爷夫人也亲切随和,像是那天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小厮说这才是他们少爷,少爷本就性情温和沉稳。
  拐角那幅画已被我收了起来,被吩咐放置一个储物房里,那个储物房里全是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且还有些奇文怪字,我想,应该都是她的东西吧。
  少爷身体渐好之后,便承担了部分老爷的职务,偶尔会去邻国议事,我作为贴身婢女,也随行,一路上,少爷都会拉开帘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路过的一事一物一人,我从未打扰过,即使知道少爷的身体吹不得风。
  她与怜珊小姐也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怜珊怕是碍于那天那句话,怕姐姐的罪孽会牵涉到自身,也未作过多的举动。
  一切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三年。
  直到今日进宫面圣……
  冤家路窄
  渐行渐远,我的心神也渐渐镇定下来,悠悠地倚于墙壁,见一行太监宫女向我奔来。
  “小姐,您跑去哪儿了,让奴才们可好找啊!”打头的太监用那捏着嗓子般的尖锐声音对我说道:“小姐赶紧与奴才下去梳妆打扮吧,一会子皇上可要嘉奖小姐的护驾之功呢,这身行头领旨可要不得啊!”
  边说还边将我将我交给宫女们,带我通过那一条条蜿蜒幽静的小径,至一所小宫殿里,一路上那公公的嘱咐如枷锁般勒住我,条条框框,细细碎碎,让我的脑袋跟被苍蝇蚊子嗡了似的,烦躁不堪,一句也未听进去。
  我就如个玩偶,被人扒了个干净,套上厚重繁琐的遥郏锊闶侵醭ど溃倮锊闶浅穸行逡拢倮锊闶呛挝乙布遣坏昧耍苤抢锶阃馊憧旖野婶兆恿恕2还泳底永纯矗词钦5哪Q宰匦?br />
  就是,这粉黛施得也太重了吧!魔镜里的这位御姐,请问你是谁啊?难道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吗?哈哈哈哈——
  “唿。”我想仰臂长笑,却不料穿太多,手撑不开,手骨还撞到一宫女正欲帮我穿戴上的金银饰品,这让我吸了口凉气,这货真价实的宝贝不愧是坚硬如铁啊。
  于是我安生了,不闹腾了。
  接着她们又为我系上银丝凰带,据说出身高贵且被封官或做妃的女子才有资格系它,最后,我蹬上一双对于我来说重达千斤的短靴,这让我走路不得不缓慢,迈步不得不轻浅,不知的旁人怕还以为我真是位大家闺秀,殊不知我只是个被捆缚的兔子,想蹦跶却无奈。
  宫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想必是下人驮了宫车来载我过去,一切整装待发。
  至大殿门口,就听见余音绕梁。
  “召王家四小姐——觐见——”
  这时间会不会掐得也太好了。
  下奴将袖口放低,罩住手背,托着我的手心,我小心翼翼地从宫车里下来,向大殿缓步移去。
  下人带我从上道进入大殿内,便退下了,局促不安的我只好双手相覆,低垂着眼向前缓缓走着,四下里一边安静,明明方才还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这下子静得连我的心跳声都清晰响亮。
  心中如擂鼓般跳个不停,咚咚,咚咚,想我一个21世纪普通学生,竟然要面见皇上,还是在百官群臣、皇亲国戚、各地的怀才绝技者面前,这么恢弘浩大的场面从未体验过啊。
  我提心吊胆地走着,根本不敢抬眼看任何人,只敢盯着地面走,感觉后背都在渗汗,莫非穿这么多层衣服也是为了防止我流汗被发现?
  对了,既然我不是这里的人,在现代的话我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如此特别的体验,权且当做是做梦吧,做一个随时会醒来的梦。
  既然会醒,就不怕出洋相,不怕被嘲笑,不怕被治罪,醒来就会淡忘,我权当体验即可。
  这么想着,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我抬起头,镇定自若地目视前方,满眼皆是耀眼金华,最先入眼帘的就是高高在上,容光焕发,坐于金碧辉煌的宝座之上的皇上。
  他与我四目相汇,但笑不语,恍惚间看到他在朝我眨了眼睛,是错觉吧?是错觉吗?肯定是错觉!
  皇上怎么会做出孩子般的举动,肯定是他的眼睛不适,不小心眨了一下,皇帝也是人,也会有下意识反应的,不是针对我。
  “王家四小姐——王语芹——”一声尖锐的嗓音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我闻言脚步一停。
  “接旨——”大太监执了镶金缎子,庄严肃穆地打开,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地宣读文字。
  我面容一肃,双膝弯曲,跪伏在地,听罢将双手呈举,接过那道圣旨,使出全身的力量,从丹田发力出声回应道:“谢——主——隆——恩——”
  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连我自己都惊觉声音过大了,惊颤了一下,看来我学武功的本事都用在这上面了。
  随后我缓缓被下人搀扶着起身。
  “与人切磋尽是花拳绣腿,哭喊吼叫倒是中气十足。”
  我怔住了,谁在窃窃私语,我循着声音看去,却都是些正襟危坐的陌生面孔。不对,中间的不是三哥吗?他怎坐在官员坐席里,再往后一瞅,迎上了一双晶瞳,直勾勾地紧紧盯着我,我也怔怔地迎着这目光,他好像没什么变化,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情,依旧姿貌逸绝,不染凡尘,身披月色白湖鸾纹绫锦长衫,流泻而下的乌黑长发更衬得他愈加清俊。
  既然安好,那我的愧疚之心也能稍微减轻一点。
  “司使大人,小的带您上座。”
  我轻点头,随着他走。
  这……这……
  这是要将我带至何处,不会是让我与他邻座吧!
  我暗叫糟糕,忙不迭收了眼神,兀自局促不安,随着那熟悉的浅香逐渐加重,我知我已靠近如玉生烟的他,我怯生生地轻抬了眼看,只瞥见他眼中莹莹薄光,像触到了冰玉晶魄,散着侵人的寒气,让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按着下人的提示,落座于他面前的席位,总觉脊背生寒,如坐针毡。
  “太师。”一个洪亮霸气的声音让六神无主的骤然将我惊醒。我才发觉对面的正是家父家母还有二姐和六妹怜珊。
  听说怜珊当了他的正妻,琴瑟和谐,从未有过争执,看来当初我的决定是对的,这样对大家都好,没错吧。
  等我将我身上那该死的情蛊解了之后,就能与紫寒双宿双飞了,若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与他一同回去就更好了,就是不知他是否愿意。
  对了,紫寒呢,我环顾四周寻摸那妖冶的身影,却未有任何发现,也是,他应是表演助兴完毕得退下候命吧。
  “二者,有何异议?”
  “并不是。”
  “那便着手办理吧,选个良辰吉日。”
  “臣遵命。”
  不知他们说了些何事,我只听见这末了的几句话,但见赵相和我父亲均跪拜在朝堂且周围的人都向我这里看了过来,我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芹儿?”温润和缓的轻唤,我看过去,眼前冷不防冒出个身姿修长的人,离我咫尺,如凭空生出的幻影,低眉顺目望着我笑,新月般的弯眉笑眼,依稀是当初少年的模样,我凝视着他向我伸出的一只白瓷般玲珑剔透的手,一时惊奇到不能言语。
  他是在变戏法吗?方才的若令箭般的冷眸像是幻觉,像是以前的恩恩怨怨都是过往云烟。
  他是被人下药遗忘了过去,还是何故,竟然不计前嫌地温柔待我,我以为当初那样做,我此生再也看不见他对我展露笑颜了。
  没想到,是不是怜珊化解了他心中的执念和痛楚,人的治愈能力毕竟是不可小觑的,一段新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滋养,总是能带来奇迹。
  这样也好,这样也方便我向他寻求解药吧,毕竟偷药对我来说难度也不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