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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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2-27 02:33 字数:4817
所以,他回头了,有些恶恨恨地将再会的意思传达给那个推他甚远的女子,危险的意味尤其明显:
她既然如此那般地了解他,便该知道他不会就此善罢干休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远去了。
其中,不二回头冲她笑了一下,乾贞治回头深看了她一眼,而他再未回头。
小泉青叶站在原地目送大家远去,直到身影消失,脸上端着的笑容突然就垮了下来。
她紧紧握着拳头,一直冲向展厅的洗漱间里面才松弛下紧绷的神经。
她,做过头了吗?
所以才引来他那么大的反应?
那她怎么办?
她可没敢忘了他临走时的眼神,那么危险……就像嗜血的猛兽一样,一旦发现有人挑战他的威严便全身戒备目光森严。
她饱经风霜活过两世,仍旧不敢直面他的眸子。
掌心隐隐传来刺痛,她却惨惨地扯出了笑容:跟他森严的目光比起来,这些小伤小痛根本不值一顾。
她从头到尾都不想跟他扯上任何交际,不管他如何想如何做,她就连见都不想再见他一面。
那么,她只好躲了。
算算时间,他也该去德国了吧,那么的远……
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抵不过时间和空间的冲击吧?
而她,就像浮萍,在岁月的长河里只打了一个转儿,一晃就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小泉青叶仰头向上,寻着二楼工作室的方向,目光悠长……
此刻的二楼工作室。
“原来,你们的画框也是自己制作的呀。”环顾着室内有序摆放着的半成品画框,菊丸英二连连惊呼。
“对呀。”小志点点头,“青姨有请厉害的木工师傅教我们哦。”
——专业的木工师傅教导吗?
手冢国光走上前弯身拿起一个稍稍成形的画框,流畅的线条,精细的做工,并不是小志这些孩子能够做出来的。遂扭身问道,“这些也是吗?”
“啊,不是。”小志虽然很想让手冢哥哥夸奖他的木工手艺,可是也不能说谎,“你拿到手里的是画廊里的大哥哥们和木工师傅做的。”
小志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那边靠墙放的才是。”
原来如此。
手冢国光走到墙边,看到一些小型甚至微型的木框,样子七扭八扭的有些拙劣。
不二周助笑眯着眼总结道,“就是说,你们也学了木工,甚至自己动手制作了画框,只是展出画作的画框则是木工师傅带领工人们做的。对吗?”
“是。”小志大声回应,心想不二哥哥好聪明。
那么故意引他们来到工作室的小泉青叶到底是何用意呢?
刚要细想的不二周助,却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一个身穿画廊工作服的青年正站在门口。
“啊,是择田叔叔。”小志对手冢国光解释完便向门口跑了过去,“有事吗?择田叔叔。”
那个叫做择田的青年蹲低身子说道,“秋山爷爷开车去送画了,恐怕不能接你回福利院。你青姨说趁现在还不忙,让我用她的车子把你先送回去。否则等下午忙起来,就谁也顾不上你了。”
“哦。”小志听明白了择田的意思,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向手冢哥哥展示自己的木工呢?他为难的看向手冢国光。
择田的声音并不小,手冢国光他们自然也听到了。
看着小志一脸的不情愿,手冢国光主动上前,冲择田点头示意后才开口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做木工。”
后一句话自是对着小志说的,因为小志又露出了那颗可爱的小虎牙,扬起的笑容灿若烟花。
“嗯,好。”他知道手冢哥哥是说话算话的。
“那就走吧。”择田率先走出了门。
一行人也跟着陆续出了工作室。
走在最后的手冢国光第二次回头扫了一眼:精致与粗糙的木工不分彼此地摆放在一起,有些冲突;但又因为有着共同的作用,而显得莫名的和谐……
正在行进的身形忽而一震,随之恍然大悟:
——相克相生。
而这恐怕才是小泉青叶的用意吧!
提醒他要包罗万象适度容忍?怕他盲目激进过犹不及?
她……可——是——担心他?……
一颗心因为这深藏的可能性突然怦怦怦地加快速度剧烈跳动起来,他伸手去按,依然无用。
而几日来一直积压着的郁闷纠结的情绪早已烟消云散。
☆、014 奈何缘深
下午五点,画展结束。
白天热闹非凡的展厅此刻终于安静下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小泉青叶早早地打发回家休息了。就连开车去送画的秋山爷爷和择田,小泉青叶都明确地告知他们完工以后直接回家,车子明日一早开来画廊便好。
此刻的小泉青叶正坐在办公桌后,仔细整理着今天的销售订单:一共卖出了十五幅作品,情况相当不错……
“咕噜噜。”肚子传来大大的声响,衬着这安静下来的房间有些惊人。
小泉青叶这才想起,她今天好像就没有吃过多少饭。不是没有时间,而是她一忙,总是吃不下饭。
“咕噜噜。”又是一阵巨响,似乎在表达它的不满。
小泉好笑地抚上小腹,好吧,工作整理完毕,她也得下班回家祭祭五脏庙去了。
关好门窗,她一边走向车库一边从包里找车钥匙。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也没找到,她才为时已晚地想起,择田开她的车去送画了,今天不会再开回来了。
前进的身子向后转,她得走向路对面的出租车站点等车才行。
十字路口,正是红灯。
小泉青叶心情紧张地站在路口,手指因过分用力抓着包包而显得骨节分明。
她,害怕十字路口。
上一世的十八岁,她同母亲发生口角跑出家门,母亲追着她,父亲追着母亲。然后,在十字路口,一辆卡车急驰驶来,她呆在原地,母亲扑过来抱她,父亲跟着扑过来抱住她俩。结果,父母离世,她一人独活。
上一世的二十八岁,她又一次跑出家门。至于为了什么原因,她倒是忘了。只依稀记得,在十字路口,一辆卡车迎面而来,她不知躲避漠然而去。
再次清醒,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
从此,她害怕独自走过十字路口。最初没有车子的那两年,她每过一次十字路口,都如履薄冰步步胆颤心惊。
今年二月,她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就去报名考取了驾照,又以最近的速度买了新车——相对于以身撞车的恐怖,车子反而温顺很多。如果再次发生车祸,她宁愿是在车里,至少不那么直接——这颗惊慌失措的心才算安生下来。
本以为再也不用受这种煎熬了,谁知今天她又一次在劫难逃。
滨崎画廊处在一个商业繁盛区的拐角处,无论哪一边的出租车站点都需要她穿过一个十字路口。
下午五点,正是车流的高峰期,人行道上的人群也是黑压压一片。
“叮。”警示灯响,绿灯亮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向对面移动。
她根本不及反应,便被簇拥着被动向前行去,不时有人擦过她的身侧,碰撞她的手臂。
小泉青叶紧紧地将拎包抱在胸前,一步一摇地跟着众人前行。
快了,快了,已经一半了……她紧盯着前方的绿色指示灯,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
忽然脚上一痛,不知是谁踩到了她的鞋子,她慌忙扭头去看;尚未看清,又被对面的行人撞歪了身子;她想努力平衡住身体,左脚上的高跟鞋却“咔”的一声断掉了后跟……
“扑通”一下,她随之就跌坐了下去。
行人匆匆地从她身边像流水一样穿过,小泉青叶伸了伸手,又无力垂下,徒然地看着断掉的鞋跟恍神……
这一世,不是她的世界,这里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要救起她……
“叮叮叮……”警示灯又一次急促地响起,提醒众人赶快为等候的车辆让行。
小泉青叶恍若未闻,没有起身。
又是十字路口,仿若既定的命运。
如果……如果,她认命,她是不是可以……
直到她被突然抱起,拥入一片温热的胸膛时,才惊魂未定的看到了一张太过熟悉的脸。
这是一张俊美冷毅的面孔,有着均称的下巴,坚挺的鼻梁,还有着——无框的眼镜和茶色的头发。
如梦境般美好又虚幻……
小泉青叶闭上眼睛,拒绝分辨,颤抖着双臂攀上他的脖颈,将脸深埋了进去……
来人似乎因她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旋及抱着她几大步便走到了人群稀少的一隅。
她清楚地感觉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身上的僵硬和冰冷才慢慢缓和,鼻腔间充斥着若有若无的茶香——像极了她大婚那天闻到的味道……
那天,她大婚。父母均已不在,她独自穿着白无垢走上红毯,长长的裙裾拖在四周;那人在红毯的尽头着一身黑色的和服,修长笔挺的站姿像个英俊的武士。
她不禁看呆了眼,一时不察便踩到了身前长及地的裙摆;羞怯懊恼刹时涌上心头,她手足无措无法站起,只得傻傻地看着红毯尽头的他一步步靠近……
然后,他也像今天这样,双手把她横抱在胸。淡淡的茶香袭来,她像喝了沉年的酒醉意熏熏……
少倾,他微微弯身,似要将她放下。
她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收紧手臂,不愿松手。
恍惚间,那人像是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只觉得,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让她从外到里从头到脚无不熨贴舒服。
她身子发软,下意识地就点了头,放了手。
她低着头坐下来,感觉到那人从身侧移到了身前。
然后,他褪去她的鞋袜,执起她的左脚,左右扭动着仔细察看。动作舒缓又轻柔,似乎当她是一尊极易破碎的水晶娃娃。
她沉浸在这梦幻般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良久,像是察看完毕了,他终于再次出声:
“小泉小姐,……”
小泉?
他后面再说了些什么,她置若罔闻,所有的精神一下子就都集中在了这两个字上。
不是青叶,而是——小泉。
她倏地张开眼睛:
那人正单膝着地蹲在她的身前,曲起的另一个膝盖上放着她的左脚。
她的左脚——布满了细碎的疤痕,衬着他光洁白皙的手掌,竟是如此的让她触目惊心。
她愣愣地回想,那是三年前车祸时留下的,是——小泉的印迹!
她——是小泉!
这个念头让她骤然回神,即刻就把左脚撤了回来。
眼前的是手冢国光,一个十四少年。
目前,理论上说她和他绝对是不曾相交的两个个体。
可是,她刚刚对人家都做了什么?
搂了人家?还极其亲密地贴紧了脸?……
天!她在心底懊悔地低呼,身体慌乱地不停颤抖,暗骂自己怎么就一时鬼迷了心窍犯下了不可解释的错误。
有人轻轻落坐在她的身旁,一双探究的目光投来,令她如坐针毡。
她想极力冷静,但一颗心忽上忽下地跳得厉害,根本不能接收到大脑传来的命令。
小泉青叶仓促地站起身,夺路而逃,不敢去看他的脸;余光瞄到了一辆正要起步的出租车,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
夕阳西下,只余一个俊美如画的少年愣愣地坐在路旁的休息椅上,手里抓着一只掉了后跟的鞋子,哑然失笑。
那笑如冰雪消融,百花盛开,看呆了一众行色匆匆的路人。
☆、015 两处闲思
这,又是什么情况?
手冢国光望着那个如驾着风火轮般仓惶逃离的身影,哑然失笑。
她就……那样走了?
高一脚低一脚的,她不觉得不对劲吗?
她不要她的高跟鞋了吗?
手冢国光低头看向手里这只惨遭主人遗弃的鞋子:纯黑色系,哑光质地,只在后跟的上方镶着一个小小的同色蝴蝶结。
很简单的款式,却给人很典雅的感觉。像它的主人,简洁又雅致。
那么,她刚才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悲伤?瘫软在路中央的模样,无助的像个孩子。
白天明明刚刚见过,她是那样的娴静自制优雅疏离,却令他无端地恼火。
从画廊离开以后,他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了。网球练不下去,书本也看不下去,脑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她冷淡疏远的脸。
太多悬而未决的问题齐齐涌上心头,令他全身的细胞叫嚣不已。他索性甩手走出家门,准备找她问个究竟。
走到画廊对面的十字路口,他心里想着为何她愿意帮他却又极度排斥和他共处。不料一抬头,便看到了心中所想:
拥挤的人流中,她一身白衣,身影单薄,神色紧张。
歪歪斜斜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