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1-02-27 02:21 字数:4778
深白的月光铺陈在小花园松软黝黑的泥地里,仙女织就的软毡,云梭翩跹。精灵在夜间歌唱,蒙太古与凯普莱斯的故事成为一支魔咒歌谣,灌进花精酣沉的睡梦里。玻璃花房培植着整盆整盆水仙花,映在清漾的水中,高傲清冷。“纳西莎。”希腊神话里河神科菲索斯和利里俄佩的儿子,容颜俊美,清高自傲,爱上了自己在河里的倒影。水仙花的名字。当卢修斯用魔杖点亮整座玻璃花房,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到纳西莎面前时,他的眼神是发亮的,小心翼翼的,他甚而害怕自己的妻子会不满意他周到的礼物。他像孩子一样期待纳西莎的回应:“茜茜,你喜欢吗?这些,这些都是你的!”
纳西莎很配合地笑道:“‘纳西莎’?”
“作为新婚的礼物,茜茜。”
“卢修斯!我们结婚已经三个年头啦!”她踮起脚轻吻她的丈夫:“我们的德拉科都可以跨上扫帚了!”
“然而他还是得摔下来,不是吗?”卢修斯心情大好,眯着眼睛微微地笑了。他走过去,轻轻将他的妻子环在怀里。
纳西莎闭上眼睛,十分享受清晨适暖的阳光。然而恍惚间,依然有少女时候的情愫萦系心头。她忘得掉吗?她忘记了吗?
至少,他是爱她的。
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做的无可挑剔。
西格纳斯的眼光总是不错,他看中授意东床的卢修斯在婚后更是展现了潜力非凡的一面,升职飞快,游走于复杂的应酬人际,像坐火箭一样蹭蹭上位,加上马尔福一贯的财势雄厚,纳西莎的地位无人可比,西格纳斯为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挑了个万分满意的归宿。布莱克的最后辉煌。
卢修斯总是有很多应酬酒会,有时会带上纳西莎,一个人出席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是被纳西莎拒绝同行,马尔福夫人总是头痛地揉揉额角:“啊,舞会,又是舞会,我不想去,还不如在家里好好睡个午觉……”
“茜茜,你好好休息,我会早点回来……”他在纳西莎的额头印上深吻,优雅地套上龙皮手套,离开庄园。
纳西莎舒了口气,转身走进卧室。
马尔福先生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酒气,他心里时常是介意的,酒意微醺时,拉着纳西莎追问:“茜茜,是他吗?你还在想他……你从来没有爱过我……茜茜……”
“你醉了,卢修斯。”她总是淡淡一句话。
宠溺与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因为爱而包容,因为包容,或者会更爱。布莱克家任性的三小姐,少年时光里追不可及的水仙花。
人们总是在特定的时间里擅于遗忘。巫师也不例外。
纳西莎忘记告诉她的丈夫,她所思念的或者不是年少时候疯狂的爱情,有关于那个名叫阿尔克斯的格兰芬多找球手的一切,她所思念流连的,仅仅是布莱克小姐关于年少的感知以及阿尔克斯所代表的已然流逝的霍格沃兹葱茏岁月。那个时候,布莱克仍然是古老伟大的大家族,老父亲没有死,安多米达不会离开,她在贝拉的保护下跋扈横行。她在失神时流露的对阿尔克斯的怀念或者仅仅是,她对布莱克亲人团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的无比流连。那似乎与爱情无关。
她忘记告诉卢修斯,在不知不觉流淌的光阴里,她爱上了自己的丈夫。
卢修斯永远也不知道。
德拉科四年级即将结束的时候,伏地魔借助火焰杯的力量在年轻救世主的面前出现,新生的黑魔王召唤食死徒聚会。
那一天,她无端的害怕。卢修斯抱着她,轻声安慰:“茜茜,你怎么了?看起来气色不大好,要不要把伊贝尔叫来瞧瞧?”
纳西莎靠在他身上,肩膀微微地颤抖,她在害怕。尽管那时他们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没事,卢修斯,突然有点担心德拉科呢。”她说道。
卢修斯笑了起来:“茜茜,泛滥的母爱总是有点莫名其妙!德拉科不是好好地呆在霍格沃兹吗?这学期结束,放暑假时我们可以计划去巴黎旅行。”
纳西莎的预料是准确的,就在这时,卢修斯撑着桌面,开始痛苦地微微抽搐,他瞪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令人极度恐惧的事情。
“怎么了?卢修斯?”
黑魔标记呼之欲出,卢修斯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茜茜,我得走,我得走,他在召唤我……”
他捋起袖子,手臂上狰狞的黑魔标记渐渐露出来,骷髅与毒蛇纠缠,斯莱特林森冷的气质,再熟悉不过。
“不……不……”纳西莎惊恐地叫出声。
卢修斯看了她一眼,随手提起魔杖,毫不犹豫地准备离开。
没有丝毫流连。
“卢修斯!”
纳西莎在门口叫住了他。
卢修斯停在那里,转头看他心爱的妻子,默默地垂下眼睑。
“他……真的……那么重要?”
卢修斯一愣,举起魔杖,轻轻摩挲着蛇头凹处嵌入的森冷宝石:“不……茜茜,对我而言,除了你和德拉科,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他站在门口,举起魔杖轻轻地在空中划了几下,无奈地望着纳西莎:“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不走,茜茜。”他语气和软,尽最大的努力宽慰他悲伤的妻子。在外人面前,盛气凌人的马尔福先生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纳西莎叹了一口气,微微点头,目送她的先生离开。她的眼眶微红,神色悲伤,她知道,捆束纯血氏族的怪圈又在悄无声息地蔓延,被掐灭在荆棘摇篮里的疯狂与执念将随着黑魔王的回归而复苏。
贝拉,也该回来了。
这是马尔福的宿命,也是布莱克的宿命,她无论以何种身份去应对,都逃不开命运的安排。
纳西莎深重地叹了一口气。
拉开厚重的绿绒窗帘,卢修斯的身影在植满长道的冬青树下消失,随着蓊蓊绿茵的延长,黑袍巫师的身影也被拖得老长。
黑魔王回来了。
马尔福的生活被生生拽离原来的轨迹。
纳西莎泡了个热水浴,换上及地长睡袍,遵照布莱克时期养成的习惯,一个人在倦懒的阳光下优雅地喝下午茶。
阳光明媚地爬上窗脚时,她躺在天鹅绒垫大床上,陷入柔软的梦乡。
“茜茜,你还好吗?”她听见贝拉在叫她。
茜茜。
一端是阿兹卡班落魄的莱斯特兰奇夫人,一端是马尔福庄园雍容的贵妇人。
布莱克。
曾经她们都是布莱克。
☆、第四十二章 悲歌泣号(上)
第四十二章 悲歌泣号
马尔福庄园。
急雨如注。
他轻缓地点燃一支雪茄,那动作,像极了老马尔福。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仿佛都被巧匠拓印下来,刻在基因传承的模子里,流进马尔福的血管。
他有时候,实在是太像卢修斯。
“妈妈,我没想到,这样的往事,太让我意外。”德拉科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烟圈,他漂亮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烟蒂,家族尾戒像栖停的蜻蜓,立在尾指上,熠熠生泽。马尔福式的精致,细腻到骨子里。
“好孩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像你的父亲那样。”纳西莎轻声问道。她的声音优雅而迷人,刚刚从华美的麻瓜歌谣里抽离出灵魂,依然带着娓娓絮叨故事的余韵。
黑袍女巫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入夜空阔寂静的马尔福庄园,细细出神。她突然听见妹妹和侄儿的对话,微微转过身,余光扫到入神思索的卢修斯,突然,马尔福先生也在这时抬起头,两人对望,愁眉紧锁,担忧都写在脸上。
安多米达轻轻咳了一声:“德拉科,这儿有咖啡么?这样寒冷的天气,要是有杯热咖啡,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话,可真好。”她突然停住,摆手,无奈地苦笑道:“啊,我真是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这儿怎么可能会有咖啡!”安多米达留下一连串叹息,壁炉里火苗仍在跳动,火光映在巫师的脸上,面膛通红。冰冷的雕饰,厅堂灯火辉煌,终究还是少了麻瓜世界普通人家促膝深谈的温暖,而她亲爱的妹妹,在华美的庄园冰冷的地窖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德拉科轻轻挪了挪身子,试图从沙发上站起来,--当然他没有那么做,靠在他肩上的小姑娘差点重心失稳,从他肩上滑下来,德拉科伸手轻轻摸了摸赫敏的脑袋,将她扶正,赫敏轻微的喘息喷在他的颈窝,酥酥痒痒。
“这儿有咖啡,安多米达姨母。”他摆摆手,示意卢娜去拿:“劳驾,拉文克劳,德拉科的小书房里第三排书架二层的那个小柜子,有咖啡豆,在巫师们的眼皮子底下,随便挥一挥魔杖,现煮很方便。”
拉文克劳站起来:“很乐意效劳……”
“啊,德拉科,我曾经见过一次,咖啡豆?”纳西莎显然有些惊讶。
“是的,妈妈,您当然不知道,我一直骗您那是我用来做实验的蟾蜍卵……”德拉科微笑道。
“哦哦,我的好孩子,这样一说,姨妈几乎失去了喝咖啡的兴致。”安多米达耸耸肩,像个孩子一样调皮地扮鬼脸。
亲眷的叙旧突然显得那样自然,马尔福庄园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大家族的温馨中。
当然,格兰杰小姐趴在斯莱特林的肩上,早已沉入香甜的梦境。
德拉科看着熟睡的小姑娘,苍白地微笑。“祝好梦。”他低声说道。
只是一个小小的魔咒,赫敏的命运如同蒲公英的根茎,飘摇在风里。
雨越下越大。
安多米达站在窗前,阖手贴着玻璃窗,那层透明的玻璃突然消失,雨点疯狂地打在她脸上,额头粘着湿透的发丝,她的眼睛明亮而警醒。
左手攒在银镯上的铃铛疯狂地抖动起来。魔杖杖尖滴下一滴凝聚的水珠,摇摇摆摆落到地上,像泪。
纳西莎站起来,她的脸正对着漏风的窗口,金色长发被狂风吹散,乱糟糟地搭在肩上。她的表情,仿佛被这凄惶的天气一同扭曲了。她跌跌撞撞扑到她的姐姐跟前,大滴大滴眼泪从她漂亮的眸子里淌出。
左手银镯镶嵌的铃铛,疯狂地纵跃,如同困束的精灵,等待这一刻酣淋自由的天光,在疾风骤雨中舞蹈。
舞蹈。
马尔福夫人举起左手,盯着它,如同死神将临。
安多米达搂过从前布莱克家最小的女儿:“茜茜,不要怕。”她拍着纳西莎的肩,手底的力量顺着一种无从深究的联系传递到马尔福夫人心间。
纳西莎紧紧握着魔杖:“我不怕,姐姐。谁想要伤害德拉科,谁就是我的敌人。”
安多米达深深叹了一口气,把头撇向窗前:“布莱克的孩子,在自相残杀。”深重的天幕下,雷鸣电闪。她的语调,她美丽的侧颜,在这一刻像极了她们的母亲。
纳西莎低下头,雨水打湿了她华美的长袍。流光苒苒,多年以前,金发小姑娘提起裙摆偷偷跑去找格兰芬多找球手时,也是这样冰冷的天气。而如今,她站在这里,经年不减的优雅刻进了皱纹,醇酒浓香,以马尔福夫人的身份,去保卫她的家园。刻之以死之名。
“放轻松点儿,茜茜,这一天早晚得来临,不是么?”安多米达转过头,露出一个微笑,满脸的雨水使她看起来更可爱,充满年轻时候的调皮。
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个另类跳舞的银镯子,铃铛里仿佛住着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灵,拼尽全力在呐喊,嘈嘈的声音几乎震碎每一个人的耳膜。
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银镯的主人,是布莱克三姐妹,感应相接。而安多米达和纳西莎的镯子,在不断地疯狂地嘶喊,因为,银镯子唯一缺席的主人,要来了。
贝拉特里克斯,正在赶来。
叛离纯血的侄儿将被清算,疯狂的莱斯特兰奇夫人不会放过他。
“谁赶动我的儿子,除非踏着我的尸首。”马尔福夫人咬着下唇,狠狠说道。
安多米达忧郁的眼神扫过整间屋子,对上卢修斯同样忧郁无助的眼神,黯黯然不知所措。
讨厌的小少年毫不在意地把玩着魔杖,一道绿光射出,破损的玻璃窗瞬间合拢修复:“败兴的天气,毫无喝咖啡的兴致。”
卢娜愣在那里,托盘上六杯热腾腾的咖啡,正冒着热气,咝咝上升,却冰冷无比。
拉文克劳收了脚,正踌躇:“看来大家都没有喝咖啡的兴致。”
她正想坐回沙发,脚下突然一个打滑,她跌跌撞撞地扶着沙发,险些踉跄摔倒。
滑倒她的,正是滚在地上的那支魔杖。在这紧急的时刻,巫师们都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包括德拉科。
拉文克劳狐疑地顺着魔杖往上看,赫敏的手正无力地垂着,在惯性作用下轻轻摇摆。
“德拉科?”卢娜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