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莎走了过来。由于剧烈的运动，她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卢修斯有意躲避她的眼神，意外的对视，他竟发现，那双眼睛有着惊人的魔力。
  浅灰色，深邃动人，像幽深的湖水。
  水仙花。
  卢修斯的脑海中自动分列出这样一株植物来形容眼前这个明丽的金发少女。
  自恋美丽的水仙花。
  “茜茜，你跑得这样急。”
  他听见安多米达在说话，下意识地抬了头，小姑娘的脸庞近在眼前。她朝安多米达微笑，摆了摆手：“多米达，我来晚了，怎么这么多人？”
  她认识安多米达。卢修斯并没有多少惊讶，安多米达是另类的布莱克，向来喜欢与格兰芬多打交道。
  二小姐掏出手帕，亲昵地为金发小姑娘擦汗：“一点小事，贝拉总是这样任性。”
  她们退后。
  卢修斯把目光重又移回惨不忍睹的战场。魔咒横飞，枝叶纷纷扬扬落下，霍格沃兹在场的学院生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诺特惊叫着躲开一道飞来的绿光：“莱斯特兰奇！你看着！点儿！”
  身后的小姑娘才弄清楚状况，突然跳着拍手叫起来：“啊！打架啦！打架啦！贝拉！我要回去告诉爸爸！！你在这里打架！贝拉！”
  “茜茜！”安多米达宠溺地将上蹿下跳的小姑娘一把拽住，“贝拉的魔咒要偏啦！”
  纳西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敢打到茜茜，茜茜就去告诉爸爸！”
  卢修斯吓了一跳，突然回头，诧异地看着金发小姑娘，问安多米达：“她是谁？”
  “纳西莎。你不记得了吗，卢修斯？布莱克家最小的女儿，爸爸妈妈最疼爱的茜茜。小的时候，我们去马尔福庄园做客，在花园的柏木下挖了个树洞，贝拉的魔咒，记得吗？”
  “她……是布莱克的女儿？一个……斯莱特林？”卢修斯疑惑地问道。
  “那当然！布莱克的孩子，从来没有不是斯莱特林的！”纳西莎骄傲地扬起头，似乎有些不屑。她是认识卢修斯的，尽管卢修斯已经不记得她了。
  “那……格兰芬多的找球手……”
  “那是我朋友！”纳西莎像受惊的刺猬，撅起一身的刺。
  卢修斯突然松了口气，他为这个发现大感惊讶，那个吸引他目光的美丽的小姑娘……竟是一个斯莱特林！
  他们同处地下室，他们共度同样的欢庆日，月光同享，斯莱特林们荣辱与共。他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激动得发抖。
  为什么……他会以为纳西莎是一个……格兰芬多？
  她竟是一个斯莱特林！纯血的布莱克！
  事后收拾残局的时候，卢修斯狠狠捅了诺特一下：“你早知道她是布莱克最小的女儿是不是？！”
  诺特翻了个白眼：“斯莱特林都知道啊……贝拉的亲妹妹，谁不知道？大概只有你，后知后觉的马尔福。你怎么能自以为是地把穿着斯莱特林制服的小姑娘，认作是格兰芬多呢？嘿，蛇形徽章那样耀眼！”
  他居然扬起嘴角轻轻笑了。
  他看见贝拉细心地将树叶从小姑娘的头发里挑出来，目光慈爱。纳西莎扬起小脸，靠在姐姐的身上：“姐姐，有没有被魔咒弹到？”
  那是卢修斯进入霍格沃兹以来，做的最美的一个梦。
  月色融融。
  大概爱情要来了。
  ☆、第四十章　纳西莎的故事（下）
  后来的故事，精彩而沉重，像每一个句读苍凉的结尾，飞蛾扑火的爱情如同落日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昔人故去，塔楼上孤影单薄的少年在盛大的光阴里匆匆老去。
  布莱克家的三小姐最终还是嫁给了庄园的主人，没有人会关心过程，只要结果是乐见的。那天的新娘忧郁而美丽，她穿着华美的婚纱，走入觥筹交错的盛会，水晶吊灯下光影灿烂，青春滥葬的墓志铭悄然爬上美人的额角。她莞尔一笑，依然有年少时候的气息，侧颜的瞬间，竟有泪流下。
  “茜茜，你真美。”贝拉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显而易见，马尔福夫人的地位会让你更美。”
  她这次没有笑：“但愿我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贝拉，余生太长。”
  “当然不会！”贝拉细致地为她套上雪白手套：“你将得到无尽的祝福与宠爱，茜茜，你是……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纳西莎扬起头，克制泪水决堤。她看见精致的水晶吊灯在头顶晃，串珠一丛一丛掠过，影出无数流动的波光。
  马尔福庄园人影攒动。
  安多米达没有参加她的婚礼。
  安多米达，当然不会来。
  她仿佛听见了远处唱诗班的圣歌。
  麻瓜的童话，安多米达温暖的声音，只有梦里见。
  她就那样嫁给了卢修斯马尔福。
  在轻纱一般的月光下，宣誓成为他的妻子，庄园的女主人。
  “阿尔克斯。”
  泪水从眼角滑落，从前的布莱克小姐轻轻说道。
  壁炉里火苗攒动，噼噼啪啪跳跃着榕木燃烧的声音。她坐在那里，华美的黑色长袍垂到地上，又是一个秋意深凉的午后，壁炉里窜起的火苗映红了马尔福夫人美丽的面庞。
  她听见年轻时候的自己对莱斯特兰奇夫人这样说道：“贝拉，余生太长。”
  余生太长。
  她在庄园漫道的冬青树下走过一季又一季，她想起布莱克时期的自己，安多米达迷人的麻瓜歌谣，蒙太古和凯普莱特的故事，还有，格兰芬多青葱俊美的笑容。
  多少年了，深宅华服，她倨傲地扬起脖子，适应成为一位合格的马尔福夫人。
  纳西莎突然看见她那久经应酬的丈夫举着红酒杯，从庄园大厅的水晶灯光下走来，眼神迷离，伴着微醺的酒意，他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茜茜，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
  她一愣，轻轻扶住他：“你醉了，马尔福先生。”
  在酒精的作用下，卢修斯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圈红晕，他却并不生气：“茜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重要，茜茜，我爱你，我爱你就足够了。”
  她垂下眼睫，竟有少女时候的羞怯。
  阿尔克斯。
  七年级的时候，纳西莎小姐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她赤着脚，逃开斯莱特林的目光，一个人爬上格兰芬多塔楼。
  少年等在那里：“茜茜，决定了吗？这真疯狂！一点不像布莱克的教养！”
  纳西莎提起鞋子，调皮地笑道：“布莱克天生叛逆！也许正是流淌在骨髓里不安分的血液使我这样大胆－－多米达……不要忘了，布莱克家早已有了一个出走的女儿！”她突然开始哽咽：“我们的西格纳斯先生该多么悲伤啊……我那可怜的，可怜的老父亲！”
  阿尔克斯抱着她，低声安慰：“茜茜，可怕的代价！但是请不要悲伤，麻瓜的世界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
  塔楼上冷风岑岑，纳西莎冻得直发抖。
  她紧紧握着少年的手。用交付一生的郑重。
  这一场几乎被人遗忘的私奔，是布莱克小姐在年轻的时候做得最疯狂的事。
  月光下。
  天罗地网。
  历史有着何其相似的微妙联系。布莱克尊严扫地，负责这次追捕行动的巫师是主动请缨的马尔福。那时他已任职于魔法部，步步晋升，年少有为，西格纳斯倾心看好的东床快婿。
  格兰芬多加之于他的耻辱让他毕生难忘。他恨纳西莎看那该死的找球手时的温柔眼神，他恨纳西莎在格兰芬多面前羞赧的神情。阿尔克斯毫不费力得到的一切，他望之又望。
  嫉妒像熊燃的野薪，烧旺了马尔福的整个世界。格兰芬多该死！麻种巫师全都该死！纯血统卑微的自尊破碎一地，原来他之于爱情，竟不及肮脏血统的万分之一。在他心爱的金发小姑娘眼里，高贵的马尔福，不值一提。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憎恶泥巴种，再理性的斯莱特林也会有那一刻濒于崩溃，如坠地狱般的绝望蔓延全身，他从古老羊皮魔法书上拓下一记魔咒，彻底割裂了任何有可能与麻种纠缠的机会。
  以古老魔法的力量，淬入马尔福的鲜血，以血的名义起誓：流淌马尔福的血液，斯莱特林与非纯血的爱情必遭诅咒反噬，形如钻心剜骨。最后一次月色皎皎的平安夜，如无赎罪的可能，梅林将带走他。
  那样刻毒的魔咒，附注在马尔福身上。生生代代不可逆转。
  他用卑鄙的方式，从阿尔克斯身边夺走了纳西莎。却从来没有想过，年少时候一意孤行下的狠咒，将来有一天竟会契合他儿子的生长。
  德拉科爱上了麻种格兰杰，他得死。
  卢修斯记得他是怎样跌跌撞撞跑到庄园后院那棵参天柏木下倾吐心事的，他站在那里，全身都在战栗。手上依然沾着魔咒未消的绿光余烬，古老羊皮书上的禁忌咒语带着刻毒的诅咒淌进马尔福的血液。布莱克姐妹在童年时候挖开的树洞就在眼前。
  他靠在树桩上，吃力地喘气。斯莱特林在害怕，违禁咒语的使用伴随着任意有可能的意外，随时都会带来一发不可收拾的伤害。
  年轻的马尔福终于把自己的心事连同无法抑制的恐慌，统统倒入“树洞”，将这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锁在贝拉的魔咒下。
  月光轻薄如纱。他就在那样凉薄的月色下，匆匆走回了庄园的卧室。
  他有过懊悔吗？
  纳西莎留给他的有关于求婚的记忆，成了马尔福每个夜晚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卢修斯仍然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他恨格兰芬多的泥巴种，他永远也不能忘记纳西莎用无比柔弱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说出那个令人生厌的名字：“阿尔克斯……抱歉，卢修斯，我想嫁的那个人，是阿尔克斯。”布莱克小姐优雅地摘下他为她套上的戒指，郑重地还给他。
  “茜茜，可是……他是一个泥巴种！”他的声音在颤抖，马尔福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小姑娘生气地涨红了脸：“不许你这样说他！泥巴种吗？安多米达是榜样！茜茜随时愿意像多米达那样！”
  “茜茜……不要这样……”他的语气近乎哀求：“你的父亲不会饶恕你的……”
  “卢修斯，”她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你不明白，爱无关血统。布莱克家除了多米达之外，没有人明白。”
  她果断地拒绝了他。
  可是最终，她还是嫁给了他。
  马尔福，一向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传统。况然是西格纳斯看上的东床，就在老先生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为最小的女儿做了自以为是的安排：“茜茜，嫁给马尔福吧，你最好的归宿……安多米达已经离我们而去了，爸爸最宠爱的小女儿啊，幸好你和你的姐姐完全不一样，茜茜，要不然……爸爸怎么能够安心地闭上眼睛？”
  贝拉对她使了个眼色，纳西莎满心的话都咽了下去，只有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为行将就木的老父亲，也为自己即将葬入棺椁的爱情。
  一巴掌狠狠扇在阿尔克斯脸上！格兰芬多苍白的面颊清晰地印着五个指痕，火辣辣的疼窜入心底。他本能地捂着脸颊，疑惑地望着纳西莎：“茜茜，你这是……”
  纳西莎咬着嘴唇，哆嗦着狠狠挤出这个单词：“泥巴种！”
  少年眼底满是受伤的神色：“茜茜，你……说什么？”
  “讨厌的泥巴种！你配得上布莱克家纯血的三小姐吗？”她转身就走，是的，就像这样，不需赘言，只要昂起她那天鹅一样美丽的脖子，毫不留恋地离开，高贵的纳西莎小姐就获得自由了。用她纯血的高傲将泥巴种的自卑击溃无所遁形。
  阿尔克斯不会去追她。只要他还有半丝所谓的可怜自尊，他就不会追上去。
  纳西莎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天，直到送饭的小精灵被允许进入时，贝拉也匆匆跟了进去。
  “茜茜，别怕，一切都会解决的……爸爸妈妈爱你，卢修斯爱你，我也是。”
  她抽着鼻子，抬头看了贝拉一眼：“转告卢修斯，茜茜问他，复方汤剂的味道像妖精的尿吗？”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至少是个完美的结局，布莱克家漂亮的金发小女儿穿上最华美的礼服，成为纯血女孩们人人钦羡的马尔福夫人。
  新娘在盛大的婚礼上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至少人们是这样认为的。
  ☆、第四十一章　水仙花事
  第四十一章水仙花事
  深白的月光铺陈在小花园松软黝黑的泥地里，仙女织就的软毡，云梭翩跹。精灵在夜间歌唱，蒙太古与凯普莱斯的故事成为一支魔咒歌谣，灌进花精酣沉的睡梦里。玻璃花房培植着整盆整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