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轻轻挪到摆放着冥想盆的桌子跟前，重新把头埋了进去，水流滑过她的眼角，触摸她的脸庞，她只感到酥□痒的触感，很柔软，很舒服。她那样渴望……探知那段讳莫如深的回忆……在禁林里。
  那段德拉科从来不想让她碰及的过去。
  ☆、第三十三章　暗藏危机（中）
  水流汩汩，她微微张开眼睛，湿透的褐色长发像海藻一样在眼前纠缠。
  时间的轮轴，又重新开始倒转。
  她看见了他们牵手走在霍格沃兹平静如砥的湖边，斯莱特林挑眉微笑，银绿相间的制服映衬着格兰芬多的红黄代表色，显得格外刺眼。
  赫敏笑容温暖。抬起头，对上了德拉科的眼睛。少年蔚蓝的眼睛能够融化雪色。
  陷在热恋中的人们总是容易忽略周边的事物，赫敏完全无法感觉他们身后跟着另一个影子。敏感入微的斯莱特林还是发现了异样，龙皮靴子踩在松软的绿泥上，略顿一下，他的眼睛里突然闪过鹰隼的锐利。
  “怎么了，德拉科？”赫敏拉住他的手，轻声问道。
  他略迟疑，随即微微一笑：“我在想，我们这样不避人，被斯内普发现，会把海狸鼠害惨的！”
  “得啦，就在湖边走走都要偷偷摸摸的！……要是真的被发现了，我马上一拳头砸你脑袋上，谁都会这样想，‘赫敏又好好教训了蛇佬腔一顿啦！’谁都不会知道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
  “乖，我送你回格兰芬多塔楼……今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够多啦！”德拉科笑着说。
  “算了算了，”赫敏连忙摆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一起走才会增加被发现的危险呢！被斯内普教授逮着，格兰芬多学院的分数还不被扣惨了！别以为只有斯莱特林才在乎荣誉！”赫敏拖着德拉科的手，猛猛走了一段路，突然甩开他的手：“拜拜咯！祝你好运，德拉科！”
  德拉科送上飞吻，笑着送走小女朋友。
  赫敏背影渐渐远去。他狠狠踩了一脚松泥，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突然沉声道：“利亚？不要跟着我们……”
  草丛里窸窸窣窣跳出一只斑斓彩蛙，一个眨眼，小女巫蹲在地上，她头低得几乎能靠近草垛，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缓缓站起来，咖啡色的眼睛里忽闪忽闪，仿佛还沾着荷叶上的露珠。
  她的手局促地摆在制服银白相间的领结下，手指不停地摆弄衣结，她低着头，落下的长发几乎要覆盖了整张脸。
  “阿尼玛格斯……？”德拉科走到她面前，“利亚，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是一个阿尼玛格斯。”
  “嗯……一点点天赋，加上勤奋的练习……还、还没注册呢……”她依然低着头，紧张使她无法连贯地说话。
  “竟想不到，你这样年轻，竟然可以成为后天的阿尼玛格斯。”
  “只要想，拼命地学，什么都可以做到的。”她终于抬起头，看着金发少年明亮的眼睛，“格……格兰杰不是也可以流畅地飞行了么？”
  德拉科眉头微皱，阿斯托利亚这样直截了当地戳破他和赫敏之间的关系，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微微低头，这个角度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格林格拉斯小姐的表情，德拉科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你一直都在？”
  阿斯托利亚拼命点头，像个为了得到棒棒糖而不惜承诺大人们一切的孩子。
  “为什么？你会告诉他们？利亚，我不明白你的动机。”
  “我……我……”斯莱特林的小女巫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德拉科微微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回斯莱特林的地牢吧，利亚，我厌恶了潮湿与阴冷。格兰芬多的塔楼能够晒太阳。”
  他还在乎什么呢？斯莱特林从不知道妥协。是斯莱特林与生俱来的固执与自负，让他如今敢于悖逆斯莱特林一意维护的血统论。就像他从小听惯了纳西莎穿着巫师长袍跪在火炉边的叹息：“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呢？布莱克一脉相承的执拗，让布莱克的孩子自相残杀……”德拉科知道，他的母亲是深爱着布莱克的，尽管她早已成为一个马尔福很多年。
  所以有一天，尽管他叛逆无所顾，背弃斯莱特林无可侵犯的尊严与荣耀，他依然是属于斯莱特林的。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从来都只是一个斯莱特林。
  “德拉科……”阿斯托利亚在后面叫住他，她终于收起了少女的矜持与害羞，“希望你离开她！这这……这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德拉科笑着反问她。
  “因为……因为……”阿斯托利亚像个孩子一样，双手挠头，傻傻地在思索，许久才得出了一个她自认为合适的答案：“因为……她是一个麻瓜！”
  “哈哈……”德拉科咯咯笑起来，“小姑娘，我在谈恋爱！你显然没有谈过恋爱！”
  他便不再多说，言下之意，德拉科最近才摸索出来，爱与血统，与身世，全然无关。一年前的德拉科，一个纯正的斯莱特林，也许会说出和格林格拉斯小姐同样的话。
  德拉科重新站到了折身欲走的位置，他正对着远处格兰芬多的塔楼，眯着眼睛，仿佛在享受无比充沛的阳光。他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斯莱特林的地牢，束手束脚。”
  “……你不怕，我告诉他们？”阿斯托利亚紧张地问。
  “不怕。”德拉科摇了摇头，“握着魔杖的巫师，从他掏出武器的那一刻，就可以选择战斗至死，像绅士一样，死亡。利亚，你是一个斯莱特林，应该懂得斯莱特林的信条，可以用生命，去捍卫荣誉。正是这样，巫师追求自由与禁忌爱情的尊严，正是斯莱特林的荣誉，尊严无可侵犯，荣誉亦必永生。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么，不是我选择了背叛，而是他们选择了让德拉科死亡。”
  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小姐眼睁睁地看着德拉科离开，她的眼里，充满了少女的迷惑与一种不知所谓的向往。漫地青草香带着泥土的芬芳钻入小女巫的鼻息，单薄的身影连同阳光，一起翻过了崭新的一页。
  德拉科张开双臂，优雅地呼吸，这一个动作，像极了中世纪从容走向死亡的骑士。不，她想，他一定是在拥抱阳光。
  斯莱特林的地牢，好冷啊。
  而马尔福家骄纵的小少爷，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格林格拉斯小姐的眼里，只要德拉科在的斯莱特林，她从来感受不到地下室的阴寒。
  纯血贵族千百年来，从来以斯莱特林为荣，而德拉科，从什么时候起，那样向往塔楼上阳光的温暖？
  时间会流淌。
  盛大的光阴从容不迫地奔赴死亡。
  爱情真是一剂毒药，多少年之后，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靠在壁炉前柔软的沙发上，想起这一段陈年旧事时，心中五味陈杂。
  调皮的金发小男孩跑了过来，轻轻拍她的巫师长袍，明亮的瞳仁里透着小鹿一样的伤感与惊慌，天蝎座胆怯地问她：“妈妈，为什么爸爸总是在阴雨天的时候靠着壁炉发呆？爸爸总是不开心……”
  她的心像被一把针狠狠地锥刺：“啊，啊，斯莱特林也许想晒晒太阳。”
  她的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是的，阿斯托利亚小姐终于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马尔福庄园的家长。他们联手，毁了德拉科的爱情。
  ☆、第三十三章　暗藏危机（下）
  赫敏不忍再翻阅浩繁成简的记忆，她几乎能在那场疑似梦境的际遇中找到一一对应的过去。是的，那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借着冥想盆的神奇力量，她再一次回到过去，再一次亲临梦境，她记得她丢失过一段记忆，却不记得是以怎样的方式丢掉了那段无比珍贵的记忆。她曾经困惑于梦境与现实，梅林用“梦”的名义提醒她，忘记的，未必不是真实的。
  于是，曾经出现在“梦”里的碎片，如今在冥想盆汩汩流动的水流声中，终于又一次清晰地展现在她面前。她仿佛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一个人在观看一场悲伤的电影，主角正是她自己。
  德拉科牵着她的手从霍格沃兹的湖边走过来，她看见自己笑容明媚涓然，清澈如同淌过的溪流。金发少年也在笑。自从在禁林遇见德拉科之后，他们正式确定关系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少年总是愁眉深锁，偶尔斯莱特林的戾气完全暴露在这个暴躁易怒的少年身上。赫敏几乎忘记了，德拉科也曾经拥有过这样明媚欢乐的笑容。
  而这样的笑容恰恰是自己能给的，德拉科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欢快地微笑。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一种满足感。
  德拉科拉过赫敏，璀然笑道：“小姑娘，你知道么，马尔福先生和太太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将去访问布斯巴顿，但愿……”
  “但愿小马尔福少爷不要高兴的太早！”赫敏抢过话头：“你以为可以在没有父母监管的情况下呼吸自由的空气……？马尔福庄园可到处都是耳目呢！那些会动的小精灵甘愿做最忠实的仆人！”
  德拉科故作生气地将赫敏一把揽在怀里，叫道：“但愿巴黎美丽的空气会让他们多停留一会儿！时尚之都是女人们疯狂购物的梦想之地……可怜的马尔福先生！整整两个星期，他都得为我的妈妈做苦力当小跟班……真同情他！”
  “……”赫敏推开他：“臭小子，幸灾乐祸！马尔福先生的魔杖可不会拐弯！”
  “呵！听起来真像我父亲安插在我身边的窃听器！赫敏，您什么时候受雇于我的父亲？”
  赫敏缓缓掏出魔杖：“……我要让你知道，格兰芬多的魔杖也不会拐弯！一打一个准！”
  德拉科抱头鼠窜。
  “温柔点！小女巫！除了智商堪忧的马尔福，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要你！”德拉科狠狠捏着她的鼻子，笑得花枝乱颤。
  赫敏顺势靠在他怀里，用手吊住他的脖颈，魔杖正好抵在德拉科柔软的颈窝处：“说吧，臭小子，你有什么预谋？－－我是说，您以无比的热情期待马尔福先生携太太外出交流……”
  “哈！哈！”德拉科仰天大笑，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他突然将赫敏抱得更紧，把赫敏的头发蹭在自己的毛衣上，喃喃道：“赫敏，赫敏，我带你去马尔福庄园，让你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斯莱特林在说最动人的情话。邀请她去马尔福庄园，让她知道，在她没有遇见魔法的十一岁之前，金发少年拥有怎样与众不同的童年。
  她错过的，都将得到补偿。
  梦境与现实开始交融。
  水晶琉璃灯，红酒，舞会。赫敏从前在梦里看见的一切，此时都真真切切地展现在她面前。
  这里是马尔福庄园。
  窗户外参天柏木郁郁青青，一阵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疏影横斜，在水晶灯流动的光影下，映出影影绰绰参差不齐的蓊荫。
  大厅里流动着舞会的音符。红烛，酒杯，水晶灯盏，一场华美的舞会即将开始。四围寂静无人。
  “呵，赫敏，早就想这样做了。欠你一场舞会，”马尔福咬咬牙，“四年级的舞会，但愿你能看到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的斯莱特林，克鲁姆真叫我生气。”
  “……只有我们？”赫敏环顾四周，寂静清冷的庄园，完全不像是有客人要来的样子。
  “赫敏，补偿你的舞会。就我们两个人。”
  “连斯莱特林也不通知……？”赫敏笑道。
  德拉科也眯起眼睛笑起来：“蛇佬腔会破坏我们的氛围……当然，我除外。”
  他俯身点起蜡烛，淡淡的烛光绕着一道晕圈，暖意点燃了整个大厅。
  她在这里看见了过去发生的每一个瞬间，梦境又开始在现实中循环。
  德拉科弯腰邀舞，手臂摆过大大的弧度，他的笑容凝在脸上：“赫敏，还你一场舞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舞会。四年级的时候就想这样做了。”
  舞曲循环。
  金发少年单膝跪地，郑重地将那枚求婚戒指掏出来，小心翼翼地套在赫敏手上：“它生生代代只属于马尔福夫人呀。”
  他用他稚拙的方式请求她成为未来的马尔福夫人。
  他推开窗子，空气翕入鼻翼，庄园里有鸟在清唱；
  他绕在赫敏身后，为她梳理湿漉漉的头发，像一个丈夫对待他的妻子那样；
  他吩咐小精灵煮麻瓜世界的咖啡，他和赫敏有太多发生在麻瓜街区的故事；
  他骑着飞行扫帚，载小姑娘去麻瓜街区看电影；
  他们一起为杰西卡搭筑猫头鹰的窝，回忆捡到那枚鸟蛋的愉快清早，回忆他们将杰西卡像孩子一样抚养长大的过程中所体会的酸甜苦辣；
  他们一起在月色皎皎的庄园长廊上，细数陈黑天幕里疏廖的星子，那个时候，赫敏才发现，马尔福不愿仰望星空源自不被允许仰望的倨傲，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