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烛高照，圆舞曲照常响起，年年岁岁如初。优雅的老先生在贵宾如潮的宴会上，思念当年霍格沃兹人影成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爱情，曾经盛开在舞池里。他跪在地上，将生生代代只属于马尔福夫人的求婚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她笑得那样美好。——“呵！格兰芬多的万事通比斯莱特林老蛇还要狡猾！”言犹如昨，庄园里花败一年又一年。斯科皮带回了一个格兰芬多，他们一起在圆舞曲优雅的声调里滑向舞池，如同少年时候的他们。马尔福先生轻轻敲击蛇头魔杖，坐在主人的席位上，眯眼看着舞池里年少萌动的爱情悄然盛放。呵！那个红头发的韦斯莱姑娘长得真像她！
  “可惜长了韦斯莱的头发呢——要不然，没人会说不完美。”老马尔福先生咯咯地笑起来，他还记得，斯科皮带她回来的那天，金发小少年紧张地结巴起来：“父……父亲……露丝是纯血统……虽、虽然，她的、她的母亲……您要知道，韦斯莱家族是、是纯血统……”
  “我只是有些意外，你竟会带回一个……看起来有些，有些水火不容的格兰芬多呢。当然，韦斯莱小姐很漂亮。”马尔福先生不吝夸赞，他俨然是慈爱的父亲，这与从前的每一个马尔福有些意外的不同。尽管他知道斯科皮并没有血统的成见，马尔福刻板的家规还是让他不得不紧张。
  “我只是希望露丝能参加我十三岁的生日宴会，这会使我更高兴些，父亲。”
  “您气色看起来不错——前任魔法部部长先生，”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生，向他伸出手，“尽管爸爸说，您是因为身体原因主动卸任魔法部部长的职位，但是，但是——您气色真不错，梅林保佑您，先生。”
  德拉科眯着眼睛，他当然想到了另一个人，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有关多年之前塔楼下的记忆重又在他的脑海里溯放，如今韦斯莱太太早已不记得年轻时候做过的疯狂傻事了，而他，却用一生珍藏。
  赫敏试图用嘶哑的声音阻止斯莱特林的离开：“德拉科！德拉科！”她在他身后大叫。塔楼在日光里投射下整片阴霾，少女孤单地站在那里，群鸟啁啾，黄昏独自来临。
  “德拉科，我今天必须要告诉你……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何必故作聪明把我和罗恩牵扯在一起！”她的声调逐渐柔和起来，带着让人不忍卒读的颤音，赫敏显然有些紧张，“……我，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你明白，——事实上，呼神护卫咒……已经很让人明白了，不是吗？你不该这样笨，”小姑娘有些语无伦次，她仍然鼓足勇气，直面少年薄弱的背影，“它是什么时候产生变化的，我也无从知晓，如今我们所要面对的，只是……我的水獭守护神变成了苍鹰！我们不得不承认……那只巨大的猛禽有和你一样欠揍的表情！”她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仿佛只是曾经他们一同在图书馆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例行公事一般的互相嘲讽。
  德拉科愣了一下，他的心陡然往下沉坠，该死的赫敏在触碰他的底线！滑头的斯莱特林终于回头，轻蔑地冷笑：“你的告白果然和格兰芬多的处事一样笨拙愚蠢！”他的心一阵疼痛，少年知道，他一时的不忍心或许将改变他的一生，也将把赫敏拖入斯莱特林的无底牢笼。他必须快，残忍地离开。
  他究竟是太高估了自己，原来只要赫敏一句委屈的哀求，他竟可以抛开他“自以为是”的计划，毫无理智。
  与她在一起，如果是错误，那么，再错一次又何妨。
  “不要走，好吗？”小女巫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你是何时出现在梦境中，它真实的就像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那样。——尽管我知道，马尔福庄园厌弃泥巴种，但是，在梦里，你用胶布堵上了壁画上贵妇人们的嘴……德拉科，感谢你的好意……”
  ☆、第十五章　呼神护卫（下）
  “你要相信，困扰你的梦境是药水致幻的作用，没错，的确是那样的。”少年逐渐平静下来，“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那些全都是真实的！海狸鼠的眼睛都要惊讶地瞪出来呢！但那的确是那瓶药水的问题——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样的傻事了，那天……真是失仪，失仪……”
  “不要再一次愚蠢——你该相信格兰芬多的勇气，我……我……”赫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仿佛很紧张。当然，如果要向从前的死对头剖白自己的心迹，的确是一件令人十分紧张的事。
  德拉科笑道：“打你用魔杖指着我，念出呼神护卫咒起，我就知道，格兰芬多的勇气不可低估。”
  “那么，那么，”赫敏紧张地揉搓着衣角，“我得跟你说……我……我想……我爱上了……面目可憎的斯莱特林，不知从何时起……”
  “多么疯狂！”德拉科狡猾地咯咯笑起来，“你竟向面目可憎的斯莱特林表白！”
  少女羞窘无地自容。
  德拉科轻轻走过来：“真抱歉把你可爱的守护神变成了那只白痴苍鹰！”
  “的确让人遗憾。”小姑娘直视他。
  “哈！有趣的格兰芬多！”他的眼睛闪着星子的光亮，那是德拉科有生的记忆里极少的快乐时光，他突然伸手一把揽过赫敏，他把下巴埋在她的颈窝下，松软的带着香精洗发水味道的长发触得他痒痒的。他轻轻呢喃：“那是我该说的话，赫敏，你不知道这么久的煎熬……只能远远地看着你，被所有人警告离你远远的。分明是两个人的坚持，你却把痛苦与责任都推给我，所以我才那样恨你……你可以潇洒地继续过你的日子，马尔福却只能在无尽的思念里怀恋，在塔楼上怎么也走不出的阴影里孤单地看你生活……”
  赫敏不知所措，尽管德拉科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十分受用。至少这证明从来不是自己一厢情愿错付了深情。少年说的话却让她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只能抱着回忆过行尸走肉的日子，多可怜。”德拉科把头埋得更深，褐色的长发就像芜冗的草轻轻触摸他的脖颈。“不必深究深意，你只需要知道，马尔福爱你，远比你爱他更久，更深。”
  赫敏也伸手环抱他，德拉科呢喃更深，像孩子一样呓语：“赫敏……赫敏……我爱你……我爱你，好姑娘。”
  我爱你。这是梅林对年轻的爱情最深沉温暖的祝福。
  金色的脑袋磕在她的肩膀上，日影夕照，时光甜蜜得能够揉出蜜汁来。“既然结果是这样的，那么无关过程，我只接受这样的结果，只要这样的结果，赫敏，”德拉科轻轻揉着少女松软的褐色长发，甜腻的香精味道一阵一阵送入鼻息，他似在梦呓，“一切重新开始吧，无关过程，此刻我们站在这里，我们又回到了这里，赫敏，忘记不愉快的记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还会为禁林里马尔福的无礼耿耿于怀吗？原谅他吧，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尔福，马尔福的世界天塌地陷……姑娘，如今你好好地站在这儿，我的荣幸。”
  马尔福的语调渐息寥远，他的声音里夹着沉厚的叹息，仿佛在悼念过往的让人痛彻肺腑的回忆。赫敏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细腻如同母亲对待孩子那样。小女巫眯着眼睛浅浅地笑起来，如今是她幸福的开始。尽管她此时并不知道，爱上一个斯莱特林所要付出的代价，如何惨痛。
  德拉科心绪难平，他知道，幸福太快，摧毁幸福的号角已在不远的星空下吹响。他紧紧搂着赫敏，妄图抓住正逐次流泻于指尖的细砂。就让他再自私一次，这是赫敏欠他的。梅林作证，最后一次。
  德拉科终于决定，把那个禁林里的秘密带进坟墓，她最终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格兰芬多的阵营。遗忘必然比回忆更快乐。
  马尔福是自私的，他当然不会预见，多年之后的韦斯莱太太在安多米达的小屋里，又一个飘满雪片的圣诞夜，得知早已被途经她生命一个又一个自以为是的巫师苦苦掩盖的真相时，何等懊悔，何等痛彻心扉。不亚于庄园里萧索的秋景下，马尔福先生十数年寂寞却甘之如饴的翘首思念与煎熬啊。为了那一夜斑驳的星辉，为了一个年轻的诺言。
  而此刻，小马尔福正拥抱心爱的姑娘：“忘记禁林里的不愉快，幸福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小姑娘信了，那是她以为的全世界。
  塔楼下，两段影子逐渐融成一处，拖得颀长。
  少年仔细端详赫敏因赧然而紧闭的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十分可爱。蜜桃色的唇仿佛还带着他离开时的柔软触感。斯莱特林狡猾地笑起来：“怪味豆应该再增加一种口味——海狸鼠嘴唇的味道，销量会大增！”
  “……德拉科！”
  ……
  风吹过带来香草的清香。远处榉树林落下参差不一的剪影。霍格沃兹温柔的黄昏，又一次来临。尽入眼底的风景，天边寒鸦飞尽。赫敏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德拉科身上古老沉香的味道，掠过她肩头轻轻揉搓的金色碎发，都是真实的，再也不会有一个冷雨凄惶的夜晚，来残忍地提醒她，所有美好的出现在脑海里的影像，只是致幻的梦境。
  至少，他们曾经真真实实地在一起过。这便足够。哪怕日后沟壑深阻，纯血统的固守依然难以僭越，那么，她至少曾经有过一段可为珍馐的美好回忆，冷雨里孤独醒来的夜晚，不致凄惶。
  “嘿！”赫敏突然跳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德拉科！我们第二次在禁林的那晚，你早说过我的守护神变了……而那个时候，我清楚地记得，那晚驱走摄魂怪的，正是我的水獭守护神，绝无差错。你……你指的是？”
  “啊？……因为你的愚蠢导致我们误入禁林的那晚么？”
  “德拉科！你像个老先生，令人担忧的记忆力！我的守护神分明是在今时今刻！变成了你的那只白痴苍鹰！绝！无！差！错！！”
  “哦？”少年抬起头，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哦，那么……口误，口误。你知道的，和愚蠢的格兰芬多在一起，任何低端的错误都有可能发生！”
  “德！拉！科！！”
  少年任由心爱的姑娘使着小性子追逐自己，塔楼下，只有海狸鼠欢快如银铃的笑声，伴着偶有掠过暮色的几只雀鸟带来的咕咕叫声，落下一串隐在记忆里的幸福回音。寥远而空谷传响。
  那么，就让她永远不要知道真相吧。德拉科痴望着日暮里拖长的影子，独自想。
  ☆、第十六章　天为谁春
  第十六章天为谁春
  这一个月，或许是她有生的记忆里最快乐的日子。霍格沃兹古堡的每一个角落，都刻印着他们出双入对的幸福略影。临湖的柏杨丛，足迹遍至，格兰芬多的塔楼，他们用暗号接应。德拉科总是咋呼着吓她：“唔，我们似乎不应该公开呢，格兰芬多与蛇佬腔的约会！足够成为霍格沃兹最劲爆的新闻！得啦，得啦姑娘，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把我们的约会捂得严严实实……”
  像以前一样？赫敏嘟着嘴，她可不记得以前他们有过和平相处的时候，更别提约会啦！
  德拉科的飞行扫帚，总算不是浪得虚名，斯莱特林的找球手飞行技术可圈可点，赫敏总是坐在他的扫把上，他们一起溜去麻瓜街区看电影，仓促地喝咖啡吃甜点，像所有恋爱中的麻瓜小情侣那样如胶似漆。当然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必须在夜场电影散场后，仓促狼狈地跳上飞行扫帚，闪电一样赶在宵禁之前回到霍格沃兹。赫敏总是咋呼而焦急：“德拉科！你飞快点儿！驾！驾！”
  “……你当我骡子还是马？”德拉科额头十分配合地冒出三条黑线，他难得能够准确地叫出麻瓜牲口的学名。
  每当这时，赫敏总是紧紧地从身后揽住他，把头往他的后背蹭，顶着蓬松松乱发的脑袋搁在德拉科身上，呼呼大睡。
  “姑娘，——姑娘，你可以把你的体重弄轻点儿，这样我们被斯内普逮住的可能性将大大减小。”找球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飞快地穿过泰晤士河。
  很显然，德拉科的后背被狠狠捶了一记。
  “不怕我把你扔进河里喂鱼？”
  “……马尔福将没有夫人。”她迷糊地补了一句。
  “好吧，好夫人，坐稳了。”少年咯咯地笑出了声。
  如果说精准的方向感和熟练的飞行技巧可以归结为是找球手必备的技能的话，那么，德拉科对麻瓜街区的熟悉程度就只能用令人惊叹来形容。
  “嘿！往那……”赫敏话音未落，德拉科已经熟练地穿过两幢高楼间的空隙，压低扫帚，飞快转入另一个街区。“没有隐身衣，会把麻瓜们吓坏的！”小女巫趴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