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最好的找球手波特！”
  格兰芬多精力充沛的小狮子们兴奋地叫着。风把他们的小脸吹得越发干裂，却依然掩盖不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即将开始前的激动。红与黄的色波涌动着翻起小山一样的波澜。赫敏埋头坐在魁地奇看台上，心事重重。
  一年级的飞行课上，金发小男孩熟练地召唤飞天扫帚，——来自纯血家庭的骄傲让赫敏深深自卑，扫帚躺在麻瓜小女巫的脚下怎么也不听使唤。二年级的魁地奇训练场地，他终于成了斯莱特林的找球手，德拉科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鄙夷地骂她泥巴种。金发小男孩长成了盛气凌人的少年。
  他们的关系，从此剑拔弩张。
  赫敏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不太讨人喜欢的马尔福。身边低年级的格兰芬多仍然精力充沛地大声呐喊，兴奋地准备迎接一场魁地奇球赛，丝毫没有意识到黑色恐怖笼罩的霍格沃兹已经不是从前的面目。
  她习惯性地皱眉，褐色长发披了漫肩。拉文德刺耳的尖叫声乍然入耳，周围刹那间人声鼓噪。
  ——罗恩已经上场了。
  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两大阵营列队站开，红色与绿色的交织赫然刺眼。狮子，蛇，巅峰对决。还是那样熟悉的场景，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依然是低年级时候的魁地奇球场，水火不相容的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
  却没有他。
  没有骄傲苍白的少年，德拉科。
  赫敏下意识地朝斯莱特林的观众看台看过去，试图找到那抹熟悉的却让她有些恐惧的身影。
  德拉科已经很久没有穿斯莱特林的绿色魁地奇球服了。他似乎也很少穿霍格沃兹的学生制服，小马尔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挺拔的少年，他爱穿西装，质地考究的黑色西服，能把他骄傲却苍白的贵族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实际上，霍格沃兹的一草一木，都在变。他们，都长大了。
  再也回不去了。
  运气还不错，赫敏终于在塔楼下面的一个角落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马尔福，和他的小女朋友，潘西。他果然还是穿了黑西装。
  赫敏的心突然扑腾跳了一下。她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德拉科不在他酷爱的魁地奇球场，不在斯莱特林的看台上，却甘愿躲在某个角落，和他的小女朋友甜蜜地约会。就像那次她在图书馆撞见的那样。也许还有她没有撞见的很多次。
  万事通小姐第一次这样失落。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赫敏回过神来，球场上的罗恩？韦斯莱此时无疑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成功地将鬼飞球挡在了铁环球门外！赫敏努力向他扯出一个微笑，尽管她知道，罗恩根本看不见。
  她微微有些发怔，飞天扫帚上的罗恩愣在半空中，分明也把头撇向格兰芬多的看台——她这里。一旁的拉文德疯狂跳了起来：“嗨！嗨！罗恩！”原来是这样，赫敏缩了缩脖子。
  黑暗就是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事后谁也没有力量去回忆那天球场上的恐惧——一场食死徒制造的混乱该有多可怕。赫敏只记得，漫天黑烟滚滚涌来，就像巨大的穹庐笼罩着魁地奇球场的上空，扣着圆环的金质杆子被连根拔起！罗恩就是在这个时候摔下飞天扫帚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球员纷纷摔下扫帚，从高空中狼狈坠落，被狠狠地掼在地上！
  食死徒尖利的笑声就像来自幽冥地狱的催命符！
  看台上的石凳像轻飘飘的棉絮被黑风卷起，在空中跳着狂躁的舞蹈。赫敏像所有无辜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观众那样，在一片混乱中被黑风掼起，狠狠抛向空中！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黑影在她身边来回逡巡，一股温热的气息很快将她团团包围。她突然闻到了一种神秘的却让人心安的香气。
  她自高空中稳稳坠落，柔软的重物垫在她身下，她稳稳当当地落地，丝毫没有受伤。赫敏后来想，也许她是这场食死徒大规模袭击事件中唯一一个安然无恙的受害者。黑影在将她送回地面的那一瞬间抽身离去。赫敏空落地望着天空，他为什么要救她？她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掩盖不了的担忧，——毫无疑问的是，他受伤了。也许很严重。
  食死徒疯狂地向地面施攻击魔咒，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被狠狠抛起，又重重回落地面，天地间弥漫着黑魔法逼仄的恐惧，人心惶惶。
  那次被动挨打的局面代价十分惨重。圣芒戈住满了在黑魔法攻击下受伤的巫师，庞弗雷夫人的校医室也人满为患。《预言家日报》登满了寻人启示——在黑魔法笼罩的阴霾下，失踪的巫师不计其数。邓布利多教授启动紧急戒备预案，誓将保证学生的安全，整个霍格沃兹笼罩在空前恐慌的氛围中。
  罗恩依然躺在校医室洁白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庞弗雷夫人，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哈利问。
  “也许不严重，”庞弗雷夫人忧愁地答道，“缺一味配制清醒剂的草药，不不，我想缺很多……你知道的，病患占满了所有医疗空间，我根本忙不过来，草药十分紧张……”
  “十分紧张，波特先生。”她又重复了一句。
  “也许我们无能为力。”赫敏空洞的眼睛里不断有泪珠涌出来。她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哦，不不，”拉文德握着罗恩的手，夸张地叫起来，“常胜将军！你该在魁地奇球场上叫斯莱特林老蛇好看！”她也难过得低声抽泣。
  “别傻啦！赫敏，”哈利拍了拍赫敏耸起的肩膀，“万事通小姐，别忘了，作为魔药课的老师，斯内普教授那儿有很多珍贵的魔药材料！或许我们可以去偷……嗯，借点过来急用……”
  赫敏灰暗的眼睛里顿时放出光芒。
  “我不介意用‘偷’，梅林作证，你们都是好孩子。”庞弗雷夫人说。
  “你在这儿照顾罗恩，我马上去。”哈利回头嘱咐赫敏。
  “还是我去吧，”赫敏难过地压低暗哑的声音，“我想这里应该不需要我。”
  哈利回头看了一眼罗恩的病床，拉文德正坐在那儿握住罗恩的手，用温柔的眼神注视他。整个祥和的画面就如同是夫妻患难劫后余生的场面。哈利沉默着向赫敏点了点头。
  海狸鼠小姐带着一阵风跑了出去，褐色的长发随着身子的颤动在肩头涌起好看的波澜。
  “哎！梅林更作证，”庞弗雷夫人在赫敏身后大叫，“可不是我叫你们去偷……偷……被西弗逮到可别说是我……”她轻声叹了一口气，“愿梅林保佑你，好孩子。”
  ☆、第四章　迷踪（下）
  蜘蛛尾巷。
  一阵急雨刚过，石阶上碧苔点点，泛着绿油油的光泽。赫敏轻巧地跳过一个个水洼，黑皮鞋踩上青阶的那一瞬间，一个打滑，她踉跄着差点站不住脚。
  但愿这次能有好运气。赫敏喘着粗气在心里默默祈祷。斯内普教授似乎很不清闲，斯莱特林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万事通小姐白跑了一趟冤枉路，只得冒雨到蜘蛛尾巷来找他。
  “阿拉霍洞开！”主人似乎不在，赫敏冒犯地对着大门施了个魔咒，她当然不能再空手而回，梅林保佑。
  赫敏举着魔杖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格兰芬多的勇气一刹那消失殆尽！锁钥上方，空洞的大门上，分明刻着一个狰狞的黑魔标记！骷髅与蛇的紧紧纠缠，邪恶吞噬善良。
  斯内普教授！
  赫敏在心里惊呼。勇敢的格兰芬多像闪电一样蹿进去！
  屋里空无一人。赫敏警觉地握着魔杖护在身前，每一个脚步都走得那样艰难。“荧光闪烁！”魔咒出口，屋子瞬间笼罩在银白的亮光中。她的心在突突得跳，斯内普教授不在家？万事通小姐拿不准，这方小小的屋子，到底有怎样的遭遇在等着她？
  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龙皮靴子踢踏的响声回荡在耳边。赫敏又紧张又慌乱，她灵机一动，连忙顺势倒下，滚到床底。她趴在那儿，找了个便于掩藏的位置，一双眼睛正好能从豁口看到外面发生的事。
  老马尔福鬼鬼祟祟地探进半个身子，他的精神似乎并不好，完全消失了马尔福庄园养尊处优的生活所养成的精细。他满脸颓唐的神色，漂亮的眼睛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那头曾经引以为傲的铂金色长发枯草一样随便地搭在肩头。他竟然穿着斯内普的衣服！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
  赫敏躲在床底大气也不敢出。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马尔福的一举一动，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叫赫敏惊讶！
  卢修斯熟练地捣鼓桌上一排瓶瓶罐罐，好容易配制出一瓶黑乎乎的东西，他没有丝毫犹豫，仰脖便喝。卢修斯？马尔福就在赫敏的眼前，变成了霍格沃兹性情乖戾的魔药课老师——西弗勒斯？斯内普。
  赫敏的手抵着床沿微微发抖，如果她没有记错，卢修斯？马尔福，这个狡猾的食死徒，在五年级那场争夺预言球大战后，被邓布利多教授亲手送进了阿兹卡班！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他此时应该躺在冰冷的阿兹卡班，享受摄魂怪的亲吻！
  ——意外……情况？
  赫敏屏住呼吸，思绪飞转，德拉科……德拉科这样恨她，也许与这件事有关？
  虚掩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那个永远坏笑的金发少年，邪恶的斯莱特林，此时正站在门外。他看起来似乎很累，脸上再也堆积不起虚伪的笑容，连一丝马尔福式的敷衍都嫌奢侈。他正平静地看着屋里那个高大的男人。
  赫敏一怔，显然，卢修斯，——哦不，此时应该说是“斯内普教授”，这个奇怪的男人也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吓到了。他当然不会想到，在蜘蛛尾巷的阴冷角落里，他竟以这种尴尬的身份去面对另一个难缠的马尔福——他的，他的儿子。
  老马尔福顶着斯内普的皮囊，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他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德拉科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唿哨：“斯内普教授，我考虑得很清楚，”他有些慵懒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马尔福式的微笑终于不吝啬地绽在脸上。
  卢修斯不明所以地同德拉科握了握手：“你该走了。”他刻意沉着声音，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德拉科没有说话，有些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他憔悴的身影看起来就像一只弓着身子的虾。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光线不大好，赫敏躲在床底下眯着眼睛努力捕捉他们的每一个表情。
  “你受伤了？”卢修斯终于忍不住，哑着声音问道。即使躲在别人的皮囊下，也依然掩盖不了一个父亲的慈爱与关心。
  “不算糟糕，”德拉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死不了。”
  “不要轻许你的性命！德拉科，这不值得。马尔福生而高贵。”
  “不，教授，这很值得，”德拉科略微皱皱眉头，“你不会懂一个马尔福的一往情深！”他像孩子一样低下头，喃喃道，“马尔福什么都有，却从来没有快乐。教授，这很值得。”
  路灯暗澄的光映在德拉科脸上，在他的眼睑处投下一片半掩的阴影，小马尔福即使半路颓唐，也依然优雅得耀眼。
  卢修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门沿：“理智一点，德拉科！看在梅林的份上……”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德拉科半倚在墙角，苍白的脸上浮过一抹淡笑，“在这一点上，您的好朋友——我的父亲或许比我更不理智……也许它传承在马尔福一脉相承的血统里，我没有办法。”
  卢修斯尴尬地看着日渐成熟的儿子，显然，德拉科并不知道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斯内普教授”，正是他的父亲。
  “你知道我很忙，教授，我想我该走了……”德拉科抬手摸了摸铂金色的短发，“总得想办法把那个老先生从阿兹卡班弄出来，”他耸耸肩膀，淡笑着说，“最近摄魂怪似乎也很忙，但愿路上不会碰到那些讨人厌的东西。”
  赫敏听见门被推上的声音，隔绝了外头的路灯，屋子里更显晦暗。卢修斯孤独地站在阴影里，喃喃自语：“不要让我后悔，德拉科。一切都是为了你。”
  赫敏垂下眼睫，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冰冷的手上。——她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难过。……他受伤了？她更不明白，一向骄傲自负的马尔福，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一个肮脏的泥巴种？
  赫敏充耳不闻，门被狠狠踹开的巨响还是刺激了她脆弱的神经！她猛地睁开眼，小马尔福握着魔杖像头野兽一样警惕地站在门外！德拉科去而复返。
  “哦哦，敬送之至，”卢修斯摊手，“马尔福先生。”
  “我并不知道，这里面似乎有些古怪，斯内普教授今天不对头呢，”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