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柳氏跟在后头,黄珏故意落下几步,等着柳氏过来,看着她,道:“到是没想到,我师傅竟是把你给带来了。”
柳氏抿着嘴,道:“是呀,我也没想到夫子会带我出来走亲访友。”
黄珏指了指刚才那位妇人,道:“那是我母亲,有眼疾。你瞧,我师傅跟我娘是不是更像母子俩,在我们家,只要师傅一来,在我母亲跟前,便没我们兄弟俩的位置了。”
柳氏看着前面,蒋夫子扶着那位老夫人的手,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仔细地牵着她的手走过回廊。两人之间,温情无限。黄珏道:“我师傅是我娘最小的表弟,可是比我们哥俩还疼爱他。”
柳氏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可你为何叫夫子师傅?”
黄珏咧了咧嘴,道:“叫师傅可是好听多了吧。”
柳氏笑了笑,跟在他身后往屋子里去。
屋子摆放着几盆烧的明晃晃的炭火,那老妇人拉着蒋夫子的手笑个不停,不也知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来。没得主人家同意,柳氏也跟着站在下首,看着前头那对像是母子般的姐弟俩人。
过了一会儿,柳氏听见蒋夫子唤她,柳氏虽是有些惊讶,倒也慢慢走出来,蒋夫子朝她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到了跟前,柳氏疑惑地看了蒋夫子一眼,蒋夫子却是抓住她的手来,满脸笑意的对大表姐说道:“这是柳氏。”
老妇人虽是看不见,蒋夫子却把柳氏的手递到老妇人手里。柳氏见她用手紧紧抓着自己,很是急切,也微微弯□子在她跟前,柳氏道:“老夫人万福。”
黄珏母亲笑呵呵地伸手来摸柳氏的脸,过了一会儿,老妇人拉着柳氏,那双眼却淌着泪光,她看向蒋夫子的方位,道:“这闺女可是上回典回家的那个?”
蒋夫子嗯了一声,老妇人道:“好,好……”她又拉着柳氏的手,说道:“闺女,我这兄弟,最是个善良心肠,品性那是顶顶的好,你自可安心待在家里。我兄弟今年也该是三十有一了,年纪是大了些,只这年纪大些的,才会知道疼人。不像那些个毛头小子,还得你去照顾他。说来我这弟弟,那也是命苦呀,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日后你自会知晓。要说这世间,哪个男人家像他这般这么大年岁了,身后也没个一儿半女来,我是着急得很。闺女,老姐姐我求你个事儿,成不?”
这妇人这会儿已经是泪流满面,柳氏见她如此,也就依着她的话说。蒋夫子站在边上,已经是一脸的严肃,他缓慢却坚定地道:“大姐……”
那声音里竟然是透着一股警告的意味,柳氏还从未听他说话这么的刺耳,不由得扭头看了他一回。
老妇人伤心道:“你便是如此,每回你都拿话堵我。我不与你说。”老妇人拉着柳氏的手,又道:“闺女,我这兄弟,平时是不这样的,你也别在意。我呀,就想着在有生之年能见他有妻有子的过活,便是去了,到了那边也能跟姑母实诚地说。闺女,你的事情,我后来也听说了,那前夫家里虽是对你刻薄,可老姐姐说,你若是真愿意呆在这里,与我这兄弟生儿育女,甭说五年,我便是让他娶了你又何妨!”
老妇人说得可是掷地有声,说完还撇向蒋夫子,道:“你也莫要拿话又说我。当年姑母可是拜托我照看你,我虽是你表姐,也是如你母亲一样。”
柳氏虽是弄不清楚这前因后果,大抵也能知道蒋夫子可能生世比较可怜吧。柳氏到底面嫩,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说什么都显得尴尬之极,只好低着头当个闷嘴葫芦来。
蒋夫子对这老姐姐了解得很,只这回,他竟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是锁着眉头。
黄珏在下头看得是止不住的笑,他见这戏也瞧得差不多了,至于以后如何,当不是现在能看出来的。黄珏走出来,朝他母亲道:“娘,你让师傅站在这儿,光是训话,竟是忘了让人上茶水点心!”
老妇人对自己这小儿子最是疼爱,她笑道:“你这猴儿,早时你不竟然不叫我!白白让我出个丑!”
老妇人让蒋夫子两人坐下,又赶紧招呼人上茶果点心。黄珏本就是个话多的,捡了不少好听的话说与他母亲来。柳氏却是不曾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有时那老妇人问着她些什么,她便回答一二。
吃过午饭后,老妇人问道:“今年可回那边去?”
蒋夫子摇了摇头,道:“等清明时节,我会回去给娘扫墓。”
老妇人嗯了一声,道:“听说,那人身体也不好了。”
蒋夫子冷哼一声,冷冷道:“他那般的人,死了才是最好!”
老妇人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件事情。她又捏了捏兄弟的手,道:“那你,可带她去?”
蒋夫子顿了顿,片刻道:“到时候再说吧。”
几人便歇了这话头。老妇人推说累了,要去午休,让两个儿子作陪。
蒋夫子忙让她自去休息。黄珏的大哥黄斌也携了妻子告退,屋子里倒只剩下他们三人。
黄珏道:“师傅,可要出去逛逛?我这几日新得了个好玩儿的玩意儿,不若一并去看看来”
蒋夫子看着他,道:“就不去了,你那赌坊,如今可还再开着?”
黄珏笑道:“不过是个下三滥的玩意儿,今年不打算做这个了。师傅,我打算去京城走一趟,去那里钻营钻营。”
蒋夫子眉头皱了皱,他道:“你真要去那里?”
黄珏摊开手,道:“师傅,我也都二十多了,窝在这里,到头也只是个小混混的命,旁的人还瞧不起我家来。我娘她瞎了眼,又不常在外头走动,是以不知道外头人是怎么说我的。我这心里头可明白得很。”
蒋夫子点了点头,道:“你少时,便劝让你多读书,以你的脑子,以后在官场上也混得开。偏你又不听劝慰。”
黄珏笑了笑,他道:“我却不是读书的料。看见什么之乎者也就脑袋疼,再说了,这些文人,真是让人酸得慌,说句话还得拐弯抹角,我就不去受那苦楚了!”
黄珏又笑道:“你还来说我了,你不也一样,甩了那千般富贵万般荣誉,跑到这穷乡僻壤里呆着!”
蒋夫子笑了笑,没接这话。只问道:“何时启程?”
黄珏道:“二月吧,那时候天气应该没这么冷。”
蒋夫子嗯了一声,他叹道:“京城,我也离开好些年了。”
那些年的年少风发,肆意张狂,如今已早已经被岁月磨灭得越加的内敛起来。蒋夫子倒是有些怀念起来,他道:“过些日子,我也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黄珏笑了笑,看向柳氏,问道:“我听说你在打听铺子?”
柳氏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道:“你如何连这个都知道?”
黄珏笑了笑,道:“在这镇子里,就没黄爷不知道的事儿。我说,你一个女人,赁个铺子来做啥?我家师傅又不是少你吃穿来,别说你一个,便是再添十张口,他也是养得起的。”黄珏说完挤眉弄眼道:“我有没给你说过,我这师傅,身家厚实着呢!”
柳氏笑了笑,看了看边上的蒋夫子,见他面色淡淡,柳氏对黄珏道:“那你有没有听过,这靠天靠地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
黄珏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他道:“你这哪儿来的歪理!”
柳氏斜睨了他一眼,道:“女儿当自强!”
黄珏笑了笑,倒是觉得有些个意思,他道:“只你选那地方,被受过诅咒,我劝你还是别去赁那地儿!”
柳氏道:“没成想你连地方都闹明白了。只那位置作实不错,至于诅咒一说,我还真不信。前两回出的事儿,估计也只是意外,偏要弄到牛鬼蛇神那里头!”
黄珏摇了摇头,道:“说你想法简单,你还不信。这镇子里的人,你当是京城那样的地方?这里的人,迷信着呢,即便你赁下来,旁的人也不敢去你那儿买东西!”
柳氏倒是被他说得有些意动,她轻轻蹙着眉头,道:“这一点还真是有些怕。”
黄珏嘻嘻一笑,道:“我说,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何不赁我那地方,反正我也要去京城,那座宅子闲着也是闲着。”
柳氏惊讶,她可是知道这厮儿开的可是赌坊来着。柳氏忙摇摇头,道:“你那地方,我却是租赁不下来。”
黄珏道:“看你说的,那可是紫石街,比你西市那边好多了。”
柳氏连忙摆手,道:“我也就做点小本生意,那地方我付不起租金。”
黄珏道:“我也不收你租金,我把那宅子借你,随便你折腾。但是这产业吧,你得算我一份,若是赚钱,咱俩五五开如何?便是不赚钱,那我亏着就亏着呗。”
柳氏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还狮子大开口罗。你不过出了地方,竟要我五五分成。合着你啥事儿不管,跑在京城逍遥,我在这里又累又苦,赚了钱还得分你一半?那我还不若付你租金。再说了,若是亏了,亏的可是我,你又没掏银子出来!别把我当傻子耍弄!我可不做这冤大头!”
黄珏摸了摸鼻子,道:“哎呀,这嘴皮子还真是伶俐了。你若真答应了,我还真不敢给你呢。嘿嘿,刚才逗你来着,再怎么说,我也不能黑了你去。不过是块地方,随你用去。黄爷我可是要去京城钻营了!哪有空管这点破烂玩意儿!”
柳氏倒是不好意思了,道:“那怎么好,再怎么说,租金还是要付的。”
黄珏摆了摆手,道:“甭说那话,那点钱我还没看在眼里。这样吧,你若是平时没事儿,便多来看看我娘,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儿。我此去京城,没个三年五载估计也不会回来。我娘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你若能常来,陪陪她,逗她开心,那铺子别说给你用,便是送你又何妨!我黄某人还真是感激万分才是。”
柳氏道:“这……会不会打扰了。你有哥哥嫂子,我一个外人,怕是不妥当。”
黄珏嗤笑不已,道:“你只当说是来还是不来吧。我那哥嫂就是不管事儿的,你来了,他们要敢甩脸子,单我娘那关就过不去。再说了,你如今不是跟着我师傅,当是该唤我娘一声大表姐来。”
柳氏嗯了一声,道:“放心,以后我定时常来探望。”
黄珏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定是衰神附体。昨儿晚上一两点才码字完,早上八点半不到巴巴就去,被人告知,全城停电。可怜我苦逼兮兮的干坐着。好在九点半电来了。差点以为今天天要亡我了。
☆、第48章
黄珏答应将位于紫石街处的那栋宅子接出来给她;柳氏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这心里沉甸甸的压着事情;这正月一过完,瞧着倒是清减了些许。
这正月里;除了去里长家中拜访了一天;一家子都拘在家中。天气寒冷,柳氏倒乐意呆在家中;或是窝着做做针线,抑或是提笔写下些自己的想法来;虽是杂乱;零零总总倒也写了几页纸来。
蒋夫子平日里仍旧教柱子读书认字儿;或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看书作画等。偶尔他也会站在门口,凝视着远方,神情看着带这些郁郁寡欢之态,有时一瞧能看出他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日从黄家回来,柳氏或多或少知道些事情,她明白,蒋夫子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却从未想过要打听什么。蒋夫子的私事儿,当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那日听得的那些话也被她藏在心中,从不曾出言说过一二。
屋外下着大雪,柳氏穿着厚厚的棉衣,脖子上套着上回从山里拿回来的一块兔毛做的围脖,正窝在床上缝自己的袜子。
“柳家妹子,柳家妹子……”
听见外头的声响,柳氏赶忙取下围脖,将布片扔回针线兜里,穿上鞋子赶忙便跑出房门,一把掀开最外头的帘子,走了几步,见院子里头肖婶子站在那里。
柳氏赶忙上前,道:“婶子快进来坐坐,我刚在房里做针线,是以没在堂屋里。”
肖氏笑了笑,道:“我就不进去坐了,今儿个家中来了客人,是我家那口子平日里来往交好的木匠,每年正月初十便来我家里。我那两个嫁出去的闺女又怀着身孕,我也不好让她们来帮忙。这大儿媳妇儿前些日子又病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这我不就只好来请你,给我搭把手着。”
柳氏点了点头,道:“嗯,肖婶子还请再等一会儿,我去跟夫子说道一声。”
柳氏说着便赶忙跑去夫子房里,蒋夫子正拿了一卷书册看着,柳氏道:“夫子,肖婶子家来客人,央我去搭把手做饭,我便去了。”
蒋夫子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去吧,家里我看着。”
柳氏笑了笑,嗯了一声,便欢快地跑出去。寻了肖婶子,跟着她回了家。
一踏进肖家的院子,便能听见从堂屋里传来的说话声,也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