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花里长知道蒋夫子的意思,别说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便是没有,如今蒋夫子都发话了,他花里长如何也得把事情给办成。
花里长点了点头,道:“且让我想一想。”
柳氏道:“里长,不求那家境多殷实,只盼那年轻后生是个踏实肯干,脾气好的。桃花也是里长您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
花里长心里陆陆续续过着认识的年轻人,王家那家庭情况摆在那儿,这家境富裕的也瞧不上眼。花里长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拿不准。
花里长的婆娘周氏又进屋里来给人添茶水,当是听见柳氏的话。周氏看自家男人闷不吭声,双眼一溜儿,道:“当家的,容我老婆子说句话。这桃花呀,是个好姑娘,可偏偏摊上那样的爹娘,这好人家的后生怕是难找了。”
柳氏也是一阵苦笑,道:“大娘,自古便是门当户对,这我也知道。桃花也是庄户人家长大,咱也不求那些有钱人。”
周氏笑道:“你莫往心里头去,我只是说句大实话罢了。虽说是当家的出头说媒,可若是到时候弄得不美也是不好的。”
周氏想了想,对花里长道:“当家的,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你合计合计看可还成?”
花里长忙让她快快说来。
周氏道:“大媳妇儿她不是有个表弟,名叫申刚的,今年十七,还未曾说亲,这一说来可不是与桃花年纪正相配。”
花里长却是有些想不起来这个人,周氏又去外头叫了老大媳妇儿进来。里长家的大儿媳妇儿姓苟,是隔壁村儿的闺女,苟氏年纪也就二十七八岁,她进了屋来,周氏又忙让她说说她表弟申刚的事情。
苟氏当然一一说出来。原来这申刚是苟氏六姨的大儿子,苟氏的六姨薛氏,年不到二十五便守寡,留下一男一女俩个娃儿,这薛氏也是个硬气的,没改嫁。一家三口守着过日子,薛氏常年劳作抚养两个孩子,积累了不少病痛,自前年感染风寒,陆陆续续将养了半年还是未曾熬过去。自去年薛氏病逝,家中便只剩两个孩子在,苟氏说起自家姨母和表弟表妹来也是止不住流泪,痛哭不止。
周氏赶忙安慰她,又对柳氏道:“那刚子,虽说是年纪不大,可也是个能干的。那孩子我见过,很是知理,如今家中就得他兄妹二人。我看桃花那孩子也是个能干的,若是这门亲事儿真成了,还真真是件欢喜事儿。”
苟氏也道:“大妹子,我那表弟,不是我自夸,便是好些人也比不上。只是我表弟家中不丰,加之去年为了给姨母治病,确实也是掏空了家底儿。至于这聘金,我那姨母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恐自己有个一二,早早就存了娶儿媳妇的钱,便是去年病重那会儿我表弟想要把这笔钱取了给她治病,姨母也不允许。她说她这病好不了了,这娶儿媳妇的钱怎么也不能糟蹋了。又嘱咐我娘和几个姨母有合适的女孩儿就给强子说来,只过去这一年多,却是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要么便是女家的嫌弃我家刚子家中贫困,不愿嫁过来,要么却是年纪又对不上。”
周氏也道:“那申家也是有几亩田地的,他兄妹二人全都种着。”
柳氏道:“大娘,我家桃花也不是跟她娘那般眼皮子浅的。既然你们都这么夸这孩子,想必也不会差。只我还是想先见见这孩子。”
苟氏忙道:“应当的,应当的。我下午就亲自走一趟,带他过来,明儿你们自是来瞧。”
几人说得妥当,又话了些家常,柳氏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辞了花里长家,和蒋夫子两人离开。
周氏和自家男人送两人出去,见他们走远,周氏笑着道:“这蒋夫子,虽是年纪大些,到是挺疼这柳氏。虽说是典来的,我瞧着也不比那些正头娘子差。两人走在一起,还当是般配。”
花里长瞪了她一眼,“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可不准在外头浑说去。”
周氏忙道好,又担忧道:“我见他二人这般好,等这五年过去,怎生分得开,想想都可怜。”
花里长脸一抽,“你们这些女人家家的,平日怎就净想这些事情。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你莫操那份闲心去。我看他们都是有主意的,咱就看着吧,到时侯能帮一把便搭把手。”
周氏只是笑个不停,嘴里道:“且看那宴氏打的一把好算盘以后如何地落空来,哈哈……”
蒋夫子和柳氏回了家,柳氏吃过饭,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王桃花提一提,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柳氏却是不好再去王家的,在村里头转了转,拿了一小把杂糖来递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细细吩咐他一番,才让他去王家找王桃花。
王家老二马上就要娶亲了,是以王家人对王桃花也没那么多精力来管她。知道这孩子还跟他们怄气来着,是以宴氏便先随她去,等过了这茬儿再询问她来。
王桃花昨日去找柳姐姐倾诉一番,心头也放松了不少,虽然不知道柳姐姐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王桃花也是心里头没底儿。
过了一会儿,一群小孩子跑到王家来说要找水喝,宴氏见这么多孩子,少不得喝骂几声。领头的那个孩子听从先前柳氏的吩咐,趁乱跑进屋里去寻王桃花,王桃花见是个小男孩儿,忙问他有什么事情。那孩子道有个女人让她下午去夫子家中,说完便跑出去了,外头能听见宴氏嘴里骂着小兔崽子什么的,王桃花心里松了口气儿,知道柳姐姐定是办妥了事情。
过了一个时辰,王桃花跟往常一样,往外头跑,宴氏问她去哪里,王桃花自是不会真说了,她讥诮道我去寻小姐妹儿们耍耍也不成了?
柳氏在家里等了没多久,王桃花便来了。
王桃花道:“柳姐姐,怎么样,怎么样?”
柳氏携了王桃花的手,与她回了自己房中。
柳氏道:“桃花,我思来向后,还是觉得,离家出走实属下策。这银子我现在不能给你。”
王桃花脸一白,眼泪就要往下掉,柳氏赶忙又道:“你先莫哭,听我说完。你想离开那个家,何不光明正大离开,若是你真偷偷摸摸跑出去,以后你想想旁的人会怎么污蔑你,便是你侥幸逃出去,安定下来,你一个孤女,且不说若是遇上地痞流氓人拐子当怎么办,这亲事上头便会困难重重。我合计了一下,若是由里长出面替你保媒,不管怎么样,你爹娘也得给花里长这个面子不是。里长亲自来说亲,这也是咱百花村独一份的,便是你想报复你娘,待你婚事定下来,在外头装可怜,不小心透露出先前你娘逼迫你的事情来,到时侯这村里的口水也得淹死她去,当然依照你娘那厚脸皮,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可既能恶心她,你又能堂堂正正出这个家门口,还有了门好亲事儿,如何不比你要离家出走强?”
王桃花眼前一亮,她道:“我倒是没想过这些,柳姐姐,你如何这么厉害?可是,里长他会愿意替我保媒吗?”
柳氏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他上午已经答应下来。还给你择了门亲事,明天咱们过去瞧,你也找个借口出来。总归是你以后要过一辈子的,这人还得你自己看满不满意。”
王桃花羞得满脸通红,道:“哪里有女孩儿家自己去相看的,柳姐姐你替我瞧瞧就成。若你都说好,想必也是好的。”
柳氏道:“如今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只一点,那男孩子家里算不上殷实……”
柳氏将从里长家中听的那些话一一说与王桃花听来,末了问王桃花愿不愿意见,若是她不愿意,那她马上就去里长家一趟。
王桃花道:“柳姐姐,我家是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说来我老早就想过,若是以后的婆家没有甚婆婆公爹是最好的。那申家的,到底有田地也有住的房子,那人也是勤快人,他能照顾他娘大半年,这心地也是善良的。柳姐姐,我是愿意的。”
柳氏道:“那成,明早吃过早饭你便来我这里,我等你。到时侯咱一块儿去。”
王桃花忙道好。
第二天一早,蒋夫子先去了花里长家中,柳氏等了王桃花来,见她穿了件桃红色的衣裳,下面是水蓝色的裙子,头发梳了一条大辫子,看起来并不十分刻意,又有几分大姑娘的娇俏来。柳氏道:“今日我们桃花恁是好看。“
王桃花脸儿微红,柳氏牵着她出去,让小乙哥儿把家看好。
刚到里长家的院子,便听见里头里长爽朗的大笑声,里长的大儿媳妇儿苟氏正站在院子里张望,就等着她们来。
柳氏笑着跟苟氏打了招呼,苟氏看着她身边那姑娘,只比柳妹子稍微矮了小半个头,这模样虽说比不上柳氏,倒也是娇俏可人的女娃儿。苟氏见她虽然脸还红着,到底也没失了礼数,与她见礼。苟氏心里还是满意,忙笑着拉着两人进屋里去。
男人们在屋里吃酒说话,虽然今日是来相看,可也不好做得那般刻意。是以苟氏拉着两人进去,只对几个男人道:“公爹,蒋夫子,强子,你们自好好耍一桌,我们女人们却要进去说小话了……”说完捂着嘴笑了几声,便拉着柳氏和桃花进了里面去
柳氏也忍不住笑了,这花里长大儿媳妇倒是个妙人儿。三个女人进了里头的屋子,两边只隔了块帘子。花里长婆娘周氏和其他几个儿媳妇也在,见她们来,忙起身来拉她们坐下,一时间到是其乐融融。
周氏拉着王桃花的手问她几岁啦,在家做些什么活计,王桃花倒是一一回答。柳氏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笑起来。
那申刚也不过才十七岁,昨日大表姐去找他,说是要给他说门亲事儿,硬是要扯着他来花家。申刚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偏他妹妹倒是比他还着急,忙让大表姐带哥哥去,又说她晚上去二伯家和怜姐姐住就好。苟氏见小表妹这么懂事,说了申刚一通,说这妹子比他还拎得清,申刚这才跟着苟氏来花家。临走前又亲自把妹子送去二伯家里,虽然觉得不好意思,还是说明了缘由,申刚二伯和二伯娘说这可是好事儿,忙催他去。
申刚刚才也不敢多看,只瞧见那人儿穿了件桃红色的衫儿,梳着长辫子,那脸蛋儿红扑扑的,申刚只瞧了一眼,便忙低头下去,不敢再瞧。
☆、第39章
从花里长家中出来;柳氏问王桃花对这年轻人印象怎么样。王桃花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柳氏笑了笑;便让她先回家去;又嘱咐她不可先说出来。
两边的小年轻人都彼此都还是比较满意,是以第二天花里长便去王家提亲。宴氏本见是花里长来提亲,心里头虽然诧异,还是暗暗高兴。又想着看看里长说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也好与李家那里比个高低来。
花里长也不跟宴氏说,只单单找了王长贵说这事儿。王长贵虽然也很是意外;可人家里长亲自来,可见是把他王长贵瞧在眼里。既然是花里长家的亲戚,虽说穷是穷了点,倒也有田有地;比起自家婆娘说的那个姓李的男人,年纪更是相当。王长贵虽说对儿女们的亲事儿并不算多么关心,到底花里长亲自来保的媒,即便是说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王长贵便一口答应下来。
宴氏见王长贵不也不与她商量一下,就巴巴地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宴氏不由与他大吵一架,又骂花里长完全就是坑害她家桃花,花里长当场便脸色一变便要发作呵斥这女人一顿,王长贵瞧见花里长生气,少不得跟他赔礼,又揍了宴氏一拳,喝骂她若是再闹腾,就滚回娘家去。宴氏吃了一顿打,没法子只就哭诉罢了。
花里长也不愿再呆下去,只说明日来取草贴,便匆匆离开王家。
过了几日,两家的写下婚书,直等明年那边出了孝自来迎娶。
王桃花对柳氏越发感激,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柳姐姐的大恩。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氏见事情进展顺利,心头这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地儿来。
又过了七八日的光景,十月的天儿,听说王家老二已经娶了媳妇儿,柳氏没出面,只听说那莫家的闺女嫁妆甚厚,村里好些人都笑说宴氏这回找了个有钱媳妇儿,恐是要把媳妇儿当祖宗供奉起来啰。天气也渐渐寒凉起来,这日柳氏在家中择菜准备做中饭,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叫她,柳氏忙扭头出去瞧,竟是好久不曾见到面的郭大叔父子。
柳氏忙将他们迎进屋中,又给泡了茶水出来,柳氏问道:“郭大叔,快些喝茶。”
郭老汉看着柳氏,仍然熄不下心头的火气儿,道:“这天杀的王家人,竟然如此糟蹋你。可怜的闺女,当初便不该把你嫁到这里来。”
郭老汉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又道:“我们打听好久才找到你那婆家人,那恶婆娘,竟拿扫把追打我们,后来还是那小姑娘出言喝住,又说了你的去处。我们出来又问了人,才给我们爷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