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王桃花松开手,跪在地上朝柳氏磕响头,柳氏忙扯她起来,她不起,硬是磕满二十个响头才起身,那额头已经磕破了皮,鲜血横流,柳氏心疼不已,骂为何如此她自己作践自己。王桃花看着柳氏,道:“事到如今,嫂子二字我如今也没脸面如此叫你。我家人伤你至深,可柳姐姐你还如此对我,当是我王家人对不住你,我那老实大哥配不上你!你且自去过你的日子,他日,柳姐姐但凡有什么事儿,我王桃花自是站在你一边!我们王家,柳姐姐你以后千万莫要再回来!”
柳氏擦了擦泪,哑着声对王桃花说道:“好桃花,我得你这句话便够了。五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待那日,若还想把我当畜生一般作践,便是想错了!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谁对我好,我也会对他掏心掏肺,谁若是作践我,在没能力之前我所有的苦都能忍下,只待积蓄实力一朝一击即中!你以后嫁了婆家,好好过你的日子,我这里切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宴氏离得有些远,听得并不怎么清楚两人间说了些什么话,只是恨自己闺女胳膊肘往外拐,竟对个外姓人这么好。
这出闹剧到如今,也实该落下帷幕。柳氏跟着蒋夫子家去,不曾回头看过一眼!王桃花目送他们离开,只觉得也许柳姐姐逃离这个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王桃花眉头一松,朝她的背影摆了摆手,道:“柳姐姐,我也是能吃苦的人。再见……我会好好生活的!”
柳氏随蒋夫子和小乙哥到了家,小乙哥儿看她眼睛还红得跟个兔子一般,有心想让她心情好些,便道:“咱们夫子人很好的,你不要怕!你那恶毒婆婆,姑且看她以后过甚日子!”
柳氏抿着嘴笑了笑,没说话。看了看那个男人,见他走在前头,并没有看她和小乙哥两人!
蒋夫子打开今早柳氏歇的那间房,说道:“你以后就住这儿,有什么缺的你与我说便是。你先休息一下吧。”
柳氏点头嗯了一声,对蒋夫子道:“今日的事情,真是对不住夫子。”
蒋夫子看着她,还不到十六岁的年纪,今日便是无奈典她家来,也实在是没办法把她真当成妻子!罢了,不过多一张嘴。蒋夫子道:“过去的事情,你也别再多想。我这里也没什么旁的规矩,只一点,今日虽说典你回来,也只是怜惜你,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或负担。你若是过意不去,便做做家务,小乙哥毛毛燥燥,对这些也不在行,我白日里要去学堂,也没怎么在家。”
柳氏更是觉得蒋夫子高义,当下便要给他叩头表示感激,蒋夫子忙摆手,道:“切莫如此,你今早发热还未好,好好休息,我让小乙哥去给你熬药。”说完赶紧走出房门。
柳氏不由破涕为笑,心想蒋夫子果真是好人!
这一日,家中多了个女人,蒋夫子和小乙哥还真有些觉得不方便。蒋夫子私下嘱咐小乙哥白日里别跟往常一样没个正行,小乙哥嘻嘻笑着表示知道了。
今日蒋夫子那番话,柳氏便知晓夫子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自己心里也着实踏实了。虽然蒋夫子人很好,对于突然间丈夫变了个人,虽然只有五年,柳氏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如今知道蒋夫子只是可怜自己,柳氏对接下来这五年有名无实的婚姻生活倒是不再排斥,把自己定义为丫鬟的角色,只有勤勤恳恳干活儿才能报答蒋夫子大恩。
自家中有了女人,每日有人做香喷喷的饭菜,蒋夫子中午也爱回家吃饭,如今回想起来,小乙哥那做饭的手艺完全就跟喂牲口无二。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换下的衣物也有人及时浆洗干净,这院子里还被柳氏开垦出一小块菜地来,屋子后头和小乙哥取了竹篾围了起来,说是要买些小鸡来养,蒋夫子也觉得这家里真真多了几分烟火气儿来,只要不上房揭瓦,便由着他们折腾起来。
来了蒋夫子家里小半个月,柳氏每日里睡到自然醒,又没人管制她,可比在王家过的日子舒心多了。柳氏也不是懒惰的人,种上些菜,养上鸡鸭,浑是自在日子。
这日柳氏一个人在家,将被单扯了洗干净,正搭在院子里头的竹竿上,不想却有个意外的人来了。
且说王显家来,见着媳妇儿没了,从妹子口中知道亲娘趁他不在家,竟把媳妇儿典卖出去,很是伤心难过,与宴氏吵了起来,宴氏又哭又闹,王显见事已至此,又被宴氏说上几句好话,这愤怒也就慢慢消失,只剩下满心的无奈。王桃花看着大哥这个样子,私下暗叹他不配做柳姐姐的丈夫,便不再管他大哥如何。
王显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跑来蒋夫子家里。原本也没想能见着她,可远远地,便听见她嘴里头哼着歌在晾晒被子,王显心里是又高兴又不是滋味。
柳氏没想到这个人会来,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变糟糕起来,她看着王显,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王显扭捏道:“对不起,媳妇儿,我没想到我娘趁我不在竟然典卖了你。”
柳氏冷笑,道:“你若只是来说句对不起,那请给我滚!这对不起,我柳氏可生受不起!”
王显楞楞地看着媳妇儿,见她满脸的嘲讽,如何还有以往的小意温柔,王显脑袋一热,道:“媳妇儿,你就原谅娘吧,娘也是没法子。二弟……家里总不能撇下他不管吧。就五年,五年后媳妇儿你就回来了……”
柳氏气得不得了,四周看了看,寻了跟长棍子来便要抽打他,嘴里道:“你给老娘滚出去!不滚出去,看我不打死你!”
王显被她打得生疼,忙退了几步,委屈道:“莫不是你真与他有什么?这才几日,我才是你丈夫……”
柳氏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碰见这么个蠢货,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柳氏道:“我与他怎么样,与你何干?可别忘了,你娘亲自典了我去。丈夫,你王显不配这两个字!一句对不起你以为就能就此揭过那些伤痛?做人丈夫,你还远远不合格,你要当你的大孝子自去当,别扯着我。像你这般是非不分的人,合该打一辈子光棍,省得坑害人家姑娘! 你还想我以后回来继续为你王家做牛做马?做你娘的大头梦,我告诉你王显,到时候咱俩和离,你给老娘滚,看见你真是脏了我的眼睛!”
柳氏看见他心烦,拿了木盆便回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王显愣在当场,他想不通怎么媳妇儿变成这样了。便是这事儿确实是娘不对,娘不该典卖她出去,可这也总归是事出有因不是?再说了,五年后她也会回王家,自己也还是她丈夫,如何又说自己不是?王显碰了壁,耷拉着脑袋回家,一路上是越想越想不通,到了家,宴氏问他去了哪儿,少不得又骂他几句,又说柳氏那贱人云云,王桃花在屋里听不过去,跑出去和宴氏又吵起来,又骂她大哥没担当是个孬种……如此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王家都处在鸡飞狗跳的环境中。
☆、第32章 V章
柳氏离开王家;陆陆续续也有王家的消息传过来。便是柳氏不愿意听;只出门去屋子后头的园子里找菜吃也能听见人盛传王家的事情。什么王长贵那败家儿子回家啦;什么王家地里头的快要收成的庄稼被人砸啦等等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夫子的学堂里也就二三十个孩子,大的十岁出头,小的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小孩子们也不知是在家里听见大人说了什么还是去哪里得了消息,反正是知道夫子家里有了妻子,三五不时便跑到夫子家里头看夫子的小娘子。
柳氏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见是夫子的学生来,到是对这些孩子很客气;家里的小零嘴小吃食每回也会把与这些孩子吃,又与他们说上几句话。脸皮薄的男孩子便脸红起来;躲在年岁大些孩子身后;又忍不住拿眼睛看眼前的女人。
连小乙哥儿都摸不着头脑,直说这些娃儿怎跑自家里头这般勤快。柳氏这些日子与小乙哥儿也混熟了,知道这半大的少年已经跟着夫子好些年,说是很小的时候被丢弃,被夫子捡在身边养着。具体情况柳氏也不便多问,只平日里瞧着小乙哥儿倒是很尊敬夫子。在柳氏还没到这个家里前,家里的活儿这半大的少年总是抢着干,听隔壁肖婶子说夫子曾想让小乙哥儿跟着念书,奈何这孩子学不进去,最是不喜读书,一进学堂便哭闹,夫子遂便不再强求与他。
小乙哥儿喜欢木工活儿,刚好隔壁肖婶子的男人便是村里头的木匠,小乙哥便拜他为师,如今已有一年多时间。三五不时小乙哥儿还会跟着师傅出去做活儿,闲暇时也在家捣鼓一二,做下点物事儿。
柳氏虽说名义上是夫子典来的妻子,到底这不是正规门路,柳氏平日里也不好意思出去走动,只在家做些家务或女红。
这也不得不说柳氏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王家虽然下作了些,可一个儿媳妇典给夫子,竟然得了那么大一笔银子,合该一个庄户人家几年的收成。有些人也眼红起来,私底下免不了嚼舌根,说些混账话来。可到底是蒋夫子,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也只能胡乱编排柳氏一通。
这日,柳氏坐在院子里,听见隔壁肖婶子唤她。柳氏忙起身应了一声,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去肖婶子家里。肖氏指着院子里头背回来的肉,道:“前些日子,我那兄弟在家里打了一头野猪,给我留了些肉,我家也吃不完,你也拿点回去吃。”
柳氏连忙道:“这如何使得,若是夫子知晓,恐是会骂我呢。”
肖氏笑道:“你自拿去,我看夫子可敢说你。便是你没来时,我也惯常会弄些吃的与你家夫子尝尝鲜。”
柳氏见推脱不了,只道了谢。
肖氏见这小媳妇儿比之前面色多了些红润,穿得虽然朴素,然脸蛋白皙,虽未完全张开,在这村里头倒也是数一数二。肖氏叹然,暗道难怪那些人说那么不堪的浑话。
柳氏捡了一块野猪肉回家,眼见天色尚早,便想着晚上做顿丰盛的饭食来。
晌午,蒋夫子从学堂回来。见柳氏一人在家 ,便问道:“小乙哥儿去哪儿了?”
柳氏去灶房里拿了吃食出来摆上,又温了一小盅米酒出来,道:“小乙哥儿早上说这几日要去外头做木工活儿,白日里主家的的管着中饭,中午他便不回来吃了。”
蒋夫子嗯了一声,看着柳氏站在旁边,便道:“如此,你也坐下一块儿吃饭。小乙哥儿不用管他。”
蒋夫子喝了一小盏米酒,这米酒还是过年时隔壁肖婶子家酿的,给他盛了一罐来,三五不时便取上一小盏酒来吃。蒋夫子将酒杯放下,对柳氏道:“这时节比不得寒冬腊月,可不必温烫。”
柳氏自是应好,两人吃过午饭,柳氏自去厨房收拾。蒋夫子将椅子摆放在院子里头,晒晒太阳。院子里那阕翻出来的土地上,种着些青菜,虽然苗儿还小着,但绿油油的瞧着甚是喜人。
正午时分,只见外头的小路上往这头走来一群人,蒋夫子眯了眯眼,遂又放松了身子。
且说这群人,领头的年轻男人不过二十来岁,头上戴着缨子帽,身穿绿罗褶儿,手里摇着鎏金川扇儿,端得是一副好相貌。只这天气热将起来,那脸儿被晒得有些发红,尔道此人是哪个?便是镇上坡有名的黄珏。
且说这黄珏派人来王家收债,那庄头听闻王家为了筹措银钱,将将把自家大儿媳妇典卖出去,回去后庄头便把这当成乐事儿说与黄爷听。只盼逗得黄爷说声好,这黄珏先前听得也甚是有趣儿,复又问那家小媳妇儿典与谁去。庄头自是老实说话,黄珏一听,当下就把桌前还滚着的茶水往庄头脑门儿上扔去,骂他蠢货,办个事儿也办不好。
黄珏忙让人准备好礼物,巴巴就往百花村跑。原来这黄珏与这蒋夫子有旧,按着理儿,便是称声师傅也当得。
黄珏火急火燎跑蒋夫子这儿来,见蒋夫子坐在院子里头正晒着太阳,黄珏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走进来,朝蒋夫子作揖,嘴里道:“师傅当是原谅徒儿,徒儿没管教好下人,白白让师傅名声受损,徒儿今日来,任凭师傅做罚。”
蒋夫子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在家陪你母亲,来我这儿作甚?说过多少次,莫叫我师傅。”
黄珏脸上堆着笑意,道:“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便是师傅,师傅且受徒儿一拜……”
黄珏真低头拜他,蒋夫子笑道:“你适才说让我名声受损,这是为何?”
黄珏忙将前因后果说出来,又道:“都是徒儿的错,缘道是误会一场,若知晓那王家人如此诬赖师傅,徒儿当是找人修理一顿,竟敢诬赖上师傅来!”
蒋夫子听他说完,知晓是哪桩事儿,看着黄珏道:“说你多少次,少做这些勾当。别累得你母亲这般年纪还为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