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还得娶媳妇儿?这钱你这当大哥的莫不是就不想出了?”
王长贵见婆娘又说老大,怒道:“吃的都堵不了你的嘴,老二的婚事儿不都是你这婆娘在操劳。老子早就说了,鲁瘸子他家那闺女不错,你这婆娘硬说人闺女长得丑,我倒要看看你要娶个什么样的天仙回来。”
鲁家人与王家人还有些沾亲带故的缘故,早年鲁瘸子与王长贵玩笑说不若让自家闺女嫁给他家得了。那时候宴氏还没有现在这般泼辣,鲁瘸子因着腿疾,家里也穷,见王家生活富足,是有那结亲的心思,又不好直接问,便借着某次醉酒,与王长贵说了一二。王长贵倒是满心的原意,回头便说与宴氏听,哪成想宴氏怎么都不愿意,只说不能娶个鬼面媳妇儿。这鲁家的闺女模样其实也长得周正,只这左边脸上长了一块胎记,影响了容貌,是以有些人就给人家娶了个绰号叫‘鬼面’。
宴氏一下子与王长贵争吵起来,王正听得直翻白眼,忙拿了个窝头便往门外去,一屁股坐在大门口的石凳子上,眼珠子到处乱转,不由瞧见了正坐在厨房门口的大嫂。
王正见大嫂怀里端着个盆子,里面装着豆子,一双小手在里面仔细翻看,柳眉微蹙,不时丢出一些什么东西来。王正一下子觉得心里发酸,只觉得娘偏心,都给大哥娶了个漂亮女人,轮着自己了,这不是大饼脸就是水桶腰的女人,让王正心里气得够呛。
王正这会儿咬着窝头都觉得没啥滋味儿了,看着屋里头正为着自己亲事儿吵架的爹娘,闷头坐着的大哥,王正心里暗想,当初真该把那鬼面女人说给大哥,不然这会儿柳氏只怕都是他媳妇儿了。一想到柳氏若是成了自己媳妇儿,想到她姣好的面容,那细细的腰肢,软软的声音……王正只觉得心头发热,忙低头瞧着自己的鞋面儿。
王正这些年本就与当地的闲汉耍闹惯了,听过不少荤段子,便是不曾做过那事儿,也不能止住脑子里的念想。王正原本端坐着,不多久便换了姿势,死死夹住双腿,脸憋得通红,过了一阵,只见他飞也似地跑回自己的屋子。待他再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宴氏与王长贵此刻已经停了嘴,虽见小儿子换了身衣裳进来,也没当回事儿。宴氏问他是否吃饱了,王正看着碗里还剩一个半的窝头,想到大嫂还没吃,便摇了摇头,只道已经吃饱了。
宴氏这才开口叫儿媳妇来收拾桌子。柳氏麻木地捡了碗筷,正打算走出房门,宴氏一下子叫住她,又看看了两个儿子,唬着脸道:“今儿早你们谁可捡了圈里的鸡蛋?”
王正马上道:“娘,我可没捡。不信你问大哥去。”
王显也道:“娘,我也没瞧见。”
宴氏一双眼睛立马死死盯着柳氏,似乎想在她身上盯出个大窟窿来。柳氏任她打量完,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形象,挺直了腰杆看着她道:“娘,我也没捡。今早我一直都跟着夫君,夫君可替我作证。”
柳氏说完一双大眼睛看向王显,王显还从未被她这般看过,一下子有些慌乱,忙道:“对对,娘,今早娘子一直都与我在一块儿。”
王正见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心里生气,阴阳怪气儿地道:“大哥,莫不是大嫂如厕你也跟着!”
王显嘴巴笨,见弟弟这般说,只道:“二弟,你怎会说这样的话来。我……”
宴氏不等大儿子说完,直接朝柳氏发火,道:“你还敢骗我,说,鸡蛋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柳氏道:“娘,我说我没偷过鸡蛋。娘若非要认定是媳妇儿偷的,那我无话可说!”
宴氏见她说话虽然声音小,但并非平时那怯弱的模样,见她还敢跟自己顶嘴,宴氏气得很,一拍桌子,喝道:“好呀,你个小娘们儿,还敢给婆母顶嘴了,这是哪家的规矩。看我今儿得教教你怎么做人儿媳妇!”
宴氏说完便起身,上前就想如往常一样抽打柳氏,不想这回柳氏居然还敢躲开,更是生气。柳氏一直躲着她,几下子便蹿到王显身后,王显立在中间不时还被宴氏拍打了几次。
王长贵气得拿起一个碗便往桌子上使劲儿一放,发出声响来,怒道:“你这婆娘,儿媳妇既说她没拿,可见便不是她拿的,你追着她打顶什么用!”
王正这会儿也劝道:“是呀,娘,兴许那鸡蛋是贼给偷了,又或者被老鼠吃了,弄不好那鸡去别去下蛋了。”
宴氏这会儿听着虽说也觉得有理,可这平日里任她揉捏的媳妇儿今儿个竟然敢与她顶嘴,这可让宴氏觉得难堪,她今儿个就要打这媳妇儿一顿不可!
柳氏这身子骨到底不敌宴氏,没多久便被她抓住,扯了几把头发,疼得柳氏眼冒金星,她看着宴氏,将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的怨气大声发泄出来,道:“你打,你不如打死我算了!”
“哎呀,你这小泼娘们,你以为老娘不敢?”说着就要扯着柳氏去院子里找那木棍子。
柳氏破罐子破摔,声音叫得老大,那声声凄厉的声音一下子传开来,立马周边的邻居便都打开了自家大门直往王家院子里凑。
柳氏哭叫道:“我自嫁到王家来,洗衣做饭,田里地里哪样没做过?可婆婆您三天两头不是打我便是骂我。本就不是我拿的鸡蛋,您非说是我拿的,你今儿要打不如就打死我算了,好叫我去阎王爷那里好好说道说道!”
宴氏气得够呛,这还没打她呢,就大声嚷嚷着要打死她,宴氏看着自家院子看热闹的人,心里暗恨,真个就取了那木棍子来要抽她。
王长贵最是好面子的人,平日里私底下这婆娘要怎么样他这做公爹的也不好管,久而久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儿就不行了,看着周围的邻居对他家指指点点,王长贵脸都黑了。
王长贵三两步走出来,朝自家婆娘怒骂道:“你给老子住手,我瞧你真是老糊涂了,那鸡蛋兴许就被野猫吃了去。”
宴氏见平时压根儿不管事儿的丈夫此刻站出来竟然当着众人的脸面下她的面子,宴氏心里是气得不得了,当下也不理会他,抄起手里的棍子就朝柳氏身上抽去。
柳树哭得越发凄惨,在地上到处翻滚。周围人见宴氏如此不把儿媳妇当人看,说打就打,有人便出言阻止,更多的是互相议论宴氏。林婆子少不得将前些日子柳氏何时何地因何被宴氏责打,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人皆同情弱者,不多时,出言阻止的人越来越多。
王长贵这下子觉得脸面都被这婆娘给丢尽了,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媳妇,王长贵气得几大步走出去,抬手就扇了宴氏几巴掌。这还是王长贵与宴氏自成亲以来,第一次打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宴氏一下子便怒了,还跟王长贵动起手来。
旁边一些男人见这婆娘竟然还跟自家男人动手,一下子便大声嚷嚷开,嘴里叫喊着让王长贵别让一介妇人坏了纲常。
王长贵到底是男人,那力气可不是宴氏一个女人能比的。再加上周围人的煽动,王长贵狠狠揍了宴氏一顿,直把她打倒在地起不来。不知为何,这些年一直被宴氏死死管着,此刻王长贵见宴氏躺在那里,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快意,只恨自己早些年为何不修理这婆娘一顿,竟让她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王长贵想到此处,不由恶狠狠地道:“你这恶妇,若再这般不明是非,小心老子的拳头!”
柳氏躺在地上装尸体,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宴氏的哀嚎声,柳氏无声的给自己比了个V,嘴角微扬……
☆、第二更又来啰
得知宴氏被打,最高兴的便是柳氏了。柳氏躺在地上虽看不见那场面,但不妨碍她结合周围人的言论进行脑补一番。
宴氏从未想过到了这个年纪竟然会被自己男人如此不堪地暴打一顿,不由伏在地上大哭。王长贵仍旧气呼呼地杵在一旁,看着旁边呆住了的三个孩子,粗声粗气道:“老大,还不把你媳妇儿背回屋去。”
王显听了父亲的话,赶忙跑过去看媳妇儿,见躺在地上的媳妇儿一动不动,心里害怕,急忙伸出手去探了她的鼻息,见还有气儿,这才放下心来,一把抱起自己的女人就往左边的小屋子里去,继而又打了水来给媳妇儿洗漱。
宴氏坐在地上干嚎,见自家男人气呼呼的出了院子,合着一众的男人们离开了,大儿子不在,小儿子只是光站在一边看,压根儿就没瞧她一眼,闺女倒是瞅着她,只也是怕怕地立在一旁。
周围虽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还是有不少人围着院子说闲话,宴氏刚才哭嚎了一番,又被丈夫揍了一顿,身子确实有些累了。她仰起青紫的脸,朝闺女招招手扶她进屋去。
周围的人看了这么一出大戏,都乐呵呵的家去,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与外人说道。
王正有些懵了,他不明白怎么平日里温顺的大嫂竟然会那般哭喊,更让他意外的是,他爹竟然动手打了娘。王正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想着自己屋子里还留着的那两颗鸡蛋,一下子便耷拉着脑袋慢慢走进自己屋子里头,拿出那两个鸡蛋,小心地放置在猪圈的某个角落里。
这接下来的一下午,王家都消停了不少。柳氏也趁机睡了一觉,等她醒来,只见王显正坐在窗边看着她,柳氏揉了揉眼睛,道:“什么时辰了,也不叫醒我,晚饭可吃了?”
王显道:“你再睡吧,现在还早,晚饭小妹会做的。”
柳氏看着王显纠结的面容,小声道:“夫君,那鸡蛋真的不是我偷的,你可要相信我。”
王显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次是娘不对,你也莫要害怕,爹已经说过娘了。”
想到娘那副模样,王显话到嘴边还是没说他爹打了他娘。
柳氏虽然知晓所有的一切,但这事儿她也只能当作不知道。柳氏起身,作势要下床来。王显忙摆摆手,不让她下床,见自家媳妇儿看着他,王显只道:“你休息吧,娘她,娘不会说你什么的。”
柳氏点了点头,靠在床头,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性子不坏,甚至可以说得上纯良,但却是个妈宝属性。今儿个虽然冒险让宴氏吃了个亏,可保不齐这宴氏以后会更恨她。柳氏知道以往一味忍耐的性子是万不可再取,可要真跟宴氏硬来,她也决计讨不了便宜。柳氏这会儿看着自己的丈夫,暗想着是否能把他改变一些,不求他能为了她忤逆他娘,至少也能站出来说句话。
想到这,柳氏又止不住的悲哀。这便是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所有的荣辱都要依靠男人,嫁了人过得不好还不能离婚,除非是被休。柳氏不是没想过被休的命运,可那也只是她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张底牌,她想着也许可以先从别处入手,慢慢改变自己的境况,再徐徐途之。
王显见媳妇儿不说话,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到底今日的事情,还是让王显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媳妇儿,此刻看着娇弱地靠着床头的柳氏,看着她苍白的面孔,王显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王显道:“媳妇儿,今天的事情我替娘给你道歉。你也莫要往心里去,我娘那人就是那样的性子,你若是顺着她些,她今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柳氏刚刚还有些回暖的心此刻在王显这番话里一下子冷成了冰窟窿,就这么一个男人,在他的心里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他娘重要,就这么个男人,她还能指望他什么?柳氏轻轻闭上了眼,她慢慢道:“我累了,想自己呆一会儿,你去看娘吧。”
王显虽然什么也不懂,可他能感觉得到媳妇儿与刚才的变化,他心里纳闷,到底做惯了好人,只给她掖了掖被子,便走出去了房门。
王桃花已经服侍了宴氏睡觉,此刻正在清扫院子,二哥这会儿也不知跑哪里去了,王桃花心里也是一阵无奈。见王显出来,王桃花赶忙迎上去,她道:“大哥,嫂子怎么样了?嫂子都没吃饭,可是饿了?早饭还剩了窝头,我给嫂子留着了。”
王显的脸一下子僵了一下,他踌躇的搓了搓手,道:“都怨我,我竟然忘了她还没吃饭。可你嫂子说累了,想必又睡下了,这可怎么办?”
王桃花摇了摇头,看着她大哥,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也实在是太笨了!”
王显被妹子说了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傻傻地站着。
王桃花叹了口气,继续道:“大哥,不是我说你。娘的性子这几年是越来越古怪,有时候本就是她不对,嫂子也不过被当成了出气筒。我作为女儿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大哥,不管怎么说大嫂都是你的媳妇儿,娘这般对她,你也得多想想才是。”
王显也知道妹子说得有理,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小爹娘就对他严格要求,孝敬父母,疼爱弟妹,王显自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