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8 节
作者: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27 02:09      字数:4873
  “母亲,我不怕。”她哭道。
  她不说话倒好。一说话陈夫人的手便抖的握不住腰带。
  “天啊。”她掩面大哭,“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这边哭。外边脚步声嘈杂。
  “都站出来,不许乱动。不许夹带。”伴着喝声。
  陈夫人面色惨白,等不及了,她一咬牙用力的拉进腰带。
  陈丹娘一声叫,面色涨红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腰带。
  兵丁们冲了进来,见状忙扑过来,夺下了陈夫人手里的腰带。
  陈丹娘跌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求你们了。”陈夫人喊道跪下来流泪,“让她清清白白的走吧。”
  说罢咚咚叩头。
  “让她清清白白的走吧。”
  不要充入官妓,不要从富贵繁华地堕入泥潭深沼,就让一切停止在最美好的年华时刻吧。
  这种场面兵丁们见的多了,神情没有什么悲痛感叹,木然的驱赶着。
  “走,走。”他们说道。
  仆妇们踉跄的被赶出去,陈夫人也不得不搀扶着陈丹娘起来。
  要想死总有千万种法子的。
  陈夫人默默的想着,也不再哭闹了,一切为了体面,残留这一丝体面。
  “我要我的弓。”
  她们已经走到了前院,陈丹娘忽的挣开她的手向后跑。
  兵丁们立刻围过来,手中的刀枪对准了陈丹娘。
  “丹娘。”陈夫人大喊,疾步冲过去拉住,身子发抖。
  这时候乱跑会被当场杀死的。
  想到这里她又苦笑。
  反正都是死,这样死了也没什么。
  其实到底是不愿意死的吧。
  “丹娘。”她抱着丹娘哭道,“别乱跑,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没有我们的东西了。”
  “母亲,我要我的弓,你说的过,程姐姐送我的弓,要我好好的拿着。”陈丹娘哭道,伸手向后,“我要拿着我的弓。”
  站在院中的军将忽的走过来。
  “娘子要什么?”他问道。
  陈夫人带着几分警惕看着这军将。
  “什么都不要。”她将陈丹娘揽在怀里说道。
  “我的弓。”陈丹娘却挣扎出来喊道,“程姐姐送我的弓。”
  军将哦了声。
  “那去拿吧。”他说道。
  陈夫人愣了下,陈丹娘却大喜抬脚就跑。
  “小娘子。”军将又喊道,“你可拿好了,别弄丢了,别人家来问你要的时候。你找不到了,就不好看了。”
  陈丹娘回头。
  “当然不会,我才不会弄丢呢。”她说道。
  而这边陈夫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掩面跪地大哭起来。
  陈家门外忽的一阵骚动。
  “站住,不许近前。”官兵们喝道。用手中的兵器对准靠近的女人。
  陈十八娘站住脚。
  “太子殿下怎么了?”她问道,面色惨白的看着官兵。
  没有人回答她。
  “太子殿下怎么了?”陈十八娘厉声喊道,再次冲过来,“我父亲怎么了?”
  官兵们的刀枪毫不犹豫的刺过去。
  陈十八娘身边的仆妇丫头吓的尖叫,伸手死死的抱住她,人与枪尖只有一指的距离。
  “太子殿下怎么了?”陈十八娘丝毫不觉,依旧喊道。
  “太子殿下被陈高二贼谋害死了。”一个官兵冷冷说道。
  太子殿下被谋害死了?
  太子殿下死了?
  陈十八娘面色惨白神情惊恐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她慢慢的摇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个平王死了,太子怎么也死了……
  “因为我有的还是会有,有人没有的,还是会没有。”
  有人没有的,还是会没有……
  陈十八娘猛地抬起头伸手指着。
  “是他们谋害太子!”她尖声喊道,“是她谋害太子!是她干的!是她干的!”
  话音未落,就被冲来的仆妇死死的按住嘴。
  “快拉大娘子回去。”粗壮的仆妇喊道。
  跟来的仆妇不由分说架着就走。
  看着被围住的家门越来越远,陈十八娘奋力的挣扎,眼中泪水流出来。
  父亲,母亲。她的家!
  是她干的!是她干的!
  是她害了太子!是她害了父亲!是她谋反啊!是她!是她啊!
  …………………………………………。。
  “……叛逆陈绍高凌波已死,当夺官爵,籍没家财。阖门男女流放恶远之地,充为军役营妓。”
  一个内侍尖声念出朝臣们写来的话。
  皇后默然一刻。
  “那高陈两家的族人呢?”她问道。
  在场的朝官们对视一眼。
  陈家的族人好说,可高家的族人,也是太后的族人。
  毕竟太后没有对外论罪,牵涉高家族人只怕不好。
  “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竟然还能不株连族人,皇家真是宽宏啊。”
  晋安郡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朝臣议论的时候他的确是如同延平郡王一般安静的坐着没有说话,但一开口朝臣们心里就忍不住扑腾两下。
  他说朝廷真是宽宏,视线却扫过在坐的朝臣。
  做出这种定罪的是他们。可不是朝廷,那晋安郡王的意思是不是他们这些朝臣替皇家来表达宽宏了。
  皇家受了这么大险难。你们却可以轻飘飘的表达宽宏。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儿戏啊。”晋安郡王接着说道,看着众人。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只不过这笑意看上去格外的阴寒,朝臣们不由回避视线。
  “对,没错,这种大逆不道的谋反谋害了太子的大罪,怎么能这样轻飘飘的,岂不是让百姓们生疑,当追三族。”一个朝臣立刻说道,“均交有司审问核查。”
  晋安郡王点点头。
  “定罪后,皇后再进行赦免。”他说道,“这样既表示了惩戒,又不失对太后的尊荣,大家看这样如何?”
  我们看如何?
  你不都是说了嘛。
  我要说不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想想外边的卫戍军,想想转眼就自尽的高凌波……
  事已至此,晋安郡王是绝不善罢甘休的。
  “当是如此。”一个朝臣点头说道。
  便有更多的朝臣点头附和。
  晋安郡王点点头,面色恢复肃重。
  “既然如此大家都这样说,臣也没有异议。”他看向皇后,“天已经亮了,朝臣们都已经等候上朝了,还请皇后速速下诏,将此事公诸于众,以儆效尤,以定人心。”
  皇后点点头,站起身抬起手。
  “众卿家先行。”她说道,“待本宫更衣上朝。”
  朝臣们躬身应声是。
  有内侍在此时急匆匆进来,也顾不得皇后,竟然径直到晋安郡王身边,低声附耳说了几句话,晋安郡王顿时色变。
  “臣先告退了。”他说道,站起身。
  殿内一片安静,朝臣们的脸色也很复杂,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皇后。
  皇后神情却是依旧,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在这皇宫里成了摆设一般。
  “高陈二贼能在宫中谋逆,定然还有余党,如今天明,晋安郡王速去再清查。”她端正说道。
  晋安郡王躬身应声是,转身疾步出去了。
  看着在宫内被一群人内侍禁军拥簇着大步而去的晋安郡王,站在殿门准备去上朝的官员们神情复杂。
  “倒是颇有太祖之风,只是不知对朝廷来说,是好还是坏啊。”一个朝臣忍不住低声喃喃。
  朝臣们如何心内揣测,晋安郡王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疾步如飞,晨光渐渐越过层层宫殿照在他的身上,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反而身子越来越凉。
  “殿下,就在这里。”一个侍卫说道,伸手指着前方一处宫殿。
  晋安郡王的脚步反而停了下来。
  是没有救活吗?
  为什么内侍说事情有些不对?
  如果周箙没有救活的话,她该怎么办?她可怎么办!
  殿门前站了好些侍卫,将殿门围了起来,有人疾步从内奔出来。
  “殿下。”
  李太医颤声喊道。
  看到李太医的脸色,晋安郡王忍不住再次深吸一口气,抬脚向殿门走去。
  “殿下,殿下,您先听我说,您看到了别急。”李太医却伸手要拦住他,一面急急说道。
  急?
  他怎么能不急?
  他失去了六哥儿,是很悲伤,但六哥儿一直有病,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准备,但是她呢?她的哥哥可是好好的,一直好好的,却突然一夜之间出了事……
  她怎么能总是这样的惨……
  他们两个为什么总是要比惨?
  不能的,不能的。
  “程昉。”晋安郡王一把推开殿门迈进去喊道,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也呆住了。
  入目皆是血,地上,墙上,铺天盖地的涌入视线。
  那个女子就躺在这一片血的地上,衣衫已经割烂,血肉翻出,就好似滚了刀山。
  晋安郡王脑子轰的一声,腿一软,人便跪下来了。
  程昉?
  程昉!
  一声嘶喊从殿内传出,几乎划破了在场人的耳膜。
  那简直就不像是人发出的喊声。
  李太医伸手掩面依着门慢慢的滑下。
  殿下,您别急,殿下,您……节哀。
  *******************************
  周一,一更。
  ☆、第七十四章 不明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治伤吗?怎么反而成了被劫杀一般?
  “…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屋子里两个神情几近癫狂的随从咚咚的叩头,口中反复这句话。
  跟进来的顾先生景公公一是被这现场震惊了,二也是被这两个随从的反应震惊了。
  这两个随从是跟着他们一路从城外杀进来的,别说见个血了,就是面对几十人厮杀也是面色不变的。
  怎么现在如同受了巨大的惊吓神魂癫狂了?
  难道宫里真还有别的埋伏趁机劫杀了晋安郡王妃?
  “早说多让几个人跟着的。”景公公说道。
  “这个时候也不该乱跑的。”顾先生皱眉说道。
  “不是被人劫杀的。”景公公说道,指着另一边躺着周箙。
  周箙的身上也是染满了血,衣衫凌乱。
  景公公疾步过去。
  “殿下,周公子没事的。”他说道,神情带着激动,“你看,你看,他的伤口竟然好了。”
  他伸手拉开周箙的衣衫,将胸膛展露大家面前。
  胸膛几个明显的刀口,但那只射入心口的致命箭已经没了,甚至都看不出箭伤的痕迹。
  “人送来时已经凉了的”
  “殿下你摸摸,周公子身上热腾腾的。”
  晋安郡王手撑着地慢慢的站起来,但却视线半点没有看周箙。
  谁管他怎么样,他是凉的,还是热的,又有什么关系。
  他有些踉跄的走近程娇娘。
  景公公不说话了,转开了视线。
  他是杀过人的人。人是死是活,一眼就能看出来。
  眼前这个躺在血泊里的女子已经没有了生机。
  晋安郡王伸出手,却颤抖着不敢碰触眼前的人。
  “哪里都是伤。”
  李太医爬进来了。哽咽说道。
  “都是伤。”
  哪里都是伤,都是伤。躺在地上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动就散了。
  骗子!
  骗子!
  “方伯琮,我想和你好好的活着,所以,我必须去做一些事。”
  “你有你该做的事,我有我该做的事,我不是随意的不在乎自己,不在乎你。也不是不信你,有些事只有我能去做,我也有一定的把握才去做的。”
  骗子!
  你不是说你有把握才去做的吗?你不是有把握吗?
  我信你的,我信你的,才让你去做的,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晋安郡王看着自己的手,才碰触了她一下,就染上了血,好多的血。
  你看你做了什么?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我那么信你。你却骗了我,你根本就做不到。
  他埋下身子,头就贴在这一片血水中。呜咽至无声。
  ………………………………………。
  天光大亮,街上一队队的兵丁穿行,京城的大街上不见往日的繁华热闹,透着深秋的肃杀。
  秦侍讲从其中穿过,对这些兵丁他不陌生。
  这些都是府尹手下的兵丁,皇城以及京城被卫戍军把持,而城中则交给了府兵们。
  这当然不是对府尹多么信任,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昨晚进了皇城的府尹大人此时是出不来了。自有新人接替了他的职责。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秦侍讲迈入牢房,牢房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呻吟声哭喊声。
  昨夜混战后街道上的死尸已经被清理了,那些受伤的被抓的都关在就近衙门的大牢里。等待着死或者被发配充军。
  “十三!”
  秦侍讲一路寻过去,在几个随从的引路下终于看到要找的人。
  牢房里或躺或坐着十几个人,秦弧坐在其中格外的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