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萧聿，前所未有地坦诚，简直就像是把自己的心剖开来捧到她的面前，让她全然乱了阵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学长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似乎保证过些什么？”秦忆词一边洗着试管一边连头也未抬，随口道。
  “抱歉。”
  “嗯？”萧聿的声音向来清冷，这会儿却是透着沙哑，秦忆词也不禁有些意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去看他。“我想这句话你应该去跟阿绾说。”
  “她说……她接受道歉，所以我们……两清了。”萧聿想起那天泪流满面地苏绾和最后她执意离开的身影，心揪得生疼。
  “两清？”秦忆词挑眉，倒也不算太意外。苏绾的性子，说好听点叫理智，其实说白了，就是胆小，尤其是感情上，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抽身离开，总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这次的事，确实是我的过错。”除了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倦色和略显沙哑的嗓音，萧聿这时看起来已经和平日并无太大区别。初时虽然震惊自责，但接连失眠了几个晚上之后，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当然是不可能真的分手的，更何况苏绾已经明明白白地承认了她喜欢自己，他又怎么可能放手？既然苏绾不愿再多说，那么接下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苏绾的闺蜜——秦忆词。“但我想，现在解决这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好吧。”秦忆词本想再说些什么，看见萧聿一再放低了姿态服软认错，也不好再落井下石。这件事，苏绾前天也告诉她了。说起来两个人都有问题，萧聿使手段算计固然不对，不过苏绾这个性子也确实该改改了。而且就她来看，萧聿也算是良配了，她也不愿两人就此结束。苏绾虽然嘴上不说，将来心里还指不定怎么翻来覆去地默默后悔感叹呢。
  “我知道了。不过学长，这次应该不会再食言了吧？”
  “自然。那就多谢学妹了。”虽然不明显，不过萧聿的神色还是轻松了不少，忽而话锋一转，带了些意味深长的语气道：“其实阿轩没什么恶意，他这些……大概就是跟小孩子出于一个心理罢了。”
  “我知道。”秦忆词笑了声，收拾完了东西转身出门，只留下一句“学长还是先操心好自己的事吧。”在空旷的实验室内渐渐飘散。
  萧聿不禁露出一个苦笑，轻叹一口气，带上门离开。
  ＇白蔹＇：你最近来得很勤快嘛
  ＇修竹＇：这不是因为有美人你陪着看风景呢么？
  ＇白蔹＇：……这种语气真的不适合你
  ＇修竹＇：那算了
  ＇修竹＇：说清楚了？
  ＇白蔹＇：嗯，确实是有点误会，不过无所谓了，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修竹＇：你这种心态不好
  苏绾叹气。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秦忆词打过电话，问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可能和萧聿继续下去了。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只能答一句“不知道”。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在看到萧聿微颤着声说“对不起”的时候，所有的坚持几乎全数崩塌。他平时是那么淡然自若又胸有成竹的人啊，那时候居然红了眼，连箍在自己腰间的手都是抖的。她何曾见过这人失态成这幅模样？
  她喜欢萧聿，她现在无比确定这一点。如果不是那天还剩最后一丝理智支撑着自己离开，大概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和萧聿言归于好了吧？可是不行啊……就是那最后一丝的理智不断在提醒着自己，前车之鉴有多痛。如果再有下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不如尽早抽身而退，至少，以后不会再痛。
  她觉得她现在就像是被生生分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要和萧聿在一起，另一半却提醒着她受伤有多痛。
  好烦好乱好……茫然。
  她以为所有的话都说开了之后就可以再也不用为这件事心烦头疼，没想到现在却……
  ＇白蔹＇：算了，再说吧……
  ＇白蔹＇：我去上课了
  ＇修竹＇：去吧，顺便，鸵鸟是没有用的啊少女……
  ＇白蔹＇：……你今天是整个人都坏掉了么？这语气……
  ＇修竹＇：可能吧
  ＇白蔹＇：……我下了，还有，谢谢
  她不傻，修竹这显然是在逗自己开心，虽然……他的话，还是那么犀利地直指核心。她是感谢他的，虽然话不多，但是他偶尔的陪伴和开解，确实让她感到很温暖。
  退出，然后收拾东西，去教室上课。
  苏绾一向不是什么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尤其当她在课上收到萧聿接连而至的短信后，更是再也听不到半句讲课声。
  他说小绾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下一次隐瞒和算计了；他说小绾我吃过很多人的醋，因为其实我也很不安，常常揣测着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只有那么一点点；他说小绾我很后悔，我很想你；他说……我喜欢你。
  心，一片慌乱。
  这样的萧聿，前所未有地坦诚，简直就像是把自己的心剖开来捧到她的面前，让她全然乱了阵脚。
  秦忆词说，阿绾，你要想清楚，避免将来可能会、更可能根本就不会有的伤害，和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究竟是哪个比较重要？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骨子里的胆怯让她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一堂课就这么在苏绾不停的纠结和犹豫中过去，直到手机又再次开始震动起来。这一次，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喂？”震动锲而不舍，断了第一次，很快又再次震起第二次，第三次。苏绾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接通。
  “萧聿，我想……静一静。”苏绾咬了咬唇，没等萧聿说话，就已经抢先道。
  沉默，长久的沉默，久到苏绾几乎以为电话那头早就已经没有了人，才终于又听到萧聿的声音。
  “好。”他说，“小绾，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转型去写虐文？
  ☆、陆柒、冰释
  陆柒
  冰释
  就算……就算真的是劫，她也认了。
  苏绾说，想要静一静。但这一“静”还没有效果，就被顾寒轩一个电话打断了——
  萧聿病了。
  顾涵轩大概是还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一个电话打来，说萧聿病了，而他正忙着没有空，让她替萧聿买盒退烧药送去，他家门没关，直接推门进去就行。没等苏绾拒绝，就直接挂了电话。
  去还是不去？苏绾咬唇犹豫着。
  “那个唐门你怎么回事？大蛇不会跑吗？！”YY里团长明显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连小七秀也发来密聊问是怎么回事。苏绾看着屏幕上名字已经变成灰色了的唐门，终于还是一咬牙有了决断。
  ＇团队＇＇白芨＇：抱歉，临时有急事要出去，你们再喊个人吧。
  你悄悄地对＇颜小西＇说：我有急事出去，你好好跟着打吧
  消息发出去，也不等回应，就干脆地退了团，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钱包出了门。
  来时只想着快些把药送来，可这会儿到了门口，却又是忍不住犹豫。只是手却在思绪纠结出结果前先一步有了动作，径直推开了门。
  罢了，不管怎么样，总是病人最要紧。这样对自己说着，苏绾一路进了卧室。
  “你来了？”萧聿原本正躺在床上休息，闻声睁眼，见到来人，眼中闪过讶异和惊喜。
  “阿寒说，他没空……叫我送药过来。”苏绾拿着盒退烧药，在他灼灼的注视下有些局促。“我、我去倒杯水来，你先吃药吧。”转身就往厨房走。
  回来的时候，萧聿已经靠着床头坐起，眼含笑意地盯着她一瞬不瞬。
  “你……怎么会突然生病的？”见萧聿接过药和水，顺从地服下，苏绾忍不住问道。她来的时候还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装病，可一见到眼前的这人，所有的怀疑全都变作了心疼。他苍白着脸色，微微泛着些不正常的红晕，嘴唇有些干裂，即使此时被水润湿，也依然回不到往日的柔软。
  “没什么，大概是晚上做实验没注意，就着凉了吧。”萧聿笑着，丝毫不以为意。
  “你……”
  “嗯？”
  “不，没什么。”苏绾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说什么，那一个“你”字之后竟是迟迟接不下去，只能摇了摇头，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就要起身离开。
  下一秒就被萧聿死死地扣住了手腕。大概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他手下的温度前所未有的高，让苏绾有一种几乎要被灼痛的错觉。
  “小绾，你考虑好了吗？”
  “我……”苏绾垂眸不去看他，讷讷道，“我还没……”
  “可是我等不及了。”萧聿身子前倾，将苏绾整个人圈在了怀里，一手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小绾，你看着我。你喜欢我，是不是？”
  还是那张脸，那副眉眼，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了的原因，这时的萧聿整个人看起来意外地有些脆弱，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苏绾下意识便点了头。
  随即，唇被覆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缱绻，带着些小心翼翼，似乎还有些失而复得的欣喜。可苏绾只觉得他唇齿间的温度烫得几乎要将自己整个都融化了。
  “小绾。”萧聿有些恋恋不舍地用手指摩挲着苏绾的唇，眼神微黯，勾出一抹自嘲的笑：“这些天，我想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感受了。对不起。”
  苏绾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萧聿用手指抵住了唇。“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好不好？”
  “小绾，你说我心思太深，其实，我只是不确定罢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却不知道这份喜欢，究竟有多少，我也不敢直说，怕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又或者更加逃避。你说你是第一次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又何尝不是呢？”
  第一次恋爱？苏绾闻言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聿。怎么可能？这人明明这么受女孩子欢迎，而且亲昵起来这么熟练自然……等等，说起来，两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所以……是真的么？所以，他也和自己一样不安，一样紧张么？
  萧聿看着怀里人的神色不停变换，最后终于定格在一脸恍然上，忍不住有些懊恼，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不管什么原因，这么做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怪我都可以，但是小绾，只有分手不行。我们以后一起好好地走下去，不会有算计，不会有欺骗，好不好？我们一起学着去经营这段感情，不管有什么问题，都一起去解决，好不好，小绾？”
  听到那一叠声带着恳求意味的“好不好？”，苏绾终于再也硬不下心来，这世上那么多人，两个人能够互相喜欢，究竟是多小的概率？她从来都信缘分，这个人，从开始游戏里的相遇，到后来中草药课上的相见，到后来的相亲，再到后来的相恋，究竟要多不容易才能一步一步走过来？她想这一定就是自己的缘法吧？就算……就算真的是劫，她也认了。她早就已经……拒绝不了他了啊。
  “好。”一开口才忽然发现自己带着浓浓的鼻音，原来不自觉间，她早已泪流满面。
  长舒一口气，一点一点拭去苏绾的泪水，萧聿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又有了调笑的心思，笑道：“我的初吻、初恋全都给了你，小绾，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喂！”这人的转变太过迅速，苏绾一时间哭笑不得，是真的哭笑不得——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是不自觉地上扬。
  “萧聿。”擦干眼泪，又缓了好一会儿，苏绾才终于正了神色，盯着萧聿道：“你说得对，我们都没有经验，所以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去经营这段感情。这件事，我也有错，就到此为止吧。但是如果再有下次……不管是你还是我，大概都没办法承受了吧？”
  “嗯。不会再有下次了，一定不会。”萧聿吻着苏绾的头发，语气犹如誓言。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这段时间折腾得惨了，从来没有过这么安宁的时候。
  萧聿本就病着，先前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儿终于冰释前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顿时一股倦意袭来，整个意识都开始有些朦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