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节
作者:
保时捷 更新:2021-02-27 01:38 字数:4759
浠宁自嘲地笑:“呵,你知道吗,我当初也是在他那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气度中,险些就追随他了呢!”
“你当年差点追随他,那你和昱王世子又是怎么认识的?”旭梓虞别有深意地问。
浠宁翻了个白眼。可惜旭梓虞看不到:“旭大将军,你管太宽了。”语气淡漠。
旭梓虞笑,含糊过去了:“是吗?”
浠宁不想理会他,却因为他提起的话题再度头疼起来:夏翌辰的手,到底该怎么办呢?
黄河滚滚波涛波澜壮阔,听得浠宁越发睡不着。
她翻了几个身,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
河岸边,看着气势磅礴的河水,她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怪不得人们常说,亲近自然有益身心,果然有益。
“你怎么也睡不着?”旭梓虞出现在她身后。
浠宁看着眼前河流,有些叹息:“你知道吗,这条河,以后会变得泥沙淤积,甚至断流。”
“每一条河都有从涓涓细流到大江大河再逐渐消亡的过程,”旭梓虞看着远方,“当初我们的祖先面对浩瀚雷泽的时候,也从没想过华胥会像如今这样风调雨顺。”
“华胥是个风水宝地,那里的一切都那样宁静质朴,如今你来到中土,怕是不习惯了吧。”浠宁笑言。
旭梓虞摇头:“是有些不习惯,但最不习惯的,是你的态度。”
“我?我怎么了?”浠宁有些不解。
“从前在华胥,我只当你是十分磊落之人,怎么如今这般左右摇摆两边为难,偏要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旭梓虞显然不赞成。
浠宁苦笑:“可我又有什么旁的办法?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我不对,可我为了华胥,必须去背那黑锅。是,我瞒了所有人,不顾从前的交情,不顾朋友之谊。但如果我顾了,华胥怎么办?我不想太子知道,是不想华胥成为他夺位的棋子。从前我甘愿做他的幕僚,是因为我只是孤身一人,而且我有我想达成的目的,想除掉的人。可是如今,我身后还有整个华胥。”她语气怆然,透着淡淡哀戚,却又无可奈何。
旭梓虞没想到她对自己说出了从前的身份,更没想到这还牵扯了大乾的夺嫡之事,不由十分惊讶:“你从前是太子幕僚?”
浠宁叹息:“当初我从一介乞丐到药商霸主,怎么可能不牵扯到政治斗争去?更何况我前有结了仇怨的四王爷,后有墨玄虎视眈眈。我其实是感激昱王世子他们的,否则发现墨玄真面目的时候,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处了。但是把整个华胥牵扯到夺嫡之事,我真的担不起这个责任!”
“更何况昱王世子对你情意匪浅,你却承受不了他的情深意重。”旭梓虞补充。
浠宁缓缓点头:“所以我以为,不说,是最好的结果。我仍旧会在暗处偷偷帮太子,帮这些患难之交,却不能站到阳光下。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发现了……”
“所以你如今不知所措了?”旭梓虞觉得自己有些同情浠宁。她是华胥执掌者,有很多事不得不做。而他虽然也有重任,相比之下却轻松很多。他不想娶妻,就可以不娶;但她不想成亲,却有那么多人逼她。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做;而她却要考虑华胥以及华胥的未来。
“何止是不知所措,我简直觉得,怎么做都是错!但如今能说一句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了,哥。”浠宁怅然地阖上双眸,感受着河水激荡带来的潮湿的风。
苦,谁不苦?但除了继续苦下去,又能如何?
不能放弃,没有退路,不得不做。
帝王的悲哀?她深深体会到了。太子慕天弘,是否也这样身不由己呢?
夏翌辰的屋子,没有亮灯。
“太子前几日被皇上叫去训话,到底是谁挑起来的?”夏翌辰坐在椅子上,桃花眼紧闭,面无表情。
血杀回答:“这次倒真是奇怪了,不是昭贵妃,而是容清澜。”
“听闻太后现在待见容清澜了,有这回事?”夏翌辰睁开桃花眼,没有笑意,却有些有些迷蒙。
“容清澜有了身孕之后,确实被太后看重了一些。”血杀如实回禀。
夏翌辰抚着一旁的座椅扶手:“毕竟还是有血亲关系的,更何况太后这种年纪和地位的人,最看重子嗣。而且,太子妃本就不受太后待见,此时更是要选容清澜了。哎,太子表哥这亲事,得了前朝,失了后宫。”
“关键是龙钰公主和璃雪郡主如今都不在京城,宫里只有皇后娘娘……”血杀也觉得事情纠结。
“叫我母亲多去太后跟前走动走动。”夏翌辰淡淡道。
“是,”血杀连忙应下,又想起什么,“对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浠宁殿下和那位旭大将军站在河边,不知道说什么。”
夏翌辰眯起桃花眼,沉默了许久:“你先下去吧。”
“是。”血杀退了下去。
浠宁是阿丑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血盟。
那天的下毒事件,他全部推给了墨玄,只说是墨玄的人想对他们动手。
他不清楚浠宁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回到大乾,但她既然隐瞒了,他就会帮她瞒好,尽管他气她什么也不告诉自己。
然而,和旭梓虞大半夜在河边……幽会?
那可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还是她的得力下属。
夏翌辰眯起桃花眼,握紧右拳,心里更加的不舒服。
浠宁在河边同旭梓虞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屋。
只是她刚拐个弯,就看见夏翌辰站在她屋子门口,衣衫齐整,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里的情绪朦胧不明——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等了很久。
他又想干什么?
☆、213 坦言
浠宁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夏翌辰,撇了嘴,很想把他撵走,可是却清楚,撵不走。
半年不见,他脾气变得很坏,而且更加为所欲为,谁也不放在眼里似的。要不是从前的交情,她早就要狠狠教训他不可了!
这样想来,从前的他,待她真算得上十分宽和了。
不过现如今这样乖张野蛮也好,她更加有底气将他拒之门外。
只是浠宁还没想明白的是,乖张野蛮,她如何应付得来?又谈何拒之门外?
“这么晚了,昱王世子站在这里,有何见教?”浠宁淡淡地问。
夏翌辰依旧保持盯着她的姿势,僵持了很久,突然勾起唇角,然后转身进了她房间。
“喂,你到底做什么?”浠宁追了进去。
夏翌辰也不理会她,进了屋子就东瞧瞧西看看,然后目光定格在她书页摊开的书桌上,语气温柔:“你如今还是夜里熬到很晚吗?看的不会还是账册吧?”
浠宁愕然,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从前,她总是熬到很晚。白天忙政事,晚上忙商事。可是连念心和秋妹他们都不清楚她到底在看什么。他真的在自己身上花了很多心思吧?
想到对他的欺骗,她不由得有些歉疚:“我去了西域以后,我就去了西海,后来被风浪卷入海中,再醒来就是华胥的沙滩了。这些年华胥一直避世,如果不是为了大渊的事,我根本不可能出来。”
她语气平淡,却有些黯然。有些事,不能逃避一辈子,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她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这是她今晚在和旭梓虞谈心之后,终于做出的决定。当道理说得清楚明白,相信他也会明白她的为难。不再汲汲于没有结果的事情。
夏翌辰的气,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全消了。他桃花眼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晦涩地开口:“如果给我选择。我宁可我的手永远这样。”
浠宁明白他的意思,他宁可他的手永远治不好,也不想她离开大乾,去华胥承担责任。
“可世上的我们,从来不可能自己做选择,”浠宁浅笑,“面对,坦然,然后珍惜。”
“浠宁,”夏翌辰轻声叹息。“你一定要嫁给华胥人吗?我是说,我知道你不能放下这份责任,那如果我跟你一起去华胥?又或者,浠宁,如果没有这些责任、道义的阻碍。你,会答应我吗?”
浠宁看着眼前男子带了几分怆然的深情眼眸,只觉得一阵心堵。
“不只是我有责任,你也有责任呀,你如果走了,昱王府怎么办,你母亲怎么办。包括太子怎么办?”浠宁心底生出一丝怜惜。
“那如果,什么阻碍都没有呢,你会答应我吗,会吗?”他注视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没有对美的感慨,只觉得。痛。一如那时候他的手覆上她额头时的,痛。
这样一个,让他痛,甚至痛不欲生的女子。
浠宁沉默地叹息:“这世上没有如果,我相信。我很久以前就同你说过,这辈子,我会找一个适合的男子,适合就好。”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淡若云烟。
夏翌辰走上前一步,伸手拂上她披散的黑发。她没有后退,心情却越发糟糕,然而只能说出安慰的话:“夏翌辰,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没有人明白,但终究会有人明白的。”她忍住泪,没有落下来。
“我是怎样的人,”夏翌辰勾起泛着苦涩的唇角,“你明白就够了。可能也只有你明白。浠宁,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早下结论,”他伸手抱紧她,就像她要消失那样紧张,“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的噩耗时,我有多么心灰意冷。但我心底还留了一丝希冀,留了一丝,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希冀。我觉得你不会死,你一定还好好活着,只是在你自己都迷失了的地方,所以我要把你找回来。”
“我派了好多人去找,”夏翌辰将下巴贴着她的发,“可是什么也没有,我仍旧不肯放弃。这差事也是因为要来西北我才接下的,我甚至想着要怎样溜到西域去——可是见到你的时候,我看到你清澈的双眸,我不相信世上会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我故意和你做对,试探你,甚至把路线换到丁举文治下。你虽然没有露出破绽,却正因为没有露出破绽,才让我更加肯定,你就是你。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把我往死里整了。”他轻声笑了,有些得意,却也有些心灰意冷。
浠宁鼻尖萦绕着他清新的味道,没有挣扎他的拥抱,反而生出几分不舍。
她突然有些害怕,当自己的情感要和理智做斗争的时候,她是不是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她又有一种荒唐的想法,想要在所剩不多的大乾岁月里,抓住他,抓住这清新的气息,抓住这如梦幻般的一切。
不管日后是否要回到华胥,不管日后是否能白头偕老。
她被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吓坏了,突然间挣脱着向后退了一步。
夏翌辰有些许失落地垂下手臂。
浠宁想要解围:“再怎样,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是让静宬长公主伤心吗?让我帮你治伤吧!”
夏翌辰闭上桃花眼,有些叹息地别过身去:“不必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没什么不好。那天我看你施术,我很担心。你这样会对身体有损害,给我治也是一样。我好不好其实没什么分别。”
浠宁长叹一声:“你怎么就这么倔?存心让我过意不去吗?”
“浠宁,我不想你损伤自己来治好我,”夏翌辰十分认真,“我说了要保护你一辈子,就算你日后离开我回了华胥,而我无法到达西海的彼岸,我也会把这个誓言,守到我能力范围的最后一刻。”
“我不会损伤自己,你放心。我这次来大乾的目的,除了铲除墨玄,就是要治好你和奶奶。我既然来的胸有成足,就不会有什么差池。”浠宁笑着解释,只希望夏翌辰能乖乖听话。
不过显然夏翌辰从来都不是一个乖孩子:“那就等到你临走前吧,否则我总觉得,你治好了我,就会离开我。”他轻声叹息,惆怅溢满。
浠宁低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日的马车上,浠宁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马车外的旭梓虞:“据你所知,如果中土人去了华胥,会怎么样?历史上有过这样的记载吗?”
旭梓虞愕然了片刻,又很快恢复如常:“在芸德陛下被大渊所害之前,中土的人来华胥并没有严格的禁制,但由于幻象的缘故,想进华胥并不容易。不过是有过中土人来生活的记载,曾经有一艘中土船只来到华胥,华胥为了严格保守秘密,将船上的人全部留在了华胥。”
“这么霸道?”浠宁有些难以置信,“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你这是怎么了?”旭梓虞看怪物一样盯着马车,“昨晚和那个昱王世子说了一个晚上,今天就问起这些了?你该不会想把他带回华胥吧?你要是舍得,倒可以带,不过还没下船估计就被那五大家族的人啃的只剩骨头了!”
“我正是要问你这个问题,”浠宁深吸一口气,“千百年来,帝夫全都是六大家族出身吗?”
旭梓虞瞥了一眼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