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27 01:38      字数:4780
  田秋妹使劲点头:“姑娘的话我明白了。”
  夜晚。太医院。
  屋檐上,两个黑影窸窸窣窣。
  “殿下,您再等等,再过会儿,其他太医都回家了,只剩下当值的人,殿下再过去。”龙钰公主身边的的大宫女慧芳悄声说。
  一身黑衣蒙面的龙钰公主伸出手微微摆了几下:“才不呢,等下只剩夜里当值的,冷冷清清,才容易被人发现。我这就去了。你帮我看着情况!”
  言罢,龙钰公主一个翻身,潜进了太医院后殿。
  太医院后殿都是放典籍书册和各种记录的地方,平日里并没有人常来。
  龙钰公主扒着书架,小心翼翼绕过看守的太监。
  姑母把这个活交给我。可真是个苦差事!不过另一个角度说来,也表示姑母对我的重视!
  静宬长公主白日回到昱王府,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样最合适。如果明目张胆调记录出来,又没有合适的理由。这些记录,都是宫中出了大事才能调用的,否则平日里就能随便调用。很容易给有心人钻了空子,掌握皇上的生活起居,那样可是会出大事的。
  因此,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是给阿丑一介平民,从道理上肯定说服不了宫里的人。
  不能光明正大。那就只能暗度陈仓。那么,从太医院拿出记录,只能偷了。适合偷这个的人,一定要是能自由进宫的,或是能够待在宫中。而且身手一定不能弱。
  思来想去,她觉得没有人比龙钰公主更合适了,于是立马找到自己这个上过战场的侄女,和她商议起来。
  听了事情始末,龙钰公主还能说不答应吗?事关她父皇的安危,她这个做长女的当然要尽力!
  龙钰公主藏身在书架后面,开始查看那些册子的摆放方式。
  刚刚翻了几本,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连忙转了个身,往更深处的书架后面藏去。
  “院判徐大人说要一本草集图志。”一个太医走进屋子。
  “杂家这就找了送去!”负责管理书册的太监恭敬地说。
  龙钰公主躲在暗处,直到他找到那本图志,揣着送出屋子,她才松一口。
  听着四下无声,龙钰公主再次翻找起来。
  不多时,相关记录就找到了。一共好几大本,都是只记了皇上的脉案还有药方。
  就在这时,管理书册的太监回来了。
  他走进屋子,却没有停在自己位子上的意思,往更深处走去。
  龙钰公主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一紧,将册子放回去,一翻身来到书柜顶端。
  管事的太监把整个后殿绕了整整一圈,才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龙钰公主伏在书柜顶端,见状才小心翼翼下来——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现在这么安静,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哪里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许是有人交接班,外面有些喧闹。龙钰公主趁机抓起那几本册子,蜚声溜出后殿。
  “殿下,怎么样了?”大宫女慧芳关切地问。
  “一切顺利!”龙钰公主呼出一口气,终于到手了!
  第二日,阿丑拿到那几本记录皇上用药的册子,不由感慨静宬长公主神速的办事速度。昨天才说的事情,今早就有了结果。她二话不说,便开始查看用药记录。
  然而一路看下来,阿丑心惊不已。
  皇上的脉象,就算药物再怎么影响,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阴虚。可是这七八年的药一路下来,全都是当归人参一类补阳的药,可以说是和皇上的病情背道而驰。
  特别是在皇上身体康健的时候,他依旧药不离口,里面都是各种补药,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温热性状的补药,对他的身体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阿丑蹙了眉:薛院判是真的不清楚皇上的体质,还是有意为之?
  薛院判师从阳老,他的三个儿子,也就是薛临梓他们,也是阳老教出来的。这些人她都见识过,虽然薛家三兄弟有些目中无人狂妄自负,可是本事并不差。这样用药,显然是阴阳不分,阳老门下的人,不至于如此吧?
  阿丑合上皇上的用药记录,重重叹息一声。
  这件事还是只能先秘而不发,让夏翌辰他们去查。
  薛院判要害皇上,应该不是出于私怨。薛院判是谯郡人氏,似乎没有什么旧怨,就算有,他师父阳老也应该会知道。那么薛院判这么做,应该是受人指使。
  “所以我想知道,薛院判在京城的官贵圈子里,一般都和什么人来往?”阿丑询问。
  夏翌辰一手撑着下巴,眼眸微垂:“薛院判因为是皇上的人,并没有人敢随便拉拢他。但他和其余官员也十分友好。”
  “你觉得,四王爷有必要害皇上吗?”阿丑突然发问。
  “完全没有,”夏翌辰直截了当地否认,“四王爷的恩宠来自于昭贵妃,昭贵妃得皇上喜欢。但如果皇上不在了,昭贵妃充其量也就是个太妃,什么风浪也掀不起来。”
  这个道理,阿丑也明白。
  “不是四王爷,那么会是谁呢……”阿丑喃喃自语。
  “你该不会怀疑是太子吧?”夏翌辰桃花眼似笑非笑。
  阿丑摇头:“我不会怀疑是太子。太子殿下仁孝,何况,在没有肃清朝野的情况下贸然登基,容易生出变乱,更加不利于太子殿下。不是太子殿下,又不是四王爷,也许这个范围可以收窄。”
  夏翌辰颔首:“我会派人去查,薛院判平日里都会和什么人接触。”
  在服用了阿丑开出的药数日后,皇上清醒过来。
  听闻自己的病是上次为皇后治病的那个年轻姑娘治好的,皇上特意召见。
  静宬长公主再次带着阿丑进宫。
  “民女参见皇上,愿皇上龙体安康,福寿永年。”阿丑变换着说辞行礼。
  皇上听了自然是新鲜高兴的,又详细问了师从何处,家中如何。阿丑一一回答,又替皇上诊了脉。
  “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当真不易,”皇上靠在床头,还有些虚弱,“朕封你御医的头衔,你既然有堇堂,想必也顾不上太医院的差事,不用点卯轮值了。不过日后宫中的贵人欠安,希望你能来瞧瞧。”
  “多谢皇上隆恩!臣女自当鞠躬尽瘁!”阿丑赶忙谢礼。
  正七品御医?
  君心难测,但她既然趟了这浑水,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静宬长公主闻言,在一旁说着好话,倒惹来皇上的一阵感慨:“静宬呀,你这些年深居简出,也就是节庆的时候见见母后,我们兄妹,都生分了!”
  “皇兄说什么话呢,这次臣妹不是还带了阿丑来给皇兄瞧病?”静宬长公主淡淡笑着,如同芙蓉花一般清雅柔美,但眼中显然多了几分岁月沧桑,令人颇有些唏嘘。
  多年未见的亲兄妹,当初的政治婚姻,后来的世事变迁,再后面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是宽厚是谅解,是愁苦是怨怼,终究抵不过时光弹指一挥间。
  阿丑察言观色,看到两人神态间的感慨万千,想到这两兄妹怕是要说体己话,于是默默告退。
  ☆、165 水患
  “从前的事,谁也没料到,就连母后,也意想不到。”皇上叹息一声,有些显老的眼角透出几分愧疚。
  “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未卜先知,”静宬长公主释然一笑,“就连现在的事,那是有有谁能料到?”
  皇上低垂了双眸:“翌辰那孩子,他也老大不小了,在禁军历练历练也好。”这意思很明白,就是要给夏翌辰安排一个职位了。
  静宬长公主摇头:“不是臣妹胸襟太小,还放不下以前的事。翌辰这孩子,很有主见,而且荒唐惯了,禁军的管束根本约束不了他。所以还是不要勉强来得好,慢慢来吧!”她委婉拒绝了皇上的提议。
  夏翌辰现在的外在形象,的确不适合到军中任职。
  至于他的本性适不适合……
  在屏风外研墨,正准备写方子的阿丑,偷听到这两人的谈话。其实是光明正大地听,于是不由思索起夏翌辰的性格。
  他看起来散漫不羁,其实对自己,好像还挺狠的?
  在她看来,对自己狠的人,走到哪里都合适。
  所以抛开什么蛰伏问题,就算把夏翌辰丢到禁军里,他也能出人头地。
  只是,这是他喜欢的生活吗?
  知子莫若母,静宬长公主怕是直到他不喜欢,所以才帮他拒绝的吧?
  皇上和静宬长公主又絮叨了一些,阿丑是真的发现,静宬长公主如今看得很开。
  或许年少的时候,静宬长公主也因为昱王夏振远的英勇无匹而动过心。只是,只要是聪明的女人,在李氏之后,任谁也会把心收回来了吧?
  之后她还过得如此轻松潇洒、游刃有余,那就真的是全然放下了。
  谁年轻的时候没绕过几个弯,摔过几个跟头?
  爬起来继续走就是了!
  这般想着,阿丑的心情也豁达起来。提笔写下新的方子:
  熟地二两.阿胶二两 紫石英一两.整麦冬一两.五味子一两杵. 龙骨二两. 牡蛎二两.石英龙牡先煨.'1'
  这方子比之前略改动了些许,巩固病情,调养阴阳所用。
  从宫中出来,阿丑准备去堇堂看看。田秋妹就递上一张帖子。
  墨玄约她去开怀茶楼。
  “把马车转向,去开怀茶楼。”阿丑吩咐车夫。
  墨玄没有说什么事情,直接把她叫去开怀茶楼……他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这回又有什么棘手的问题呢?
  开怀茶楼的雅间里,阿丑看了从墨玄手中拿到的只言片语,不由得十分震惊:“这消息可靠吗?朝廷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消息呀?”
  墨玄颔首:“墨家的产业,向来很谨慎,这种事情不会乱说。所以消息绝对可靠。如今衢州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我们也是每日布施一些粮食,勉强维持住局面而已。”
  “衢州水患。地方官员的公文还没送上来,此时此刻,就算告诉皇上,皇上怕也不会相信,”阿丑担忧不已。“只能让相关的人,先做好准备了。”
  “此事在下也知晓轻重,明白势必要告知朝廷才好,墨家在官场认识的人不多,想来最能帮上忙的只有阿丑姑娘。”墨玄语气十分诚恳。
  阿丑颔首:“墨公子放心,我自会竭尽全力。如此也就不耽搁了,阿丑先行告辞!”事出紧急。先告诉还在监国的太子,说不定太子能未雨绸缪,在正式消息到来之前做好准备。
  东宫,太子慕天弘听了阿丑的汇报,也神色堪忧:“墨家向来名声不错,绝不会做坏自己名声的事。墨玄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但是此时说给满朝文武,也都是不信的。”
  “不需要说给满朝文武,也不需要他们相信,”阿丑回应,“殿下只要寻个由头。比如,什么夏日暴雨多,要防范水患,让那些赈灾部门都活动起来,未雨绸缪。到时候衢州水患的消息一到,就能伺机而动。特别是,能在皇上面前把五策中赈灾一策的内容拿出来,让皇上刮目相看。”
  慕天弘点着头:“好,本王这就去部署。”
  “如果直接让皇上知道,殿下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反而不好。这样会坐实殿下在大乾各地安排探子、打探消息、意图不轨的罪名。”阿丑进言。
  慕天弘也清楚这个道理,此时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未雨绸缪。
  永昌十一年七月二十六,衢州水患的消息传到京城建业。
  当时建业正下着大暴雨,太子慕天弘得到消息后,连夜冒雨进宫,在皇上的病榻前献上计策。
  病中的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展开赈灾部署,才发现各个部门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太子的治理下井井有条,更加欣喜非常,大肆表扬奖赏了太子一番。
  慕天弘表现得十分谦虚,还把这些功劳都推给各部官员。
  这番话传出去以后,各部官员都对太子交口称赞。当然,此是后话。
  如今的情况是,衢州水患,远比想象中严重。
  “这已经是墨家运送的第五批粮食了,”墨玄神色凝重,“但是衢州一带依旧饿殍遍野。”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那边成了泽国,就算百姓继续留在衢州,也是汪洋一片。夏季炎热,还容易爆发瘟疫。如果我让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北上避难,会不会引起不好的反响?”阿丑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是在询问墨玄。
  “北上避难,北边的百姓一定会怨声载道。这个无法避免。”墨玄有些惋惜。
  “墨公子,墨家的人就从衢州撤退吧,如今朝廷已经有了动向,我怕你再撑下去,会出什么危险。”阿丑劝道。
  墨玄却很坚定:“等朝廷的人安顿好衢州的事,墨家就撤退。”
  阿丑想了想,知道墨玄从来都是八匹马拉不回来的那种,也不再劝阻了:“那墨公子千万让手下小心。”
  将情况汇报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