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户亮哼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店老板一点都不介意冥户亮的冷淡，她表情兴奋地说：“我没说错吧？冲你刚才看那个女生的眼神，根本就是情根深种嘛。我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情根深种，冥户亮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店老板唠唠叨叨地说：“我说，对女孩子要坦率一点比较好哦。特别是这种邻家女孩型的，你不说开了她一定当你是好哥哥哦。”笑容更猥琐了，一副等待别人请教的样子。
  冥户亮感觉头皮发麻。邻家女孩，说什么鬼话，你知不知道你眼里的这个邻家女孩，要是看你不顺眼，随时可以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有震慑力这么强的邻家女孩么？
  看冥户亮还不识趣，店老板挑起眉头来，傲气十足地说：“小弟弟，你太不懂得女孩子的心了。不懂也就算了，要多多学习，追求进步嘛！不然知道哪年哪月能够牵上佳人的手啊。”
  牵手……其实一开始就能够牵上了，就是……
  他晃了晃头，终于承认自己，其实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不敢牵她的手。是，他是不敢牵，也有点慌，害怕牵上她的手，会像长太郎一样，连放开都没有勇气。
  至少现在这样比较不丢脸……他想，心里好受多了。
  店老板还在絮叨，他感觉没有那么讨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那一对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开始感觉心慌。走散了吗？不会吧？还是他们进入店里了呢？
  紧走几步，被店老板拽住衣服，顿时暴怒：“你做什么！放开我！”不会又是哪里来的花痴吧？看不到她本来就够慌了，还来添乱！
  “……找那个女孩子吧？他们进店里了。”店老板高举着双手，一脸无辜地解释。
  松了一口气，他口气硬邦邦地道歉：“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没关系，没什么……”店老板不以为意地说，“像你这种类型的男生，姐姐以前也交往过哦，有抗体了。”说完，她还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冥户亮皱了下眉，还是欣赏不了这种女生，飞快地说了声谢谢，快步走到刚才女孩和长太郎站立的位置。从橱窗看进去，果然，那两个人穿梭在衣架之间，不知道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女孩指了指其中的一件衣服，跟店员说了几句，店员就拿出相似的衣服出来。她接过衣服就递给长太郎，不需要亲眼看见，冥户亮就想象得到这个可爱的后辈为难又无法拒绝的表情。
  长太郎还是进了更衣室，她高兴地摆弄其他的衣服，似乎也想要换衣服。冥户亮感觉自己做的事太像一个偷窥狂了，又移不开目光。
  她就自顾自地看衣服，好像根本忘了外面还有另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长太郎出来了。他换上一套像是冥户亮以前在书里看过的贝克街的侦探那种衣服，戴着帽子，拿着手杖和烟斗，还像模像样地戴上一只单边眼镜。
  女孩立刻笑了出来，冥户亮也忍俊不禁。长太郎这个家伙，天生的衣架子，身姿挺拔，穿什么都很好看，就是腼腆的表情给他增添了几分搞笑因素。
  女孩笑得直不起腰来，美丽的眼睛还一个劲地瞅着长太郎，店员也在笑。长太郎窘迫地垂着头，好像做错事一样把双手背在身后。
  女孩笑够了，直起身来，挽住长太郎的手臂，跟店员说了什么。长太郎听到了，眼巴巴地望着女孩，在期待她做什么事情一样，好像一只可爱逗人的小狗。
  第一百一十章　姬殿的捉弄【凤篇】
  Eau　Sauvage野水（清新之水）
  开场充满柠檬汁液的酸，绿植和药料捣碎后的苦，青气弥漫，微微有些发涩。这种绿意持续扩散着，苦味渐渐低调，花和更多的香料参与进来，气息变得平稳柔和，细节纷繁却能清淡如水，丝丝入鼻。
  ——节选自《香水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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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前调：柠檬，香柠檬，罗勒，迷迭香，鸢尾根，果香调
  ——遇见她之前，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心。
  凤长太郎认为自己是那种表面温柔、其实很倔强的人。
  虽然温和秀雅的外表让他拥有了超高人气，但是在整个中学时期，他从来没有跟任何女孩子发生过绯闻，不管是误会还是真实，一次都没有过。
  不管告白的女孩子怎样哀求着哭泣着，他都能够睁着那双看似无辜的深棕色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歉意的微笑，说出委婉又不是坚决的拒绝话语：
  “抱歉，我很感激您的心意，但是我和您并不适合。我想，我和您还是做朋友更好一些。”
  那样苦苦哀求的话语，进入他的耳朵，却没能进入他的心里。对于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并非完全无动于衷，但是这份浅浅的怜悯，却仅仅从自己的心上掠过，就好像春天的樱花飘落在肩上，轻轻一拂就会散落在地。
  这种微不足道的、能够轻易给予任何一个向他告白的女孩子的感情，决不会是爱情——凤长太郎深深地知道这件事，就好像他一直都懂得，自己是那种表面温柔、其实很倔强的人一样。
  “我”和“您”，隐藏在温和之下的疏离，就好像在女孩子心中他是温和可亲的，而实际上，只有面对自己的队友，他才会用“我们”这个称呼一样，前辈们也理解他内心骄傲的一面。
  ——遇见她之后，他开始犹豫不决。
  在察觉到自己对学园祭上偶遇的“红色公主”有些注意之后，他就有意无意地留心了这个女孩子的消息，也知道了她对男孩子和女孩子的追求是何等的漫不经心。
  明明知道得不到回应，为什么还有人非要去要撞得头破血流呢？这样嘲讽又有些轻蔑地想着，对于敢于直面自己内心感情的人，像后援团的成员，他究竟是羡慕还是害怕呢？
  ——开始难以揣测自己的心情。
  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失败者中的一员呢。
  在她的眼中，总是拒绝不完的太多太多的仰慕者，是否就像他面对羞涩告白的女孩们一样，只剩下千篇一律的不耐呢？或者她也会觉得，苦苦的哀求和滚烫的泪水只会给她添麻烦吗？
  似乎，有些后悔自己以往对待告白者的轻慢了。
  她的骄傲，是如此天经地义。太多的夸赞，太多的追捧，太多的爱慕，已经让她彻底麻木，连不屑一顾这种情绪都完全消失了，没有任何感觉或者就是唯一的感觉。
  部长第一次见到她，评论道：“她在那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人们就已经爱上她了。”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又用一种疑惑中透着好奇的质疑语气说，“最出众的少女不属于人间，这种完美，真的存在吗？”
  她真的存在吗？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
  明明置身于人群中央，她却偏偏可以让人以为，这是一位不应当停留人间的少女。
  （在很久以后的未来，他终于知晓，部长当时的话语其实隐含着另外一层深意，只是在没有说破真相之前，他并没有反应过来，冥户前辈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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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中调：玫瑰，茉莉，康乃馨，芫荽，鸢尾根，广藿香，檀香
  “我们不过是经过一切有如空气之对流，而万物一致对我们讳莫如深，一半出于羞耻，一半出于不可言说的希望。”不知道这句话来自哪里，却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如她。
  把青春和爱情拿在手中，如果说是出于把玩的乐趣，那么反复无常的离开，也是一样的原因吗？恋爱，分手，恋爱，分手……她的心里没有任何人，眼里也不曾有任何人停留。
  他笃信。
  中间发生过很多事情，不管旁人怎样热闹的表演，她都只是冷眼旁观。哪怕是要求他成为男友，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任务式的冷淡。
  第一次约会时，他忍不住问她：“姬殿，您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和我交往？”
  她淡淡一眼瞥过来，娉婷的身姿依然清冷，嘴角一丝笑意也无：“原因？我以为你喜欢我呢。你还需要理由吗？”两人相隔不过一米，她淡漠的眉眼犹如划下一道深渊在中间。
  一时哑然无语，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不甘，和一缕不被理解的悲哀。之后的每一天，再没有一刻像那一天一样清醒，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姬殿的心中没有印下任何人的身影。
  她是个太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女孩子。
  “她在那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人们就已经爱上她了。”没有什么句子能比这句话更恰如其分地形容她，哪怕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触过，也无损于内心日益增加的爱慕之情。
  （那时的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他也只能从记忆中少女飘渺的眼神中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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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尾调：橡树苔，香根草，麝香，龙涎香
  “长太郎，你看我，好任性是不是？有没有感觉幻灭呀！”她转过脸来，笑容恣意而张扬。凤长太郎毫不犹豫地摇头，对着她甜美的笑颜，连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改变了很多，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之后。
  开学之后的她，其实脾性也有些变化，他看在眼里，有些不安，有些迷惑，也有些微的欣喜。这是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属于对方的温度，在某一刻，他真的把她当成了寻常的恋人。
  十指交握，是目前她最喜欢的牵手方式。
  纤弱却决不缺乏力度，这是属于她的手。牵手时总是主动而冷静，感觉不到她的心跳有一丝改变，每每心中怅怅，无法理解自己的失落从何而来。
  促狭的笑容，从来不知道她心里藏着这么多捉弄人的坏点子。
  故意跟冥户前辈说要和他牵手，明明知道冥户前辈说不出答应的话。故意和他亲密，让冥户前辈在后面看得一脸羞恼。似乎比起坦率地表达对冥户前辈的喜爱，她更愿意捉弄他，让他又恨又爱。
  这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吗？如果是，可否给他同样的对待？
  ——好像有点嫉妒。
  冥户前辈说她恶趣味，不愿意让她太得意，这种话，他总是说不出来。如果，如果她真的喜欢看男孩子口是心非的模样……可是，拒绝她，还是做不到啊。
  他不在乎她任性的恶作剧，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可以看到她明媚的笑容，他愿意被她捉弄。他喜欢看到她志得意满的表情，得意得仿佛天下间只有她最聪明的模样，如此亲切的倩影，只有梦中才会出现。
  在每个橱窗之前，她都会停下脚步，仔细地看一看，端详一番。嘴角那抹笑容未曾淡去，纤细的手指在窗玻璃上划过。他问：“姬殿，喜欢的话，可以让我送给您礼物吗？”
  一紧张，这段时间以来称呼的“你”，不知不觉又变成了“您”。心脏怦怦直跳，尽在咫尺的香气，是从少女衣裙上传来的吗？他混乱地想着，满面羞红。这么客气疏远的话，是不是说错了呢？
  她是那么聪明，又那么体贴，微微地笑着，清澈明净的眼睛看清了他的羞惶失措，每一丝情绪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吧？因为她是天底下最最聪慧的女孩子。
  她摇了摇头，眼眸里藏着一丝戏谑似的残忍笑意。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她乐意看到别人因为她的一句话如登天堂，如临深渊，好像一个调皮的精灵，把玩弄人心当做游戏。唯有这一点，和以前一模一样，从未改变。
  他应该像她希望的那样，露出失落的表情，那么她会给他奖赏吧？不需要表演，他的心已经堕入万丈深渊。在意识到她的冷漠之前，在意识到自己不在乎她的冷漠之后。
  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星子般闪烁着。这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呀，它在告诉他，他的公主终于感到高兴了，她满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