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1-02-27 01:29      字数:4918
  跋锋寒出手毫不容情,他所会的是杀人的剑法,更何况这种时候,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有多么强大,是以更加使出全力,每一剑都刁钻难以预测,且都是朝要害而去!龙葵的长镰亦是沾了不知多少鲜血,一镰划过,削铁如泥的镰刃不会有半分让步!
  “嗤——”是长镰划破了跋锋寒胸前衣物,留下一道浅浅血痕,若方才他慢退了半步,必然重伤于此镰之下!
  即便如此,他的面容依旧平静,一双眼沉如水、深如潭,而龙葵则是缓缓笑开,从容挑上他错步而上斜刺来的长剑。
  长兵器本不利于近战,这是习武之人皆知的道理,而在两步开外,无疑长兵更占优势,否则亦不会在战场之上多使长矛长枪,但龙葵手中长镰却非寻常长兵,这柄寻常人使来略显笨重的兵器于她而言轻若无物,更兼变化莫测,于近战时便若一轮圆环守于周身,极其难缠!
  跋锋寒心中并无半分焦躁,漫天雨幕之下,他右手一扬,甩去因雨水浸透而显得沉重的衣物,光‘裸的上半身显得白皙柔韧,只是遍布着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伤痕,大多已然痊愈,只留下浅粉的颜色,有几道恐怕是昔日伤得极重,即便到今日,也仍能依稀看得出昔日狰狞的痕迹。雨水沿着他优美的脖颈肩背滑下,他的黑发深目、英俊脸孔、修长身躯忽然像是笼了一层微光,在沉沉夜色之中,变得醒目起来。龙葵眯了眯眼,目光微微一闪。
  跋锋寒又一次出剑,这一次的剑意古拙玄妙,大巧若拙,明明偷天剑锋锐难当,偏生予人重剑无锋的雄浑之感!
  即便是龙葵,碰上如此气势惊人的一剑,也唯有退!
  她一退,那一剑便随之一变,如毒蛇吐信一般转瞬便刺破雨幕,直朝她袭来!
  龙葵一笑,足尖在他长剑之上轻巧一点,便翩然朝他的后方落去,跋锋寒手中长剑旋过一道规整的半圆,带着剑势割向她腰腹,龙葵手中长镰于背后反转,又是“叮”地一声轻响,挡住他迅捷如电的一剑!
  跋锋寒面色沉凝,并无半分沮丧之意,他曾于最初的时候,初见龙葵,在她手下便如朽木一般不堪一击,唯有为她戏耍的份儿,而到如今,终于能与她这般公平地战于雨中。
  他知道龙葵的那个“好”,对他再无轻视,他知道,她这回将会郑重地与自己交手,不会再度容让。
  他要的只是这份尊重。只是这份尊重罢了。
  是以他的心中,安然宁静,心无旁骛,唯有手中一柄剑,眼中那抹红。
  只是战!战!战!
  夜色凄迷,雨水淋漓,他的长剑她的长镰,皆是游刃穿梭于雨水之中,带出一片冰凉的水花。
  黑发贴在脸颊脖颈,眼却不会为雨水所迷,清晰地看着对方的身形,一剑刺出,一镰割来!
  丝毫不带花假的战斗带着血腥残酷的味道,却被这两人打得游刃有余。方自险险避过一剑穿肩,龙葵随即冷厉反击,在他背部拉出一道伤口,一蓬血花在雨夜迸开,但随即被雨水冲刷干净。
  明明只是交战了两刻时间,但这样精神高度集中的战斗却非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稍有差池便是重伤的下场。也只有跋锋寒这样惯常在生死间徘徊的人,方能凭借着本能的强悍和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于这场战斗中不处于颓势。
  虽然疲惫,却隐隐有种酣畅淋漓的兴奋,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处于极其亢奋的状态!
  喘着气,即便是他,在这样高压的战斗之下,也终于汗湿胸背,但在冰凉的雨水之下,却瞧不出来。
  龙葵收镰,淡淡道:“不打了。”她周身上下,唯有右肩处衣裙被削断,一条肩带耷拉下来,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雨水浸渍之下,她的红衣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极美的曲线,而她这般漫不经心地收起兵器,丝毫不在意身上衣物的破损。
  广袖流仙裙乃是上古宫廷中的至宝,式样华丽无比,令人望之心醉,穿在龙葵身上更是相得益彰,不过断了一根肩带,若她愿意,转瞬一个小法术便可修复如初,但她皱着眉看向右肩的模样却让对面的跋锋寒有些误解。
  他在龙葵收起兵器之后,便已收起长剑,那漫天的杀意终也消失无踪,比起龙葵,他显然要稍落一筹,但上身衣物已然脱去,反而显得干净磊落,修长挺拔的身姿极吸引人的目光,只身上多添了两道伤口,虽伤势不重,却仍不停渗出鲜血来。
  “你这衣物不是寻常样式,我恐怕赔不起。”跋锋寒见龙葵皱眉,忽然道。
  龙葵抬起头来,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跋锋寒,略微挑了挑眉道:“你当是赔不起的,这衣此世上仅此一件罢了。”
  “哦?”跋锋寒见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却缓缓笑道:“那我当如何?”
  龙葵略略歪着头,只觉面前的他汗水与雨水融在一处,呼吸温热,深目灼灼,有种让人喘不过起来的魅力。跋锋寒此人本就有张强过寻常人太多的皮相,又兼气质上的霸道悍然,是一种极具侵略感的英俊,此时光着膀子,浑身被雨水浸透,于他只有更诱惑,却无半分狼狈!她只目光与他一接,“你当如何?”便觉他目光一深,呼吸更是猛然间一滞。
  然后,便是他的唇骤然狠狠压了下来!
  那样炽烈到近乎致命的吻!
  雨幕渐消,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屋檐树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夜却深沉,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
  他将她搂在怀里,迷乱地亲吻。
  他知道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迷人而魅惑,奈何他早已把初遇时候的惊艳压在心底,只有她那样高高在上的睥睨身影为他所见,所恨,所铭记,直到她救他性命,直到他为了她千里追踪,从草原到关内,从塞外到中原,他知道,这个女人与这世上其余千千万万的女人都不同。
  即便他曾为美丽出众的女性而动心,即便他亦有过游戏人生的时候,但那不过短暂欢愉,于他心中不过风中叶,地上尘,剑上血,皆是转瞬而逝的东西。
  唯有这个女人,这身红衣,龙葵二字,以血深深铭刻在他的心上,无法忘怀,无法剥离,让他永远记着,让他痛,让他恨,让他,思。
  “……疼么?”她的指抹过他的伤口,带笑低喃,带着暗哑情动的暧昧,血迹染红了她的指尖,随即,她的指尖凝起的温暖贴近他的胸腹,只片刻,那伤口便消失不见。
  那暖融融的感觉却让他感觉身体都要烧了起来!
  他渴望这个女人已经太久太久!
  窗外淅沥的雨声渐渐归于宁静,屋内衣物凌乱地散布着。
  夜正浓,情正浓,正是缱绻缠绵时。
  雨后暗香萦然,“啪嗒”,雨水自檐角树梢悄然落下,方自宁静。
  54相拥
  鸟鸣悦耳,雨后的晴天格外清爽宜人。
  龙葵此时却没有甚么清爽的感觉,她皱着眉睁开酸涩的眼,仿佛才刚刚合上眼睛,天已大亮。
  入目是一张正在沉睡的侧颜,或许因非是汉人的缘故,跋锋寒的轮廓格外分明,竟似是用笔细细勾画,眼眸极深,鼻梁挺直,若在平日看去那双深目只让人觉得凛然霸道到难以逼视,但若似此时陷入沉眠,在她看来却清晰地看到他极长的眼睫,根根分明,卷翘到让人觉得很有几分可爱。
  龙葵眯了眯眼,看着他优美的下颚线条,一直延续到赤‘裸的肩膀胸膛,他的身材甚至不如寇仲壮硕,却很高,高而修长,绝不会让人感觉单薄的那种有力坚实。怪不得呢,她感觉靠在他肩膀的脸颊搁得生疼。
  这人,似乎从睡着时候起,就未曾变过姿势。细细想来,与他相识的日子已不算短,却甚至想不起他甚么时候深深睡过,他的警觉心太强,一旦靠近,便即刻睁开眼惊醒。而想不到,这人一旦熟睡,是这么乖的,竟然连胳膊都不会动一下。
  不过想来,也是这十数年的生活,他已然习惯了吧,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和困境,潜伏、杀人、逃命,在大漠上多少次挣扎在生死之间,安稳觉这种东西,从来不适合他这种剑客。
  他是一个纯粹的剑客,好战、无畏、冷静,这样的人,可以有义气,可以有朋友,但却不适合有这样沉迷的温情。
  龙葵想到此处,却舒展开了眉,唇角甚至带上了一抹笑,她慵懒地起身,脚步轻盈。
  好吧,与他一战原在她的预料中,不过由此衍伸的这种亲密,完全是个意外罢了。虽如此说,她却并未有甚么懊恼怫然的意味,平静地着衣,仍是那身艳丽的红衣,只一个法术便修复如初,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终还是将他吵醒。
  她半回过头去,“醒了?”
  跋锋寒并不会有寻常人睡醒之后半晌不能完全清醒的举动,他一睁开眼睛,便即刻没有了睡意,偏过头去,入目便是在晨光里着衣的龙葵,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披散在肩头,红衣在窗外映进来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温暖柔和,光洁的肌肤似是泛着淡淡的微光,让那个一向强势的女人似乎有了一种近乎让他恍惚的羸弱。
  但下一瞬他便知那种羸弱果然是错觉。
  龙葵自窗边走回床边,凑近他,黑发垂下,落在他的胸膛肩膀,微微发痒,只听她低笑道:“这该不会是你处心积虑的吧?与我打一架,然后直接打上了床?”
  跋锋寒从容地躺着,只是一双深邃的眼直直盯着她,油然笑道:“若不趁着我战意最高的时候,如何能有这般的勇气?”他伸出手来,摸上龙葵的脸颊,轻轻道:“龙葵,你非是寻常女子,若是平日寻常时候,若非当时你我战意未退,情绪亢奋,你可会与我走到这一步?”
  龙葵挑眉,“我以为你会道,只是意外。”
  跋锋寒却轻笑:“不是意外,亦非一时冲动。”他勾下她的脖颈,亲吻她的唇,“龙葵,若你心中对我没有半分喜爱,又怎会容我如此?”
  龙葵却怔住,差点被他的温情吓到,她并未见过跋锋寒这副温情脉脉,甚至称得上深情的面貌,这样温柔缱绻的吻。
  但却只是啼笑皆非:“跋锋寒,我终于相信,你也有过偎红依翠的时候。”
  跋锋寒被她的话一噎,顿时暧昧氤氲的气氛散了个一干二净,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会将那些手段用在你的身上?”
  “你会吗?”龙葵实则真的不确信,她确实活过许多许多年,看过许多许多或惨烈无比或至死不渝的情感,甚至记忆中有着蓝葵为了哥哥毅然跳下铸剑炉的烈火灼身之痛,有着为了救景天仍旧心甘情愿差点第二次跳入铸剑炉的决绝与无畏,见得太多,她或许对景天有些许好感,或许对重楼感到敬慕,但从来不曾因那种情感而踏出过半分,因确认那些人并不会属于自己。但若真的轮到自己,她才发现她平白做了千年的老妖怪,却对于感情上仍是一片空白,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时候,或许有过最单纯质朴的心动,但她对于那个人,那时心动的感觉,已然记不起分毫。
  见她反问,跋锋寒反倒一愣,随即叹息,“自是不会的。”
  “我要如何信你?”
  “你又何须信我,若我负你,这条性命你取去便是。”
  因他的口吻太认真太平静,她竟是信了。
  而这种相信,居然让她心中安然,安然而宁和。
  他搂着她静静躺着,很久两人都并未说话。
  晨光透过窗棂铺撒进来,只将整个房间都笼进这种温暖。
  此时,这诡谲的长安,正在交战的洛阳,天下的纷争,草原的刀兵,都被他们抛去了脑后,偷天剑静静安放,两人眼睫低垂,眉目微倦。
  竟是又睡去了。
  **
  “他们一定又打了。”寇仲叹气,看着惨不忍睹的院子,“希白兄回来了必然会心痛不已。”
  徐子陵亦头痛道:“希白兄最爱风雅,这院中可是有好几株难得的草木,这怒气可如何消。”
  寇仲嘿嘿一笑,拍拍徐子陵的肩膀道:“希白兄应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若实在不行,让小猗子赔他几株便是!”
  徐子陵听他那得意洋洋的暴发户口吻,不禁没好气地道:“好罢,这院子是龙大小姐和老跋弄坏的,看到时候他们可愿意领王猗的情!”
  寇仲一顿,随即垂头丧气道:“多半是不肯的。”但随即又精神起来,“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