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1-02-27 01:29      字数:4956
  站起身来,跋锋寒漠然望向不远处马吉的营地,道:“去探营吧。”
  龙葵吐了吐舌,有些无趣地哀叹一声,伸了个懒腰道:“喂,别这么贸贸然地去。”
  跋锋寒诧异,“之前你还说要把这里的人都杀了,怎么又如此说?”
  “这个地方不太寻常。”龙葵道,“这些营帐里大概有七八百人左右。”
  “七八百人?”他皱了皱眉,“再如何看,这些营帐里最多也只可能有两三百人吧?”
  龙葵微笑着,目光灼灼,“我的直觉告诉我说,这些营帐里足足有七百多人,且不知为何,如临大敌,气氛很不对劲。哎呀!仲少与陵少走得太早,貌似马吉这边出事哩,根本不似是表面上这样平静!”
  “出事?”跋锋寒目光一亮,整个人便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浑水摸鱼,正是好时候!”
  龙葵一笑,与他对望一眼,两人竟是说不出的默契,皆战意凛然,无声无息地朝营帐那边潜去。
  “马吉会在哪里?”跋锋寒低声道。
  龙葵的黑眸扫过那些戒备森严的营帐,“或许是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她宽袖一抬,原本亮如白昼的营地忽然似是平地卷起一阵阴风,灰色鬼影一闪而过,那些四处巡逻的战士不禁都背脊一凉,眼前黑了一瞬,顿时觉得鬼气森森,有些骇人,但随即四处一看,却又甚么都不曾发现,夜色之下长草凄凄,风过草响,空茫一片。
  跋锋寒对于龙葵的小手段并无任何惊讶之意,自他知道那日千里梦与万里斑腿上的室韦人印记是确实存在的,不过是被她以障眼法使得那个检查的大汉怎么也无法看到那明明存在的印记之后,便知道龙葵有这些奇诡的本事了。
  两人的身影借着那一瞬鬼影的掩饰,已藏到了营帐之间的暗影处。
  龙葵一示意,率先轻盈地落在了某顶最大的营帐之上,跋锋寒亦是提气跃起,轻轻落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且因他注意立于营帐的支架之上,营帐顶部并未有一点凹陷,若是有一处些微的陷入,只怕营帐中若有高手,便会发现他们的行藏。
  龙葵拉过跋锋寒的手,在他手上慢慢划出几个字来,四十七人,皆是高手。指尖微热,弄得他掌心一阵微痒,如羽毛轻轻扫过。
  跋锋寒的眼中透出慎重之意,因能被龙葵称之为高手,定然十分难缠。
  退?他拉过她雪白柔软的手掌,慢慢划过。
  她琉璃般的黑眼睛看着他,忽然一笑,只见她取出一柄细细的尖刺,只在靠近骨架的地方,轻轻刺出一个洞,那尖刺十分锋利,竟似是刺入豆腐一般,轻而易举,且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跋锋寒默然,见她又刺出一个洞来,朝他一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方才被她划过的掌心又一阵微痒,那片羽毛似是一直扫到他的心尖。
  两人低头,凑到那洞上悄然看去,抬起头来却相顾愕然!因他们如何也不曾想到这顶马吉营地之中戒备最森严的帐中会是这等情形!
  后招
  他们所料本不差,这个营帐应是马吉的营帐无疑,虽是夜晚,但帐内点着数盏铜雀绕颈宫灯,直把整个营帐照得亮如白昼,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从陈设到器具都华贵到了极致,充满奢靡的气息,但现如今却没有一丝奢靡的模样!
  因帐内坐的非是那个肥头大耳的马吉,而是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风雅得无可挑剔的王猗,他正安然坐在榻上,手中一卷书,微垂着眼睑,烛光下如玉的脸庞像是笼了一层独特的光晕,只这一个人,使得这个华丽到俗气的营帐骤然间富贵雍容起来。那种从容宁和的模样似乎他才是这个营帐的主人,龙葵与跋锋寒看去时,也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但当看到那帐内密密围了两层人时,才知道绝非如此。
  果然,帐内除了王猗,尚有四十七人,正如龙葵所说的数目,一人不多,一人不少,那个毫无武功的王猗显然为她所忽略。
  也幸得这是马吉的营帐,是这些营帐中最大的一个,这些人才能够不显得那么拥挤,他们围着王猗所在的雕花坐塌,严密谨慎,无一处遗漏,龙葵相信,若这不是营帐而是房屋,那房梁上必然也蹲着一排人大概才能让他们放心。至于么,怎么看猗公主都是没有一点武功的样子。
  龙葵抬起头来看向跋锋寒,跋锋寒亦是蹙着眉,迎上了龙葵的目光。
  显然,王猗是被围困,或者说,被看守,那四十七个高手的目光总是警惕地盯在他的身上,也亏得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淡定的模样。
  跋锋寒拉过她的手来,在雪白的掌心缓缓划出一个字,救。
  虽只是这个字,龙葵却从他的目光中明白这后面还该加一个问号才是,毕竟王猗与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即便是告诉寇仲与徐子陵一些关于八万张羊皮的讯息,也并不值得他们去为他冒险。
  两人看准下面巡逻的战士走过,刚想悄无声息地跳下营帐,却听到帐内声音响起!不过停顿片刻,便错过了这次时机,只得专心朝帐内听去。
  “让马吉过来,我有话要说。”王猗的声音清澈悦耳,即便是身处这样的境地,听来依旧十分有礼尔雅。
  “王公子,你莫不是以为还是客人么,可别忘了现如今可是阶下之囚!”说话的人虽操的是汉话,但带有浓重的突厥口音,且听来十分刺耳,与方才王猗的声音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听王猗低笑几声,温然道:“沙利谷,你定要得罪我么?”
  帐内一时无声,气氛突然凝滞,显然帐内众高手皆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公子颇为忌惮,这点让龙葵与跋锋寒大奇。
  “王公子稍等,我这便去请马老板。”这时那些人中一人越众而出,他非但长得轩昂英俊,更因他的气度动静,处处表现出第一流高手的风范和自信,十分惹人注目,但看向王猗的目光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之意。
  不过等了片刻,帐外便传来一阵大笑,“王公子可是感到无趣了,都怪我马吉招待不周!”话语仍是那样热情,甚至透着真诚之意,若非龙葵与跋锋寒亲眼所见帐内王猗乃是被重重看管,也几乎要以为王猗不过在马吉帐内做客罢了。
  “这样的招待,恐怕没有几人能消受得起。”王猗似笑非笑道。
  马吉踏入帐内,细线般的小眼睛精光一闪,“茶呢!王公子的茶都凉了,赶紧上最好的茶!王公子乃是贵客,怎可如此怠慢!”仿佛看不见这帐内层层戒备的高手一般,他说话时仍是笑容可掬,脸颊两大块肥肉不住随他丰富多姿的表情颤震。
  “我的笔墨纸砚四卫怎样了。”王猗却不愿与他罗嗦。
  马吉为王猗倒茶的手一顿,随即道:“四位都在侧帐中休息,此刻恐怕睡得正香哩!”
  即便是帐外的龙葵与跋锋寒,都听出了他这话中的谨慎戒备之意。
  王猗却轻笑起来,“现如今我与四卫皆为马老板所控制,不知马老板还在担心甚么?”
  马吉也笑了两声,却显得有些狡猾阴险,“怎会呢,王公子智计出众,听闻最常在敌人以为胜利之时,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擅连环计,后招向来莫测,我又怎敢掉以轻心?”
  “现如今丹晴亦为你所收买,我又何来后招。”王猗淡淡道,目光却看向马吉,不漏过他面部丝毫的变化。
  马吉在听到丹晴名字之时,目光一闪,脸色微变,犹自笑道:“丹晴要的王公子给不了,是以他更愿意为我做事哩。”
  王猗微笑起来,虽马吉已然演得十分出色,但他依旧找到了真相。要知以马吉对他的了解,若是断然否认丹晴的出卖,他必不会信,因他是聪明人,并非是那么好糊弄,若是马吉爽快承认,反倒更容易让王猗认为自己判断错误,丹晴很可能乃是无辜的,马吉故意让自己这么认为罢了。而马吉在片刻之间便抓到了两人心理的关键,并作出了最直接的反应,可见城府之深,但可惜,以王猗对马吉的了解,此人狡诈阴险至极,若要当真诬陷于丹晴,必不至于如此刻意,甚至可以不动声色地说出这话来,唯有他刻意地想让自己认为丹晴乃是为他构陷,才会有如此不自然的表现。
  马吉之所以如此做是基于对王猗的了解,但王猗的判断也是基于对马吉的了解,当中实则已是弯过几道弯。
  帐中烛光闪了闪,马吉的目光一沉,因他已从王猗的笑容中知道了些甚么,心中不禁对王猗的智慧生出更大的戒慎之意。
  丹晴确实为他所收买,但依丹晴所说,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了解这位少爷究竟在想些甚么,布置的后招也不知是否只有丹晴手上的那一个,若还有其他,自己此时的计划却是再不容有失。
  王猗却幽然一叹道:“丹晴虽只跟了我五年,但他的父母弟妹皆是我家的仆人,却不知马老板以何代价让他背叛于我,还有我的车夫莫叔,我王家曾经救了他一家七口的性命,现今却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情,马老板真是好手段。”
  马吉心中一阵不舒服,忽然对自己完全掌控的王猗近侍丹晴与车夫莫一弥产生了些许怀疑,但仍笑道:“我亦是佩服王公子的好风度,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仍可谈笑风生!”
  王猗笑容依旧,侧身,挽袖,拿起一侧书卷,姿态优雅,随即缓缓念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高冠之下,眼睫低垂,唇角微弯,咏起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论语却幽静高雅,仿如词赋,悦耳非常。
  马吉愕然,不知他这为何意。
  但见王猗微微侧目,浅笑续道:“你焉知我除了丹晴,便没有其他后招?”
  马吉脸色大变!
  龙葵在听到王猗念那句诗时便心生不祥的预感,暗道不好,跋锋寒似有所感,亦是手握上剑柄!
  果不其然,在王猗吐出那后半句话之后,马吉目光如电,朝营帐顶部看来!
  “嗤——”一声裂帛响,却是马吉身侧那长相十分英俊的青年动手,迅捷如电,犀利霸道,瞬间便将那营帐顶部劈作两半,露出晦暗不明的星空!
  大风“呼”地一声灌进帐内,吹得几盏宫灯忽明忽暗,王猗的黑发在风中舞动,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深深。
  待得众人凝神看去,顶上却空无一人。
  但还不待得马吉松一口气,便听到帐外喧哗声起,显然方才帐上有人绝非错觉。他恶狠狠地瞪向王猗,只见他仍是一派悠然从容的模样,不禁心中更为气急败坏,“来者何人?”
  帐外龙葵与跋锋寒也是十分不爽快,须知他二人本想离开,不想被王猗算计,才落到此时境地。即便是他们此时说,不过是误会一场,他们只是来探探虚实,并未打算动手,马吉怕也不会相信,因实在太巧!
  那王猗分明不会武功,又怎会知道龙葵与跋锋寒匿于帐上?要知那帐内可是站了四五十位高手,却无一人发现他们的行藏!
  被火炬与风灯照得有如白昼的营地之上,不时有身披轻甲的战士涌出,亦有眉目狠厉的剑士,密密麻麻,直让人头皮发麻的数量,果如龙葵所说,足足有七八百人!
  “唉,我宁愿此时与仲少、陵少在小龙泉吃响水稻!”龙葵皱眉道。
  跋锋寒与她背对而立,洒然笑道:“我们此时赶上他们,怕还不晚!”
  龙葵手中造型奇诡的长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笑道:“唔,说得不错,我们又不必为里面那个小子拼命!”
  但很快他们便看到马吉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看到跋锋寒显然一怔,“想不到竟是跋兄!”
  跋锋寒长剑闪着凛冽寒光,淡淡笑道:“我若说这是个误会,马老板可会让我们离开?”
  马吉脸色显得愈发难看,显然心中正自衡量,他当然知道跋锋寒是谁,更知道他与寇仲、徐子陵的关系,而寇徐二人与突利的关系又为他所忌惮,若帐内王猗真与跋锋寒相识,却是有些让人头疼,且他今日所做之事实不容有任何意外,甚至不可为外人知晓,不然他多半大祸临头,是以沉吟片刻才道:“不知少帅与徐兄身在何处,不若出来相见!”
  龙葵轻笑一声,“他们自在外面接应我们,你当真要叫他们吗?”
  马吉却哈哈大笑,目中精光四射,“怕是只有你们二人在此吧!我不管你跋锋寒是能在毕玄手下逃得性命的高手,还是这位被称作恶鬼罗刹的龙姑娘,今日统统留下吧!”他一挥手,营中人如潮水一般朝二人涌来!
  突围
  夜风凛冽,风吹草低。
  龙葵与跋锋寒背靠背而站,跋锋寒心知这恐怕是最艰苦的一战,虽自寇仲与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