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27 01:23      字数:4804
  手指逐渐收紧,信纸被揉成一团废纸攥在手心里,官娘因何识字他不管,他也不想了解,他在意的是她刻意向自己隐瞒,还是说,她一早便打了要离开的主意,她从未放弃过?
  难道自己待她还不够好?
  公良靖气愤地将纸团丢尽角落里,他好像知道官娘离开后将会去哪儿了,这也就是她不知所踪的原因。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若是官娘迫不得以离开府里,却为何半点音讯也不給自己。
  现在他明白了,眼底结起薄薄的冰霜,亏得自己还在这边想她念她为她担忧得坐卧不宁,她却一心一意想着离开,这回算是称心如意了。
  这日午后,公良靖亲自去了一趟县衙,这之后的几天城门盘查意外变得严苛起来。
  他料她身上没有钱财短时间内还不曾离开县城,便耐着性子烈日下坐在城门口守株待兔似的守着,一等就是好几日,心里想着,只要她一出现,他便要她知道知道厉害。
  晌午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疼,璎玉关照了官娘几句,从车上跳了下去,眯着眼睛看这条由马车和各色人等排起的长队,揣度着还有多久才能轮到他们。
  气温实在是高,又或许等待叫人心生烦躁,璎玉脚在地上跺了几下,只觉得一阵阵的热气从脚底板烘上来,腾的人脚底泛酸。
  他重又坐回去,摘下斗笠扇着风,扇在脸上的也是热风。
  马车里官娘看璎玉回来就把头探出去一点,试探地道:“队伍很长么,还有多久…能到我们?”
  “这不好说。”璎玉额头上全是汗,眯着眼睛,远远看见城门楼下搭起的凉棚里坐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边儿上还有小厮打着扇儿,眉宇间一派冷凝。
  官娘想了想,又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门出城,也…也生得耽误时间。”
  璎玉白她一眼,没好气道:“要过青平府,只此一路。”便不再理睬官娘了,帮她掖好帘子自己转过身专心扇着风。
  官娘坐如针毡,好像也感觉不到热,抱着包袱一心祈祷着一会儿安全出城。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人调慢了,马车每隔一会儿就会向前移动一点,也不知过了几炷香的功夫,马车再次移动了,然而这次却不同,当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官娘听到外头传来絮絮的说话声音。
  马车外,两名差役走过来,先是把璎玉打量了一番,除了觉得他一个男人长得却比自己婆娘还漂亮外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倒不似是公良家九郎所作画像上之人。
  却还是展开画像对着璎玉的脸好一番琢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两名差役相视一笑,笑容渐渐变得猥亵,其中一名差役道:“嗯…把路引拿出来瞧瞧。”
  璎玉过去虽做过倌儿,如今却洗手不干了,此时被看得面上隐隐泛红,低了头从袖里拿出路引来。他的路引倒是真路引,两名差役看了看,忽道:“你也去青平府?”
  “是。”璎玉答,略觉不明所以。
  “这车厢里是什么,坐着人呢还是装着甚物事?”差役的注意力转到马车里。
  璎玉忙堆起笑脸道:“这里头是在下的小表亲,乡下来的,没见过甚世面… …”
  他话还没有说完呢,那两个差役就掀开车帘探了一半身子进去。车厢在暴晒下里头闷热得像个蒸笼似的,两人眉头皱了皱,打眼看去,只见里头坐着个穿着浅黛色长衫子的小少年,头低低垂着,腰部束着素色的汗巾子,窄腰削肩的,如同个女子。
  又是相视一笑,心话儿,这里头这个倒是比外头那个更像女子,外头那个是脸盘阴柔些,这个不知又如何了,稍靠前那差役就捏着嗓子咳了咳,说道:“把路引拿出来。”
  官娘紧张地抿着唇,手指裹在袖中伸向包袱里摸出路引。那两个差役眼睛都看直了,这少年露出的半截手指柔白柔白的,指尖上微微透着粉晕,分明是女子才能有的手嘛!
  接过路引凑在一处看,见上头写明了去往青平府,姓秦名相,乃本县人氏,倒确实是个男儿身。“把头抬起来。”其中一个差役边把路引还给她边道。
  官娘才放下的心又吊起来,暗暗提了一口气,抬起脸时目不露怯,笔直直迎接着两人探看的视线。
  显然是闷热得久了,她一张红扑扑的脸映入两个差役眼帘,淡淡的眉,眼睛大大的,目光里隐约有一二分的英气,瞧得两个差役面色渐渐古怪起来。展开画像比对着,画像上却是个女子,与这小少年约有个七八分的相似… …
  外头璎玉脸上不免露出焦躁,怎两个差役要看这许久的,莫不是轻易就被识破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官娘扮作男子那张脸蛋,不由深深的,无力地捂住了脸。
  他心里正烦着,因这头两个差役耽误的时间稍许长了些,连后头两辆牛车都检查毕了,就等着出城呢,他们这儿也就格外引人注目些。
  不远处凉棚下吃茶的公良靖瞧了一会儿,冷不防大步朝那俩差役停着的马车走过去。来安儿忙后头跟着,心话儿,因日头灼人,郎君在这儿坐了几日也未见他肯动身的,怎这会子忽的来了劲头,莫不是以为官娘在那里头罢?
  来安儿瞧着是不像的,且不说那外头坐着的男子是个生面孔,便是官娘,她能有这福气坐着马车悠哉地往城外去?按说官娘身上该是一文钱也没有的,这会子不定都饿死在哪处了,郎君却固执起来,偏生要以为官娘必打这儿过的,真真是主子的心思下人别猜,猜来猜去猜不着。
  一阵阵迎面的风热浪似的,公良靖面上却滴汗也无。
  那两个差役琢磨了半日还是决定不往上报了,万一这小少年果真是女扮男装倒好,他们不知能得多少赏钱,可若不是,他真是个男儿身,自己若报上去了不是找不痛快么,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车帘落下,官娘动了动方才蜷在角落里的身子,她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这才真正安下心来。
  松了松领口,拿手在脸上扇着风,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官娘默念着,慢慢展了眉。
  不想眼前倏地一亮,车帘又被挑了起来,她一点防备也没有,还以为是璎玉。
  乌黑的眼瞳里映出一张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男子相貌,他站在盛烈的光影里,面部轮廓好似发着光,脸皮白净,唇线却绷得紧紧的,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眸中同样映出她的脸,略带着错愕。
  公良靖想过无数回再见到官娘时的场景,总没有这样的。
  她束起的头发下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脸颊,花瓣似的唇瓣微微启着,鼻子小巧,身上穿着黛色的衫子,眉目娇弱无比,可笑的是竟自作聪明扮作个男子。
  她便是化作一捧灰他都识得她!
  公良靖眼中酝酿着怒意,他想到官娘每日与自己呆在一处,他自认待她前所未有的好,甚至许诺纳她进门。
  而她呢?
  却时时刻刻想着离开,对着自己一日日的作戏,端茶递水铺床叠被,统统是虚情假意,一找着机会便想远离自己消失个彻彻底底。
  他要教训她,給她点厉害尝尝,让她晓得自己并不是她以为的温柔和善人。
  他想了太多,直到现下终于找着她,看到她毫发无损地坐在车厢里头。怀里抱着只小包袱,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自己的视线里。
  原本冷硬的心竟悄然柔软开,什么凶狠的表情也做不出。
  “… …官娘。”
  公良靖微微倾下|身朝她伸出手,刹那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他声音哑哑的,甚至带着点儿笑意,“怎么又耍小性儿,你能去到哪里?还是跟我回家是正经。”
  官娘垂眸看着眼前骨节匀称的手指,又抬头看他,这回真的是许多天不见了。他眉目仍旧湛湛的,就和初次见到时一模一样。
  恍恍惚惚想着,眼神却一点一点变得漠然。
  “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她看着他,眉头蹙了蹙,“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卖身契不是已叫郎君你亲手毁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官娘傲娇了   = … =
  九郎肯定要生气了  一皿一
  QAQ 求花花求收收,晚安(?)么么哒!!!!!!!!!!!!!!!!!11!(手一抽感叹号就按多了= =不想删。。。)
  …3… ~ Mua~~
  QAQ!!突然发现奴家已经不在月榜上了才几天啊= =好容易首章点击才过一千的这都一个多月了呵呵呵再也不会爱了。。。。。。。。。。。。季榜太高大了不想爬了  T ^ T 滚去洗澡~~~~~~~~~~~
  ☆、第四十四回
  烈日炎炎;马车外的来安儿本正协助着几名差役引导后头的车辆先出城;听到官娘的话不由腿肚子打结;他站得不远。
  公良靖几乎是立刻就把头调转过来盯着来安儿;眼神冷冽像条冰冷的蛇。
  官娘的卖身契早就不存在了这桩事除了公良靖自己本人知晓,就只剩下来安儿了;且公良靖记得自己是嘱咐过来安儿不得外泄的。或许隐隐约约;他从那时候起便防着官娘有不安分的心思。
  如今果然应了。
  来安儿却是满心的冤枉;自己那时候告诉官娘还不是因着为了她好么;想着官娘晓得了郎君一从乔娘那儿拿到了身契就給毁了;她心里必要知道自己在郎君心中的分量的… …
  “小的;小的——”来安儿苦哈哈着脸;在那样摄人的视线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心里只祈祷着官娘能顺从地跟了郎君回去也就是了,何必闹腾这许多,郎君为了他都亲出来在外头晒了这许多日了,便是府中还有个陌五娘又如何,郎君都如此了官娘若还不知足便太贪心了。
  公良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把视线转回车厢里,官娘却接收到来安儿不断投来的眼神,模糊地意识到来安儿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是触了公良靖的逆鳞。
  可若不是来安儿自己还不知呢,便欲帮他说话,思忖了一番,咬了咬唇道:“这不怪来安儿,他告诉我是为了我好。”
  公良靖站在明晃晃的太阳下,额上逐渐覆上一层细密的汗,他收起折扇,深深地望了官娘一眼,就势坐了进去。官娘戒备地看着他,立时往里头缩了缩。
  马车外璎玉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官娘惹上的竟是公良家的九郎。
  也是,当初是乔娘买了她进府调|教,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 …
  璎玉走到马车前头顺了顺马晒得发烫的毛,眼睛不自觉朝合拢的车帘里张望,他若早知道她是逃出来的,怎么还会兴起和她一道上路的心思?眼下也只能活该认倒霉了。
  马车里原本热得蒸笼一般,奇异的是,自打公良靖坐进来,他眼神凉凉地盯住她,蜷在角落里抱着包袱的官娘便一点儿也觉不到热了,甚至后背上还一丝丝地冒寒气。
  她的躲避和防备刺进他眼中,他恨不能一手将她拉扯过来揉进骨头里。
  公良靖再次调匀了呼吸,尝试着让眼神柔和下来。
  “官娘觉得不怪来安儿?”他开口,唇角极缓慢地上扬,“若你晓得他告诉你是为了你好,那官娘不妨同我说说,他是哪里为了你好?”
  “他只是想让我知道——”官娘张了张嘴,蓦地停下来,面上怅怅然,咬着下唇迟疑着道:“郎君一拿到官娘的卖身契便毁了,可见…郎君不愿官娘为奴… …郎君对官娘好。”
  他吊起眼,听她如此说眸光变得温和,声音压得柔柔的,“你也晓得我待你好,嗯?如此为何还要离开。”
  官娘心里乱成一团麻,他说他对自己好,有多好…?
  好到旧情人一回来就忙不及地避开自己吗。他以为她看着他和陌五娘坐在亭子里的画面心里当真一点酸涩也没有么,他以为公良甫把她关起来她一个人在黑屋子里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可他那时在哪里呢?
  她其实知道他在哪里的。直到花Ф倌锎咏敲爬肟谟昴焕锿拍瞧ㄖ媸且欢〉愣膊辉敢庠倩厝ツ橇钊松岬牡胤健?br />
  官娘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处的手指,不期然想起了太多太多事情。她跟他回去做什么?她清楚的知道那里根本就不适合自己,何况他曾允诺的纳她进门为妾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他们的思想观念完完全全不同,官娘根本不指望他理解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他还有个两情相悦的表妹。
  这使得他现如今以这样款款的面貌出现在自己面前分外的可笑。
  她何至于委屈自己栖身于这样不纯粹的情感之中。
  想到此,官娘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眼中浮着雾蒙蒙的灰气,她眨了眨眼,复抬眸看着他时目光澄澈无匹。“你知道的,我一直盘算着离开… …我很不喜欢待在你身边。”
  她坐直身子,偏了偏脑袋,唇角忽噙上笑意,“郎君请回罢,官娘还要赶路呢。若晚了,恐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