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27 01:21      字数:4838
  团长的泪就又下来了,“扑嗒扑嗒”地落在被子上。一边的赵大刀都清晰地听到了。
  马团长叹口气,又叹了口气。
  团长是他的天,团长不高兴,他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他坐在一个土包上用劲儿地想,想来想去的,就想到了赵果。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团长不是为了救赵果,就不会单枪匹马地冲出去,也就不会丢了自己的战马。
  想到这儿,他向抗大分校的驻地走去。部队和学校同驻在村子里。
  赵大刀打听了半天,才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找到赵果。赵果正坐在一个石碾子上写检查。检查已经不知写了多少个开头了,她正在为写检查痛苦着。看见走进来的赵大刀,像见到救星似地喊起来。
  赵大刀青着脸,塔似地立在她的面前。
  赵果一见到赵大刀就感到委屈,眼泪在眼眶里含着。
  赵大刀一见赵果这副模样,心就软了,憋了一肚子的气话,化成一缕缕闷气,从鼻孔里一股股地窜出去了。
  二十八
  赵果垂下头,哽着声音说:大刀哥,我犯纪律了,都怪我不好,马团长的马也让鬼子带走了。
  赵大刀就把一只手搭在赵果的肩上,赵果像找到了依靠,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哭开了。这是她参加革命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的打击。她本想表现一下自己,不曾想,却换回了这样一种结果。
  赵果哭了一气,就被赵大刀制止了,他硬下心肠道:妹子,别哭了,有人比你更伤心哩。
  赵果含着一双泪眼,茫然地看着赵大刀。
  团长的马丢了,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你得去向团长赔礼道歉,让他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啊。
  赵果擦了擦眼泪,认真地问:我去,他就肯吃饭?
  也许吧。赵大刀心里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那天的午饭是赵果端进去的。
  马团长以为又是赵大刀缠着让他吃饭,就挥挥手: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吃不下。不吃,端回去!
  赵果就不知所措地立在那儿。
  马团长猛一抬头,看见了赵果,眼睛就直了,他没想到赵果会站在他面前。
  赵果不失时机地说:团长,我错了。
  这句话犹如一发炮弹,“轰隆”一声就把马团长的心结,轰开了。他张口结舌地望着赵果。这回轮到他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下了床,立在赵果面前,一迭声地说:你、你咋来了?
  团长,你就吃点吧。都是我不好,才让你丢了马。你要是不吃饭,就是不肯原谅我。
  说到这里,赵果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马起义就是铁石心肠,此刻也受不了了。他接过赵果手里的饭碗,哽着声音说:我吃,我吃。
  马起义当着赵果的面狼吞虎咽起来,以前所有的不快和郁闷一下子似乎烟消云散了。
  马团长的情绪直接影响着独立团每一个士兵的精神。现在,团长吃饭了,而且是狼吞虎咽地吃,这一消息一经赵大刀的宣布,独立团上下就沸腾了。官兵们的精气神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团长似乎也走出了情绪的阴霾,接下来就是训练、检查部队和研究根据地的发展。可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就经常发呆,有时望着门前的拴马桩,痴痴怔怔。拴马桩空了,空地上还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草料。他仿佛又看到了枣红马,正睁着一双眼睛望他,他的心就疼了。他猛地抬起头,望着天空,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在团长失去战马的日子里,赵大刀也不骑马了。每次团长出去办事,他就牵着马随在后面。刚开始,他还劝过团长:团长,骑马走吧。这马赶不上你那匹,可它也是好马呀。
  马起义就瞪他一眼,风风火火地往前走。赵大刀知道团长不高兴了,便住了口,牵着马,三步一颠地去追赶团长。
  每天晚上睡觉前,团长都要念叨上几句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在黑暗里自言自语,又似在冲赵大刀说:人呐,有时候还不如一匹马呐。
  说完,就叹口气。现在的赵大刀听到马这个字眼,比马起义还要敏感,他不敢多嘴,怕惹得团长难过,只小声地应着。跟团长的时间长了,对团长的喜怒哀乐了如指掌,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分寸拿捏得很准。此时,不敢多说的赵大刀,只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夜半时分,团长在梦中突然喊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赵大刀也醒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抓过身边的刀,一下子站到了地上,叫声:团长,有情况?
  团长大汗淋漓的样子,嘴巴大张着,拼命地喘了会儿气,道:马、马让日本人给剐了。
  还是马,团长又梦见了马。
  赵大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彻底清醒过来的马团长,突然下了决心似地说:我要攻打县城,把我的马抢回来。
  马起义攻打县城的计划,遭到了包括李政委、还有三个营长的反对。理由是,县城里驻扎着日本人的重兵,日本人本来就兵强马壮,别说一个独立团,就是三个也不一定能拿下。况且,拿不拿下县城,在战略上来说也没有必要。独立团现在的任务是游击战,牵制敌人,然后开辟敌后根据地。
  马团长的提议遭到了众人的反对,他就脸红脖子粗地嚷嚷着:那我带着赵大刀去,和独立团没有关系。
  然后,就死死地瞅着赵大刀说:大刀,你怕死吗?
  赵大刀浑身的血,“呼啦”着就被点燃了,他分不清东西南北地说:团长说啥呢,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赵大刀犹豫一下,就不是你的兵。
  显然,马团长的提议又遭到了强烈的反对,他现在代表不是一个人,而是独立团。他一个人走了,万一有个好歹,那是独立团的损失。赵大刀虽然愿意和马团长出生入死,去抢回团长的战马;但冷静下来的赵大刀,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让团长亲自去。要去,也只能是自己出马。
  他出发的时候,是悄悄走的,连团长都没有告诉。
  二十九
  两天中,马起义是在煎熬中过来的,他魂不守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伸长脖子一次次张望。马和赵大刀是他的左膀右臂,失去枣红马,让他瘫了半个身子,现在又失去赵大刀,整个人都快完了。他觉得自己不仅没了脚,现在连手也没有了。他暗下决心,如果赵大刀今夜还不回来,他就独自一人,杀进县城。
  就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团长的耳边响起熟悉的马蹄声,那是枣红马的蹄声。马起义一听到这熟悉的响声,浑身上下的每根毛孔都乍了起来,猛一哆嗦,有了发冷的感觉。他跌撞着奔到院子里,便见院外的土路上,人和马飞一样地向他奔来。
  赵大刀到了近前,伸手勒住了缰绳,从马上跳下来,大呼小叫着:团长,马回来了。
  他以为团长会冲枣红马而去,没想到,团长“呜哇”一声,一把抱住了他,接着团长咬着牙说:狗日的大刀,你可回来了。
  马起义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了。赵大刀被团长这一抱,还有些不习惯,在团长的怀里腼腆地扭了扭身子,结结巴巴地说:团长,你这、这
  团长把他放开了,退后一步,泪眼模糊地把赵大刀上上下下地看了,然后冲上来,给了他一拳道:你小子,不愧是红军的种,好样的。
  直到这时候,马起义才抽出时间去看他的枣红马。
  一晃,马起义与枣红马已经分别十几天了。人和马就那么对望着,似乎是在相互打量,又似乎是在试探。
  马瘦了,毛长了,一副疲惫的样子。马看着主人,发现主人也瘦了,还黑了。于是,扬起头,咴咴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又把马起义带回到了和马在一起的峥嵘岁月。他的眼睛又一次湿了,上前一步,搂住马的脖子,叫了一声:伙计,你可回来了。
  马在主人的爱抚下,又咴咴地叫了两声。最后,马起义拍着马的脖子说:伙计,为了你,我差点了损失了大刀。
  赵大刀站在一旁,看着这激动的场面,眼泪也差点了流下来。闻讯而来的人们,一时间也被眼前的一幕感动得唏嘘不已。
  挺进东北
  独立团和鬼子在华北打了几个月的游击战后,著名的、值得纪念的1945年8月15日,终于到来了。在这一天,日本天皇通过电波,向全世界颤颤抖抖地宣布:日本国投降了。
  首先接到投降命令的是驻扎在东北的鬼子。在这之前,苏联红军在收拾完德国鬼子后,又调头向日本人宣战。他们把战场选在了东北,东北的鬼子在苏军强大的压力面前,招架不住了,随即在第一时间宣布投降。
  远在延安的毛泽东像一位智者,洞悉着中华大地、乃至整个世界的变化格局,他大手一挥,调集了大批的部队开始挺进东北。他的一挥手,决定了几年后中国的命运。
  进入东北之前,独立团仍然叫八路军,进入东北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因为日本人宣布投降后,在美国人的斡旋下,国民党和苏联红军签署了《雅尔塔协议》和《苏中友好条约》。协议中规定:苏军只允许向国民党移交战俘、战利品和解放的土地。经过八路军先遣部队秘密协商,在苏军的建议下,挺进东北的八路军被改称“东北自治联军”,这样便于接收东北。
  不管叫什么,部队还是那支部队,人还是那些人。东北的地面很广,也很混乱,到处都是百废待兴的样子。为了先于国民党接手东北,部队的人手不够,抗大分校便化整为零,分头出击,接收城市和扩大组建自己的部队。
  独立团的三个营也化整为零,由营变成了团。那会儿,东北民众对参军,建立新中国充满了信心和渴望。只要大旗一竖,就有几十、成百的热血青年应征入伍。他们拿着从日本人手里缴获来的武器,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
  不久,由林彪和陈云率领的一支大部队也挺进到了东北,负责指挥东北的自治联军。这支部队后来又打响了“四保临江”和“解放四平”、“围困长春”等战斗,直到著名的“辽沈战役”结束后,部队又打出山海关,发动了“平津战役”。就是这支被称为“四野”的部队,在军史上、在那个年代,沉重地留下了灿烂的一笔。
  共产党的部队挺进东北后不久,还没有站稳脚跟,国民党的部队随后而至。解放了的东北,一下子出现了两支队伍。一山难容二虎,而此时的苏军满载着从中国战场上收获的战利品,已经班师回朝了。为了争夺东北地盘,国共两党终于停止了第二次合作,翻脸了,动枪动炮地打了起来。八年内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此时,马起义已经是东北军纵队的一名师长,赵大刀是师警卫排的排长,手下有三十多名战士,长炮、短枪配备齐整,是全师武器最精良的一支部队。赵大刀的刀仍斜插在背上,刀柄上的红绸已经换了好几块了,微风中仍一飘一飘的,夺人眼目。
  赵果结束了抗大分校的学习后,也到了东北,配合主力部队开展妇女和支前工作,同时还是师机关的宣传干事,也不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小丫头了。如今,无论走到哪里,她的身上都会带着采访本和笔,脸上也充满了自信。
  三十
  出生入死
  共产党和国民党的部队为了各自的利益,终于,在东北同室操戈了。
  四平是继山海关之后,东北的又一屏障和交通枢纽。在这里敌我双方反复攻打了四次,最后才解放四平,也就有了四平这个名字。解放战争的战例和战史上,都清楚地书写着这四次的战例。因为四平这一特殊的地理位置,也就成了两支部队攻夺的焦点。前两次围攻四平,我军死伤惨重,甚至弹尽粮绝,最后不得不撤出战斗。当时我军弹药奇缺,靠着一股声势和热情,把四平团团地围住了,因没有重型武器,就连迫击炮也很少,又面临有炮无弹的窘境。多许支前的民工,举着扁担和棍棒,也参加了围攻四平的队伍。
  赵大刀异常清晰自己排的武器装备,二十一师的警卫排,应该是全师装备最精良的,可他们每个人也只有十几粒子弹,身上的子弹袋用高粱秸塞满了,看上去鼓鼓的,弹足粮余的样子。
  因为部队初到东北,许多后方的兵工厂还没有建起来,虽然从日本人手里接收了一部分武器弹药,但队伍扩充得很快,这些弹药也只是杯水车薪。余下的的武器装备,一些让苏军运回了国内,一些则被国民党接收了。解放战争的初期,共产党的部队在东北并没有占到便宜,没有胜仗,自然也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