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莫再讲      更新:2021-02-27 01:10      字数:4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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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张老师当然不是受虐狂。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在大街上出丑,就是想趁早把婚离了。张老师当初与王韶山结婚是有一定的历史根源的。王韶山根正苗红,而张老师的父母是蹲牛棚改造的臭老九。两人一九七三年下乡时分到同一个青年点的。身为点长的王韶山对我们心灵手巧的张老师没少照顾,每遇一些写写画画的“俏活”,就把她抽出去“脱产”,这让张老师免受了许多苦。一年后,他们所在的青年点分到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王韶山主动把名额让给了我们的张老师。张老师感激涕零,临回城的头天晚上,两人在玉米地里就把该办的事给办了,并在皎洁的月光下,私订了终身。张老师上大学期间,王韶山也抽调回城当了全民职工。两人办喜事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王韶山亏了,这么好的条件咋娶了个臭老九的女儿,还要个头没个头,要脸盘没脸盘,图个啥呢?可仅仅两年后,随着“四人帮”的垮台,高考制度的重新恢复,知识分子又成了香馍馍。“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一夜之间成为了这个特定年代最响亮的词语。周围的人对王韶山与张老师这桩姻缘,也随之有了新的评定。
  一九七八年,也就是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二年,研究生考试制度也恢复了。我们的张老师心中燃起了一团火一般红彤彤的希望。她要报考研究生。但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做母亲的喜悦占了上风,她暗自决定放弃考研,准备专心致志当一个好母亲。
  那年头,报考研究生的人,基本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和老三届们。他们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当他们听说我们的张老师这个工农兵大学生也动了考研的念头时,笑掉了大牙,他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张老师说,你如果能考上研究生,我们几个人就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围着校园爬一圈。我们的张老师是被他们的傲慢与偏见彻底激怒了,这才痛下决心做掉胎儿,甚至不惜亲手毁掉自己的婚姻,边教书边复习,争取明年考上辽宁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
  由此可见,我们的张老师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既性情又倔强的巾帼女子。
  五
  在接下来的数理化测验考试中,臧玲几乎是全线告捷。为什么是几乎呢?原因是理化两门课,臧玲的成绩均胜出徐刚、徐强三五分,只有数学一门,他们三人都考了满分。
  这时,我们不知从哪儿传出一条消息,说臧玲是“降级包”,我们现在学的课程,她去年就学过,所以,才能考出如此好的成绩。至于臧玲因为什么降的级,当时也有好几种说法:有的说她是得了黄疸性肝炎,住了半年的医院;有的说她跟高年级的学生搞对象,被学校勒令退学的。比较有说服力,也较引人入胜的说法是,臧玲的母亲“搞破鞋”,被当军人的丈夫堵在了床上。于是,那个男的,也就是臧玲在少年宫学小提琴的老师,被处以破坏军婚罪,判刑十年。臧玲的父母离婚后,母亲随即被遣送回老家新民县的农村,臧玲这才寄居到她姥姥家,并按“片”划分到了我们学校。臧玲的姥姥就住在我家西头的“红楼”里,是个干干净净的老太太。由于患有白内障,平日很少下楼。偶尔出门买菜时,也是一步一步颤巍巍地蹭着走路。
  臧玲对我们课堂上下的风言风语,不以为意,照样每天乐呵呵地与张芹手牵手上下学。只是由于做课间操的时候,各班按大小个前后排列,两人才不得不分开十分钟。
  我们惊奇地发现张芹变得爱干净了,原本乱蓬蓬的“鸡窝”式头型,梳得溜光水滑,好像还抹了点头油。上课时,那双永远睡不醒的眼睛也舒展了,只是睁得略微有些勉强,像用一根火柴棍支着。其实,那是因为张芹的眼睛小,尤其与她那张四方脸盘极不相配所造成的视觉效果。张芹的这些显著变化,让你想视而不见都不行。因为我们太了解张芹了,从“抗大”(相当于现在的学前班)到现在的九年级,我们一直是同班,彼此又是邻居,甚至在家都是上同一间公厕。我们是看着张芹怎么长大的,就像她看着我们如何长大一样。打小张芹就长着张埋了巴汰的脸,既不讨男生喜欢,也不讨女生喜欢,更没有哪一任老师待见过她。对此,张芹早已麻木了,她在众人的冷漠、奚落、嘲弄的恶劣环境下,孤独地度过了童年以及半程的少女时光。小学时代的张芹个子属于中等偏上,但进入中学后,她就突飞猛进,一发不可收拾地长啊长,她不仅往高了长,还往宽了长。虎背熊腰的张芹从背影看,怎么都像是一个成熟的家庭妇女。于是,张芹又多了个外号,叫傻大婶。张芹的傻气简直令人哭笑不得,是从骨子里往外冒的傻气。举个例子吧,冬天天冷的时候,每到下课,张芹就故意讨人嫌地推推这个女生,碰碰那个女生。结果,引起女生们的群起而攻之,张芹被一帮比她矮小得多的女同学堵到一个角落里,任由那些七七八八的小拳头雨点般地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她非但不急不恼,还嘻嘻地傻笑着,说别打脑瓜子,别打脑瓜子就行。这正是她要的效果,教室供暖不足,她拿挨打当取暖了。女生们闲着无聊也乐于成全她。上课铃响时,头上冒着蒸蒸热气的张芹才挺直身板,兴奋地说,这下可算暖和多了。弄得张老师也拿她没辙。你这人是不是皮紧呀?想取暖,你围着操场跑几圈不就得了吗?真是个贱皮子!
  张芹还是一如既往地踩着铃声来上课。如果不是有她身后的臧玲,相信哪个老师都会罚她在走廊里站上一节半节课的。但现在不同了,不管怎么说,臧玲在所有的老师心目中,都是个好学生,罚臧玲到走廊里,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也于心不忍。这样,张芹就跟着臧玲借了大光了。老师们再怎么偏心,也不会对两个同时迟到的学生采取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方式。但从老师们困惑的眼神里,我们还是可以读到老师们的费解。那就是,你臧玲跟谁好不行,怎么偏偏跟傻了巴叽的张芹搅和在一起呢?
  平心而论,张芹上课经常迟到是有原因的。张芹家有六个女孩,她排行老四。张芹的大姐二姐是“知识青年”,正在“广阔天地中炼红心”呢。张芹的三姐张敏是按政策自动留城的,还被分配到全民单位沈阳冶炼厂当上了令人羡慕的国营职工。两个妹妹一个上小学六年级,一个上小学四年级。张芹母亲每天早晨蒸出的第一锅黄灿灿的玉米面窝头,得先紧着张敏及两个妹妹吃。妹妹毕竟年龄小,吃饭慢,张敏上班路远,而且是家中除了父亲,唯一可以给家里带来工资的人。这样,张芹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母亲蒸的第二锅窝头了。有时,眼看着上学要迟到了,她不得不把几根皱巴巴的咸菜干匆匆塞进窝头心里,边狼吞虎咽边狼狈不堪地往学校跑。
  张芹家中的六个女儿,除了张敏,其他五个一看就是一个窝生的。张敏也是大高个,但身材匀称,苗条,一张俊俏的瓜子脸,看上去很文静也挺高傲。毫不夸张地说,张敏是我们那条数百米的长街上,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张敏很孤傲,走在街上从来都是目不斜视,即使面对张芹这个自己的亲妹妹。张敏当然不是像张芹那样被别的女孩子刻意孤立起来的人,而是她瞧不起周围同龄的女孩子,也瞧不起我们这条街上的任何人,甚至你可以从张敏皱起的眉心里隐隐感到她对周遭环境的怨烦和厌恶。参加工作后的张敏越来越爱打扮了,每天出门上班,眉眼都是经过精心修饰过的。张敏的脸上涂着厚厚的雪花膏,白得像精面馒头。脖子却是黑的,这倒不是说张敏是个“金玉其外”的人,而是张敏唯一的缺点就是皮肤较黑,才造成如此强烈的反差。张敏是沉默的,整天没个笑模样。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显得沉重而忧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某个雨天,我正坐在家里的窗前胡思乱想,看见张敏慢悠悠地踩着雨水朝家走。当时雨下得很大,张敏手中那把鲜艳的花伞却没有打开,而是被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浑身早已淋得湿透了。但她全然不顾地将头发缓缓梳向宽凸的脑门后,仰着脸,很享受很惬意的样子。此时,张敏脸上厚厚的雪花膏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原本微黑清秀的脸庞重现在我的眼前。我感到张敏好像还冲我微笑了一下。不知怎的,那一刻,我望着张敏转过身的背影,突然想哭。
  六
  这个学期,我们的张老师身上发生了许多变化。首先,张老师留给我们的课外作业明显减少了。即使你第二天没有按时交作业,张老师也不会把你留在教室里,非得把作业补上,否则不许回家。张老师现在可没功夫陪你。其二,张老师对学习差的学生也不再不厌其烦地家访了。张老师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人有脸,树有皮,考不上重点高中或技校,是你自己不为自己的前途负责,我只尽了一个老师的职责,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随着研究生考试的迫近,张老师干脆以校为家,晚上就睡在语文教研室里,每天都要挑灯夜战至天明。比我们班里任何一个学生都用功刻苦。上课时,本来就干瘪瘪的张老师简直瘦脱了相,眼圈乌黑,讲话有气无力,还时常走神。这可不像我们的张老师,以前的张老师虽然也瘦,但瘦得精神、轻盈,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频率极快,有点像竞走运动员。
  张老师还越来越喜欢在课堂上搞小测验,隔三岔五就来个小测验。她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题目,然后就自顾自地躲在讲桌后面打盹或捧本厚书冥思苦想。张老师看的书,我们当然不明所以,只知道那些书高深莫测,只有考研究生的人,才会读得懂。为此,我们很钦佩我们的张老师。
  期中考试后,我们全班都盼着尽快公布出考试成绩。因为我们知道,自从第一次测验考试后,徐刚、徐强这小哥俩就一直憋着与臧玲暗中较劲,再也不见以往的轻松了。每天上学他们带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课外书,课间也不休息,常常为一道习题争得面红耳赤。而臧玲给人的印象,却始终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该听课听课,该玩时就玩。
  期中考试的结果,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原本以为势均力敌的较量,结果却以臧玲一边倒的胜利而告终。臧玲的数理化全班第一,政治历史地理也是第一,只有语文考了个第三名,总分超过徐刚、徐强两兄弟三十多分。这让徐刚、徐强这对双胞胎顿感颜面尽失,他俩的脑袋瓜子齐刷刷地抵在课桌上,脸羞得一个通红一个煞白。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芹的语文考了67分。这是张芹上中学后首次语文考试及格。张老师公布完期中考试成绩后,教室里一片寂静。张老师笑着问,张芹,你的考试成绩是抄来的吧?
  张芹瓮声瓮气地说,我没抄。张老师说,哟,那这么说,你这个学期进步还挺大。张芹没吭声,用眼睛狠狠剜了张老师一眼。本来,张老师只是想同张芹开个玩笑,活跃一下课堂气氛。没想到平日里没皮没脸的张芹还认真上了,不然她不会虎视眈眈地瞪着张老师。
  张老师肯定是被张芹瞪急了,张芹,你别跟我装模做样的,我教了你快三年了,你啥时候考试及过格?
  张芹嘀咕了一句,我这次就考及格了。张老师说,你在底下嘟囔什么呢?站起来,大点声说,让全班同学都听见。
  张芹眼里噙满泪水,委屈地继续瞪着张老师。
  张老师快步走到张芹身边,用黑板擦啪啪敲着桌子,你听没听见,我让你给我站起来。张芹哇地一声哭了,沙哑的声音被她哭得错落有致,跟小合唱似的。
  张老师说,这么大的个子,还好意思哭,丢不丢人哪你。
  臧玲突然在一旁大声说,张老师,我证明张芹没有抄,这是她的真实成绩。张芹说有道题她答马虎了,不然成绩还能更好点。
  张老师怔怔地望着臧玲,好一会儿才缓过味来,谁让你说话了?你怎么知道她没抄?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别以为自己考得不错就翘尾巴。
  臧玲毫不示弱,我没翘尾巴,我说的是事实。
  张老师这下可真是急了,你,你,你们俩都给我站起来,还反了你们了呢。
  张芹麻溜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