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尘小春 更新:2021-02-27 01:08 字数:4866
“学生梁山伯,学生觉得这首木兰诗一定是一个男人所作。它虽然写出了花木兰的忠与孝,却未能写出女子的自主意气。”梁山伯笑道,谢先生认真听罢点点头,让他继续。
得到谢先生的肯定,梁山伯笑着对祝英台点点头,祝英台会意,接着他的话分析道:“学生祝英台,学生认为故事里的木兰之所以从军,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因为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木兰出于忠孝,不得不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其聪明勇敢,忠孝德行,令人敬佩!但遗憾的是,木兰最终回到了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闺阁之中。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挥洒自己的天地,而男人,总要把女人关在房里,不让其自主自由呢。”
祝英台一番话说完,谢道韫感到很吃惊,祝清风却笑的很开心。男女平等,自主自由,在这个时代,祝英台的思想无疑是超前的,祝清风还记得之前在祝家庄的时候,祝清风总是会看到祝英台捧着本书望着天空发呆,眼神之中露出的满满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她总是会拉着祝清风问女子为什么不能和男子一样,可以有远大志向,有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为什么要成为男子的附属品,英台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也要做一番让天下男儿都刮目相看、轰轰烈烈的大事!
那时祝清风就想,像祝英台这样的女子,如果早就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是不是还会义无反顾的走上这条冲破时代牢笼枷锁,追求生命自主自由的道路呢?答案是肯定的,即使最后可能会伤痕累累,她也无怨无悔,至少现在还有个叫做梁山伯的男子能懂的她的追求。知己难逢,至少祝英台现在是幸福的,其实,祝清风很想告诉她,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只不过还要过上很多年。
那么是不是也因为祝英台的这一点不同于时代主流的思想,才将这个自负的马文才的心也深深的吸引了呢?
祝清风想到这儿,偏头看了看身边的马文才,却见他面色凝沉,微蹙双眉,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十二章 课堂的气氛
祝英台看到谢先生听了她的话,眼神之中露出震惊的神色,心中紧张不已,着急道:“先生,学生说错话了吗?”
谢先生摇了摇头,眼神已由震惊经转为赞赏:“不,你们说得都没错,这首诗歌就是意在通过勇敢的花木兰,来宣中原的言忠孝思想。难得你们几位身为男子能有此见解,本席只是感到有些意外。”
祝英台听到谢先生如此夸赞,心中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和梁山伯一对视脸上笑开了花。
“我有问题请教!”坐在祝清风身后的王蓝田见状,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高举起手,大声道,“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先生乃是女流之辈,何以有颜面端坐其上,让众男子屈居其下而面无愧色呢!”
这问题一听,就知道是故意来为难谢先生的,马文才听后,还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表示有同样的疑问。祝清风皱皱眉心想,早就知道王蓝田做事不经过脑子,只凭一时冲动,从不考虑后果,今天她算是见识了。敢当众给当今谢丞相的侄女难堪,王蓝田可能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谢先生听罢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但她在决定来书院之前早就已经想过这种情况,不过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幼稚的问题自然难不倒她。只不过心中还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尼山书院的学子中,这般见解的碌碌之辈看来也不在少数。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谢先生轻笑回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书院讲堂自然以道高术专者为尊,不学无术者为卑;这就是为什么我端坐上位而面无愧色的道理。”
话刚说完,祝英台就和梁山伯带领众学子纷纷鼓掌为谢先生喝彩,祝清风也笑着应和,越发赞赏谢先生的机智从容。王蓝田被谢先生一句话顶的泄了气,可挡不住马文才接着找茬的心,马文才眼光从边上的人身上扫过,冷笑一声,举起书本示意停止掌声。
待周围安静下来之时,马文才本想淡定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却被祝清风突然插过去的腿绊住,胳臂也被她的手压住,祝清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马文才定要对谢先生出言不逊,而以她这几日对马文才的了解来说,这家伙要提的问题一定为难的彻底。马文才脸色一沉,用力试着抬了两下腿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忍无可忍,声音低沉道:“祝清风,把你的腿移开!”
马文才出声虽小,但是也被谢先生注意到了,朝这边扫了一眼,出声问道:“这位同学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祝清风紧紧盯着马文才,让他闭嘴,刚说了王蓝田没脑子,他也没脑子吗!可马文才此时心中是认定了他这个曾经在心中想要真心相交的朋友,为了个女人要守着全班学子的面给他难堪,心中火起,用上全力,将祝清风的胳膊拂开,一下子站起身来,沉脸道:“先生果然才思敏捷,口舌锋利,不过学生尝闻女子必须坚守三从四德,先生所谓如何?”
祝清风揉了揉被桌沿磕痛了的膝盖,心中暗暗摇头,马文才你没救了,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谢先生果然不怕马文才的刁难,连考虑都未曾考虑,出口回道:“本席向来从天理,从地道,从人情,此乃所谓三从。执礼,守义,奉廉,知耻,此乃四德规范,这三从四德,你没有听说过?”
可马文才又岂是那种轻易认错的人,摇摇头沉着脸直白言道:“先生明知三从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而妇德,妇言,妇功,妇容这四德,先生,您又遵守了哪一条呢?”
谢先生显然没想到马文才这么不给她面子,神色一怔。
“文才兄此言实在是没有道理。”此时的祝清风心中之气想必要比马文才还要多,做人做事要留有余地,先不说得他为了呈一时之快,得罪了谢先生对他有何好处,就先说尊师重道这方面马文才做的就太过分了!马文才口口声声说是看不起女子,不屑与女子相处,那你他何必对谢先生苦苦相逼,说到底也不过是伪君子一名!
祝清风将手中书本放下,面色阴沉道:“所谓三从,未嫁从父,乃指女子未嫁之前要听虚心从家长教诲,莫要随意反驳家长训导,这与尊师重道孝敬父母的道理一样,是理所当然,不止女子男子也应遵从。既嫁从夫,乃指女子出嫁之后,礼从夫君,与夫君一心维持家业,孝敬长辈、教育幼小,夫妻举案齐眉最好,若是夫妻不和,女错,男方可以休妻,男错,女方亦可合离。夫死从子,若夫君不幸先一步离去,妻子就要坚持自己的本分,担起替夫君教育孩子的责任,尊重儿女自己的生活理念。三从所谓‘从’并非文才兄表面上认为的‘跟从’之意,而是有工作性质的‘从事’之本质。文才兄熟读经书,清风自然赶不上,但是对此些道理还是有所深思,至于四德就不必我再说了吧。”
“清风说的好!”祝清风一番话说完,最吃惊兴奋的莫过于祝英台,她真心要对自己的小十妹感到骄傲自豪了。谢先生自然也是会心一笑,虽然学院里思维保守的学子不在少数,但是能有这般冲破传统思想枷锁的学子也不少啊。
而此时的马文才并未回话,而是看着祝清风若有所思。他心中反反复复想的却是祝清风说的那句‘若是夫妻举案齐眉最好,若是夫妻不和,女错,男方可以休妻,男错,女方亦可合离。’ 藏在衣袖之中的双拳不自觉握紧,再思及此,马文才突然不屑的偏过头冷笑一声。
合离?这话说的简单,在这父权社会里,要做却难上加难!哪个女子不是以自己的丈夫为天,从一而终,就算遭到抛弃受尽屈辱也会忍痛生生挨下,不敢多去抱怨一声!
可若是、若是这世上的女子都像祝清风这种想法,不盲目跟从,多几分反抗的勇气,那娘亲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
紧紧握着双拳,心中猛然一恸,似有浓浓的心伤随之扑面而来……
虽然马文才身上散发出来的哀伤只有短短一瞬间,但却还是被祝清风捕捉到了,心中怔了怔,莫名的感觉马文才心中是不是也有着不同于常人无法理解的苦。
“清风说的不错,‘三从’本是如此。”梁山伯看到祝英台的兴奋劲,并没有发觉前方有什么不妥,也站起来接道,“至于四德,天纲地道,人寸其间,修心行德,终止一发。德、言、功、容这四德,就算男子亦应遵行,若是强行区分男女,那便落了浅薄了!”
听了梁山伯的话,马文才回过神,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祝清风说他也就罢了,这梁山伯算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贱民有什么资格说他浅薄!
“至于三从,就算是‘跟从’那也绝非盲目,何况谢先生自幼父母双亡,这是众所皆知,而先生现在依然待字闺中,自然无夫可从。”可惜梁山伯显然不太会看人脸色,说在了兴头上,根本停不下来,“说到夫死从子,原本就是荒缪,假若马公子你是女子,夫死而子尚处于襁褓之中,你当如何听从呢?”
“说得好,说得好!”在祝英台的带领下,周围学子纷纷拍手响应。祝英台今天高兴的有些忘我,不仅见到了自己偶像谢道韫,而且她这个结拜大哥梁山伯会对女子这么尊重,她怎么能不激动。朝着梁山伯俏皮的一眨眼,祝英台小声道:“山伯,你说的太好了!”梁山伯被夸奖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谢先生也笑着直点头。
看着马文才气的都快烂了的脸,祝清风心中虽恼,原本的气焰也消了大半。梁山伯这家伙,辩论就辩论吧,做什么要将马文才比喻成女子,马文才可能不小家子气的计较吗。
马文才被梁山伯辩驳的没话可说,冷哼一声道:“哼!本公子岂能与你等小人与女子同室!”冷着脸回头轻扫一眼,“听着!是男人的话就跟这我走!”
此话一出,谢先生明显变了脸色,其余学子纷纷点头附和。马文才面无表情,随手‘啪’的一声就将手中书本扔到桌上,从座位上潇洒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祝清风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马文才冷着脸回首,看着祝清风搭在他胳膊上的右手,声音低沉:“放手!”
“都给我坐下!”祝清风左手执书指着身后想起身的王蓝田,也沉了脸色。
一时之间,课堂气氛变得有几分诡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几分不知所措。
马文才的话不能不听,可是惹毛了祝清风好像也没什么好下场啊!
第十三章 纷争进行时
在众学子的心目中,学院里最不好惹的就是这两个。
祝清风和马文才两人的关系他们都知道,马文才的霸道不讲理他们在开学第一天就见识到了,光是杭州太守公子的身份,谁人敢不奉承,得罪了马文才一定会死的很惨。可祝清风也不是省油的灯,上虞祝家,富可敌国,名声显赫,虽然平时待人冷清,脾气平和,但是若一旦让他看不顺眼,那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秦京生就是个例子。
这两人上学第一天就打过架,身手不分上下,大家心中只知平时霸道的马文才见了祝清风,也不得不给上几分面子,甚至还特意嘱咐过他们不要随便找祝清风的麻烦,总之这两人他们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王蓝田被祝清风凌厉的眼光盯得浑身发毛,但又不敢不听马文才的话,他迫于两人之间的压力,脸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之间站也不是,坐下更不是。
“祝清风,放手!”马文才握紧双拳沉声又说一次。
祝清风面色真诚:“文才兄,三思。”手却依然紧紧抓着马文才的胳膊不放。
见两人如此,谢先生面色明显有几分不悦,淡淡言道:“本席的课,哪怕只余一人,也定会倾心相授。若有不想听课者,可自行离去,绝不强求!”
课堂气氛尴尬之极,祝清风觉得她很有必要帮着谢先生,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外表傲娇,实际内心矫情的要死的马文才,她要好好敲敲他的脑袋打醒他,王蓝田是个二百五,搞不懂眼前局势也就罢了,他也不知道收敛吗?
“对不起,谢先生,您先讲课,学生有事解决,去去就回。”祝清风的手还搭在马文才的胳膊之上,见马文才狠狠盯着她半分都没有退让的意思,干脆放下手,回头朝谢先生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
祝清风这恭敬行为在马文才眼里,大有跟谢道韫谄媚献好之疑,再次觉得自己之前眼神不好看错了想交朋友的对象之后,马文才已经狠狠甩了甩袖子朝门口走去。冷厉的眼神横扫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