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27 00:37 字数:4889
“月是怎么看待哲学王的呢?”
一句话,四平八稳却正中要害。
——理想国、哲学王……乌托邦啊……L是想知道什么呢?自己对基拉的态度吗?
月轻轻笑了一笑,指尖扣在桌子上发出轻微地响声,他不答反问,“L信仰逻辑正义吗?”
——四目相对。
章十二?法度
成熟抑或者堕落。(grow up or sink down。)
如果、眼神可以有力量的话……
月难以想象L平静的目光之下包含着怎样的情绪,这是一个很难假设和证明的命题,L这个人本身就比“X”更为难以捉摸。
四平八稳的刺探……而后是不动声色地反问……
所谓的棋局只有当两个对手是势均力敌的时候才真正变得有趣起来,所谓的“让步”只能是决赛之前友好地握手,而非本质。
L望着月,古怪可笑地面具有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而月从从容容地回望着他,眼角含笑,隐藏在鸭舌帽下,看不真切。
他笑,“L不认为所谓的哲学王或者逻辑正义都只是‘工具’吗?服务于‘正义’的工具而已,所以这样的问题……没有必要呢……”
“嗯……但是比起‘逻辑正义’,月似乎比较认同哲学王吧?”L切中要害,一字一句道来。
“我只是认为哲学王的理论有其价值而已……L知道辛普森案吧?绝对理性的‘逻辑正义’下的后果造成刑事与民事完全相反的判决……”月稍微一顿,像是犹豫一二,又笑着接了下去,“这样很可笑呢。”
L沉默,维持着怪异的坐姿,看起来可笑而认真。
“那么……”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的过分,“月知道我是在试探吧……既然如此,都不打算对自己认同哲学王做丝毫地掩饰吗?”
月笑了,耸肩摊手,表情真挚,“因为我不是基拉啊,所以没必要掩饰。”
——他说的自然而又正式,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演戏。
L继续保持沉默,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招牌式地咬着拇指,动作有些许地停滞。
“月觉得哲学王成功的最大障碍是什么?”L突然出声,在长久的静默后,声音变得不那么干脆,但语速却很快。
——L的焦躁,月的平静。
夜神月闭了闭眼,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想法,在那短短地刹那做了无数的假设和推断,在不断地证明与推翻中慢慢睁开眼,表情淡定。
“保持。”他说了两个字,而后笑一笑,“最大的障碍就是永远保持‘正义’吧……人是会变的。”
他这么说,然后快速在心底加上一句话:
——但是、我相信我不会……
并不那么肯定地前缀上“我相信”,在脑子中成型的时候就开始害怕……
害怕自己会变,害怕自己无法贯彻,害怕自己走上“月”的老路,富贵如刀、权柄如剑,又如何能保证自己永远客观与公正呢?哲学王最大的困难恰恰就是保持呢……
月闭了闭眼,又睁开,淡定而自信地望着L,没有动摇,也没有丝毫地慌乱。
“月很理智。”L咬着拇指,神色直勾勾地注视着月,“但那和我不一样呢。”
L有所保留没有说完话,但月却耸了耸肩,并没有介意他在说些什么。
“‘逻辑是统治人们的最后暴君’……对我来说,仅此而已,然而我们却不得不活在逻辑之下啊……我承认逻辑的重要,也承认绝对逻辑带来的毁灭性的形式主义,所谓的法制在人治与法治之间摇摆,我们拼命地让法治发扬光大,却抵挡不住人治从偏门而来的进攻……”
月一字一句说地很慢,虽然平静,却汹涌澎湃,像是人死前的潮状呼吸,带着几分倦意顷刻席卷而来,然后慢慢地合拢、包围,继而远去。
L笑了,在面具之后,虽然看不见表情,却听到轻轻的笑声,带着孩子一般的简单,却有又包含着丰富地意味,没有人说的清楚的感觉。
他说,“月信仰尼采啊。”
月答,“一般吧。”
彼此默契地收了声,看着对方,明显心不在焉的对答,彼此却也多少看明白了些什么东西,L的步步为营,月的滴水不漏,在一边喝咖啡一边的闲答中,有条不紊地推进。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战争,从来不见硝烟。
在那个瞬间,月的脑海里跑过很多东西,从哲学家到社会学家,从法律实践到理论解释,每一个对哲学王的假设建立之后就在不断地被证明、复又推翻,周而复始,尽管并没有形于色,多少是有倦怠了。
——这样一条路,他不知道走多久,尽管做好接受既定的结局,却依然有一种颓力感呢……所谓的理想与理想国,遥远到根本看不到。
月轻轻笑了笑,“对于法律而言,究竟是‘形式’重要还是‘正义’重要……我很想看看基拉的结局啊。”
L抬头,眼神放在他身上,“月很矛盾。”他顿一顿,接着说下去,“像是游走于两者之间那样,摇摆不定但却始终……认同基拉……这种程度的可疑,使我很难做判断。”
月点点头,沉默片刻,却反问道,“那么L呢?”
“什么?”
“我是说你。”
L指尖离开杯耳,动作有片刻的迟疑,又毫无目的地把桌子上糖格里的方糖一个个垒了起来。
“嗯。”他应一声,“月有说到过辛普森吧?”
“是呢。”
“……”L沉默片刻,手中的方糖堆垒的甚高,摇摇晃晃的,他说,“我认为那样的判决……没有问题……”
月笑了,耸肩,“你的想法?”
L推倒了那累积的很高的方糖,“……我认为实质正义建立在形式正义之上,若是缺失了‘形式’,就会‘坍塌’。”
月再次耸肩,没有再接话下去,这是纯粹理念的问题,月接受L的想法,但不得不去做一条新的尝试——现在的法制若一直建立在“形式合理”的基础上,那么实质上的真正正义或许就有偏离了呢……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偏离会呈现多少的幅度啊……
L又道,“况且,这样的讨论没有必要,因为基拉不等于哲学王,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孩子。”
L咬着拇指。
月托着下巴。
同样是漠不关心的姿态,却也终究只是姿态而已,在彼此不算热络的对话中,试探着对方的态度和想法,假设、证明、再推翻,复又假设,周而复始。
月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否让L警惕了,疑惑了,但绝对不会看穿自己——或许自己一直有目的地在误导L?
“月君……”
“什么?”
“……《菊与刀》,月果然是典型的日本人呢。”
——一半是菊、一半是刀,爱美而黩武、尚礼而好斗、喜新而顽固、不驯而服从。既是对传统的传承,又是对未知的冒险,在安于现状的同时,期待于未来,矛盾的菊与刀。
月一怔,脸上显露成非常明显的尴尬,一向喜怒不显于色的他第一次让L看到了真正的表情,那种类似于无语的深恶痛绝,倒是让L莫名地抬起头看着他。
月笑,语气变了一变,却收的很快,“……本尼迪克特是美国人吧……”
“……”
“月!!!”
话题刚转,还未来得及接上任何的话,L硬生生地收住声站了起来,看见弥海砂猛然冲过来,异常兴奋地大喊一声之后几乎要扑进月的怀里。
L的姿态异常尴尬,而月却下意识地闪身回头,在看见是弥海砂的时候,顿时怔了一怔。
——颇为喜感的相遇方式。
月的第一个动作是站起身躲开弥海砂,第二个动作却是眼神扫过了L。
——隔着面具看不清楚表情,但眼神里的探究却并没有被试图掩盖,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看向他,疑问、还有别的什么……
“你……”
“月~你怎么都不联系人家~”
月刚出口一个字,弥海砂立刻打断,身形娇柔地几乎贴向月,眉宇间多的是七分认真两分复杂,一分玩笑不多不少。
——沉默是金有的时候更加是一种无言的退让,在对外界无法判断的时候、退避三舍。
“诶,月果然是认识弥海砂呢。”L伛偻而立,多少看起来有些冷清单薄,声线不高不低,却有一两分的试探在里头,或者还有些别的意思。
月被弥海砂拥抱着,无法耸肩,只好僵硬着维持着不动如山的姿态,戴着墨镜和棒球帽,看上去像是一个试图躲藏自己的人。
“月当然认识我,我是月的女朋友啊!你又是谁?见到别人连面具都不脱,太没礼貌了!”
弥海砂转视而瞪,声调不高,语气却很重,然则那几分自我得意却掩盖的并不好,空有演技却没有真情实意,连自己都看的透,L这个对他人观察的细致入微的家伙又怎么看不穿她的激将?
——他还能说什么?
小心谨慎地用余光扫向四周,并没有发现有谁是和弥海砂一起的,那个“外来者”……
“……这样看来,月是隐瞒了很多事情呢……”不仅隐瞒,还隐瞒的侦查总部无人知晓。
月无法解释,情态失去控制,心中百转千回。
“她……”月顿一顿,然后推开弥海砂,“很久没见过了。”
如此表态,却并不尽如人意,弥海砂再次拉住他的手,“我就是月的女朋友,你又是谁,真讨厌!”
——真的……很吵。
听着弥海砂喋喋不休地抱怨和自以为是的激将,本是心平气和地心境顿时起了毫无头绪的烦躁,当事态失去自己的控制,他的确无法做到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让开。”
他甩掉了弥海砂的手,脸色平静,却冷若冰霜。
——那是连L都没看见过的冰冷的月,厌恶、愤怒、敌视……所有的负面情绪夹杂在一起,却难以想象地用如此平静而又淡定地表情表现出来,这样的月,陌生而带着疏远的感觉。
——谈论着法理和法度的月尽管冷淡,却是带着希望与憧憬的。
——而这样的月,就好像失去了任何可以依赖的支柱般遗世。
“我先走了。”月看向L,眼神有了瞬间的软化,并不多说什么,开口是一种阴郁地气场。
甩开弥海砂,夜神月大步出了茶餐厅。
夜风冷。
章十三?越狱犯
在自己面前,应该一直留有一个地方,独自留在那里。(We shall always save a place for ourselves; only for ourselves。)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虽然夜神月并没有什么计划,但不意味着从来没有过什么想法,弥海砂充其量只是表面上的麻烦,真正的障碍来自于她背后的“外来者”。
——外来者,和他一样站在了作弊的那一端。
夜神月并不相信有谁可以真正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死亡笔记这种东西,是可以真正把人逼疯的吧?就像L曾经说过的——真正邪恶的不是死神,不是基拉,而是这本笔记。
——如此而已。
走出茶餐厅,夜风微微有些冷,这个季节的风从四面八方袭过来,杂乱无章、没有头绪,连带着连心情都变得阴暗晦涩起来,这并不是一种特别难形容的感觉,反而越加清晰明白,在最后恍若明镜碎地,直接明了地传递了痛感。
——在与那个“外来者”的第一次直面对话中,他终究是输了完全。
他无法通过现有的资料去推断什么——那个人是谁?来自于哪里?对整个故事知道多少?又做了多少的准备?更重要的,他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呢?
月不知道,他恍惚间想到了自己,然后把这个问题反过来问到了自己的头上——他想干嘛呢?
一开始,并不想蹚这浑水的,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身不由己,身在局中,并没有过多的选择权可以去行使,而更多的仅仅只是随波逐流。
然后,他想到了L。
——或许是因为L,他才去涉入整件事情的呢。
他如此想到,自己和L就是正义的两个极端,又或者正如L所说的,L是坚信自己的立场的,而自己如同“菊与刀”,徘徊在形式与实质地两端,既想眺望、又想回头,矛盾而已。
那么那个外来者呢?不动声色地靠近,处心积虑地试探,欲盖弥彰的阴谋……为了什么?
——死亡笔记……真是有如此大的魔力呢……
夜神月叹口气,对于在剧情之外的东西丧失了把握的能力,他并不是神,无法把握和控制一切,所能做到的只是控制自己,让自己并不要在现实面前露出太多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