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27 00:22      字数:4768
  白的,那一半也该白才对。可是他不这样子说,他说这样子说就武断了。这是求知的一个方式。
  如果我们这个样子求知,我们就会发现真理的获得真得是越来越难了。不过,没关系,你可以看看李敖给你们亮几招,你也知道怎么样处理这个问题。
  请看:民族英雄岳飞死以前先被关起来。他本是元帅级的大将。另外一个元帅韩世忠就问当时的丞相秦桧,什么原因把岳飞抓起来?什么罪名啊?历史上记载说秦桧说,莫须有,莫须有。韩世忠说,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一个大将被抓起来了,他要有罪名啊,这个罪名怎么叫莫须有呢?大家都晓得“莫须有”是没有啊!
  但是,你们所学到的统统错误。你们都以为“莫须有”三个字是没有。你用大脑想想,人之常情通不通?秦桧是国务总理,韩世忠是元帅,另外一个元帅岳飞被抓起来了,韩世忠问国务总理秦桧,为什么要抓他?秦桧说,没有罪,莫须有。是没有罪罪名?干嘛你抓的不是张三李四,你抓的是个元帅,可以没有罪吗?
  清朝有一个大学者俞正燮,他在一本书里面就谈到了“莫须有”这三个字,应该是有个标点。 第一个字是个莫,加一点,然后须有。“莫”是什么意思呢?“须有”,应该有的。“莫”停顿一下,秦桧停了一下然后说,须有,会有罪名的。
  这是清朝大学者俞正燮推翻了我们大家以为“莫须有”的固定解释。他解释成“莫,须有”。
  李敖说,俞正燮的话还是不对。我相信莫须有三个字一定是宋朝的口语,口语传下来失传了, 所以我们不了解莫须有三个字的意思,以为就是没有。
  莫须有不是没有。为什么不是呢?情况不对,不合常情。国务总理这么霸道啊!你不是对阿猫阿狗霸道,你是对另外一个元帅霸道,怎么可以呢?
  我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从宋朝人的书里去找有没有“莫须”这种口语,或者“须有”这种口语。我找了很多宋朝的书,得到答案了。原来宋朝有一个口语叫做“莫须”。所以证明了俞正燮说“莫,须有”标点是错误的。应该是“莫须,有”。
  原来秦桧的意思,是很凶悍的、可是很有道理的回嘴,向元帅韩世忠说,难道没有吗?等着瞧吧,罪状我们会找到,他叛乱的罪状我们会找到。
  所以,现在我们懂了,莫须有不是没有,意思是说“难道没有吗?有的。”这样子翻译才对。
  我在北京念小学的时候,我的老师王恒庆教我们念《木兰词》: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但闻女叹息。老师说,木兰在织布,所以木兰在叹息。我说,老师“唧唧”不是织布的声音哦,这是叹息的声音。老师说,你怎么证明这是叹气的声音?我说,两个礼拜以前你不教过《琵琶行》吗?琵琶行说,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所以《木兰词》“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但闻女叹息”应该翻译成叹息又叹息。老师就笑了,李敖,这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能够从另外一篇文章来证明另外一篇文章,怎么证明它的对和错,就在两行字中间的那个缝能找到。有这个本领,你才能够念书啊。你没这个本领,糊里糊涂的就不能念书啊。
  上次我跟大家讲过了,马房着火了,孔子出来以后就问:伤人乎?不问马。按常情标准,着火以后,只问人有没有受伤,没问马有没有受伤呢?孔子仁民爱物,怎么会不问马呢?后来我才证明“伤人乎?不问马”这个“不”字是“后”的意思。先问有没有人受伤,再问马有没有受伤。
  我在四十岁的时候,香港有一个杂志做了一篇报道,说李敖可能是四十岁的中国人里面看书看得最多的。可是我告诉各位,看书多了没用。如果你头脑不好,看书有我李敖看得十分之一,就是书呆子,中了书毒。因为你不会读书,读书越多,脑筋越浆糊。
  怎么样又聪明,又能读书,又不变成浆糊?这里面有办法,有技巧。这个技巧跟我学啊!
  胡适写了篇文章《四十二章经考》。证明了这部经是假的。写了以后很神气,很得意,就送给陈寅恪看。陈寅恪就跟胡适讲,你这个题目白做了。宋朝的朱熹在朱子语录里已经讲四十二章经是假的,你怎么没看到呢?胡适没有看到,后来看到以后忘记了,写了篇论文,白做了。
  所以我说记忆力要好。我的记忆力不是那种天才型的,是后天硬学出来的记忆力。比如说读二十五史,陈汉章读了六遍,傅斯年读了三遍,我李敖只要读一遍,收获比他们全多。
  我有很多机会与大家谈一些和政治无关的、有趣的题目,使大家领教看看李敖怎么样在念书。也许给大家有一个有趣、快乐的结论。
  第四十三章 马克思主义在三楼展开
  请大家先看一张照片,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陈独秀,他创始了共产党,全家都付了很大代价。 他的两个儿子,年轻轻的陈延年、陈乔年都被国民党枪毙了。他自己也被关在牢里。
  陈独秀在牢里看了不少书,有一次他看书的时候说,现在许多翻译的书实在不敢领教,读它如读天书,浪费我的时间,简直不知道它讲些什么。如胡秋原这小子从日文中翻译出这样一句话,说,马克思主义在三层楼上展开。这是什么话,当然不懂,也没人能懂。马克思主义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层楼上展开呢?难道二层楼上不能展开吗?我找到原本查对一下,原来是说马克思主义发展分三个阶段。日文中的三阶段就是三阶段,而三层楼则写三阶。若说胡秋原眼误,没看到这个字,也是不能原谅的。译出书来起码要自己看看懂不懂,通不通,连自己也不懂的东西居然印出来,真是狂妄无知啊!害死人啊!
  胡秋原是国民党的一个老立法委员,三次被国民党开除党籍,两次被共产党开除党籍。这么一个来来去去反复无常的人,摇身一变到了北京,居然李先念接见他,邓颖超接见他。
  我觉得,你们完全不了解台湾的行情这样一个杂碎人物,你们接待他,你们完全不了解台湾, 也不了解台湾的情况。
  为什么出这个现象?我们要反省中国为什么搞得这么惨?就是因为有很多人乱搞,搞得不可收拾。 当我们讲这种情况的时候,必须说,这么多年来喜欢救中国的人,结果给闹得大家哭笑不得。
  譬如说,在中国有一个老牌的党叫青年党,号称是国家主义的党,一九二五年在巴黎成立的。这个党的内部文件《中国青年党惩戒法》第二章,对内惩戒法第三条以总章第七章之规定分别犯事之轻重为左列四级十等之惩戒,一级之惩戒,第一等处死,第三等是除名,第二等是看管。大家想想看,这是什么党啊?加入你的党,被你处分的时候要处死,把你干掉!太恐怖了!这种青年党,后来国民党也杀他们,共产党也杀他们。最后他们投降了国民党。现在,台湾还有一个最后的青年党,你们绝对想不到他是谁?就是现在陈水扁政府的行政院院长游锡堃。为什么呢?他是个笨蛋!当时在台湾大家都是加入国民党,张三李四所有人都加入国民党。可是他加入青年党,所以他是老底子是青年党。
  我告诉大家这个有趣的笑话,大家知道多恐怖吗?我们中国近百年来很多人号召要救国,你看看他们是什么货色?是这种恐怖的货色!这些救国者也好,爱国者也罢,你不觉得就是胡闹!
  我们看看孙中山所写的一个原文,他说革命当成功以后,少数人乱搞,又从而行****,其危祸更烈,更高于君主之****。表示孙中山后悔革命成功了,因为发现少数人的****比君主还严重,而大多数人又起来而革此少数人之命,必至政权归于平民而后已。换句话说就是阿Q式的革命,革了又革,就是这样子革命。
  这就是中国国民党的一个很普通的党证,有这个党证的人比野狗还多。这个党证里面的第一页,大家看总理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革命尚未成功”是最可怕的六个字。 为什么呢?你有完没完?你怎么老革命?当你是正统以后,政权被你取得了以后,你怎么还革命呢?革命是革现政府的命啊,你怎么你取得了这个政权以后还革人家命呢?
  我笑国民党到了台湾没有了,变成上班式的国民党。早上八点钟上班,下午五点钟下班,下班从中央党部走出来以后,他什么都不是,跟一般人一样;第二天他上班再做国民党。国民党变成上下班的。大家想想,现在还有没有思想单纯的、牺牲自己一辈子,为了一个别人的理想?
  请大家看这个人,丁文江,他是中国有名的地质学家,做过当年的中央研究院的总干事。 丁文江 》 他就讲了一段话,他说是人类与共同动物所有的,牺牲我们这一代为了全体这是对的。 他举个例子,蚂蚁就这样子,蚂蚁有问题、有困难、有危险,大家勇敢的赴难,牺牲掉为了保护它的蚁窝,为了保护它的蚁王。
  他有这个观念,我们从现代的人权观念来看有一点点怀疑。我也是一个人,我也要活一次,为什么要牺牲我完全为了别人?你叫我努力,叫我该做的事情,我愿意,可是你叫我牺牲我自己去为了别人,未免代价太大了吧?如果你有这种觉悟,我觉得是一种进步,虽然一点都没有趣味了,因为一点都没有英雄气概。但是,你不要叫我去呀!
  我李敖一辈子是反骨,一辈子被有人确定为捣乱鬼,是个叛乱型的人物。我从来不鼓励别人造反,从来不鼓励别人叛乱。因为当你被关起来的时候,你才知道空间多么小,时间多么长。 你一个人坐在牢里面的时候,四面都是白墙,高高的白墙,上面有个灯你碰不到它,黯淡的灯,你坐在地板上,你就睡在那地板上面,蟑螂、蚂蚁、白蚁、老鼠、蜈蚣都往你身上爬…… 那个时候你才知道空间多么小,时间多么长……我李敖可以熬过来,可是我不能说别人都能熬过来,或者别人都应该熬过来。尤其我看到女孩子,年轻的、漂亮的,年纪轻轻的做政治犯坐牢,我觉得心痛,女孩子不要搞了。
  大家看胡适对丁文江的批评,胡适说,丁文江的宗教心特别丰富,他相信为万世牺牲个体一时就是宗教,他不能够完全了解这种宗教心可以含有绝大的危险性,可以疯狂到屠戮百千万人,百千万生灵 》 而还自以为是为全种万世而牺牲个体一时。
  我羡慕做那种老实的共产党,因为可以满足我自己的这种宗教情怀。我在台湾被说成是共产党的间谍。我在台湾受苦受难,我跟大家讲过,你没有睡过那种觉,夜里蜈蚣爬到你身上,老鼠跳过你的腿的这种觉,你没有睡过,可是我睡过。可是我从来不鼓励别人。当我发现这些年轻的朋友们他们觉得要用自己的生命追求这个前途,只要不太自私,只要不太过火,我觉得是可以认同,是可以谅解的。
  我从不鼓励别人如我所说的抛头颅、洒热血、坐穿牢底、横尸法场。我认为在现代的人权观点里,这是不正确的。所以,我们现在这个时代里不需要那么多烈士, 也不需要那么多的革命。当然,不需要那么多的烈士和革命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反革命了。这就是我通情达理的觉悟。
  第四十四章 少说一句话,你不会死
  过去在台湾有一个重要的杂志叫《自由中国》,主持人叫做雷震,背后的撑腰者就是胡适。雷震后来被蒋介石抓起来判了十年。《自由中国》办的过程跟这个真的不自由的中国、就是台湾蒋介石的伪政权不断的发生冲突。可是蒋介石为了维护言论自由假象,也因为是胡适给这个杂志撑腰,一直容忍的这个杂志。可是后来终于翻了脸。
  在翻脸以前,胡适特别写了一篇文章,叫做《容忍与自由》。文章说,我们这些拿笔杆的人也要容忍别人。当时《自由中国》真正写作的总校头殷海光,他在胡适发表了《容忍与自由》劝告大家容忍的时候,殷海光跟胡适有一点点翻脸,他说,胡先生你什么意思啊?你怎么劝我们拿笔杆子的人容忍呢?你要劝那些有钱的有刀的有枪的啊,你要劝他们容忍,怎么来劝我们容忍呢?
  胡适讲了一句话,讲的很有趣,他说不要忘记啊,我们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只是我们没有用钱的方法,没有用刀枪的方法来建构我们的权势,我们是用笔杆的方法,是用演说的方法,做节目的方法,来传达我们的思想,我们不是弱者是强者,我们是知识分子,我们不是弱者,我们也是有权有势的人。
  这句话深深的打动了我。
  《自由中国》杂志被封了以后,下面一个杂志接班的就是我办的《文星》杂志。我发现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