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27 00:14      字数:4681
  此日起来,李忠周通就请宋江等赏玩山景,就山南亭子上摆布酒席,请几个兄弟并甘茂两个吃酒,宋江等坐了,见远处那一座大山脉青魃魃的,就迷云乱雾中突出来,高接青天,下面两条大河如明带般飘动,就夹着山汇成一条,直流到远方那大湖里去,合着那无数田庄人家,密林美竹,景色绝佳,都含笑赏玩,周通就指点道:“那边闻叫逐天山,多有奇禽怪兽、仙花异木在那里,只是山势险峻,又有那两条大河阻挡,无人可以渡得过去,是以山上景象却谁都不知,近却听说山上有个高人隐居,医术神妙,有起死者肉白骨之手段,若高兴下山时常与山民疗治绝症,多曾救人性命,因此小喽罗们传说,呼为神医,故此小弟知道。”宋江大喜,道:“石秀兄弟昏迷多日,是以我每日忧心,却苦无良医可求,今得此消息,岂不是天佑我们兄弟?哪个兄弟肯出力向前,就去请了神医来,相救三个兄弟?”杨雄早挺身道:“小弟愿去!”宋江大喜,花荣忽道:“闻周通兄弟说那山上多有奇禽怪兽,此去必然险恶,小弟不才,愿就随杨雄兄弟同走一遭,就互相照应,取这位神医来。“宋江大喜,就叫取两个大盏子来,斟满酒,就敬这两个,花荣杨雄都饮了,就即席辞了众兄弟,从李忠寨上选两个熟悉道路的小喽罗做伴当,带了应用物事,起程上逐天山去,这边李忠周通两个自收拾军马钱粮,放火烧了山上寨栅,就随宋江大队上隐龙山去不提。
  且说花荣杨雄两个带了伴当,取路往逐天山来,一路上自见了些琪花异草,青鹿白兔,却是无心赏玩,放开脚步只是走,就山中转了三日,早见得那大河横在面前,将来路拦住,那水面有数百丈远近,更兼迅激无比,就如大白龙般从山峡里直奔出来,卷起的旋涡个个有车轮大小,哗哗的水声直数十里外也听得见。两个前后张了,远近并无一条船只,都不禁犯愁,杨雄道:“这等大水,船儿也没一只,却如何过去?想来若是生得双翼,可以飞得过去。”花荣道;“若是有李俊张顺他们那好水性时,自可以游得过去,便是阮家兄弟也能够,你我只好在这里瞪眼,不若向上游走,若是有狭窄处或能撞条船儿,就与他些银两,摆渡我们过去。”杨雄道:‘你我水性都不好,若是再撞着截江鬼张旺那样的,不是说处。“花荣道:“我们自当心便了,准备下器械,也不吃他酒食,谅他没奈何咱们处。”杨雄道:“说得也是。”几个就起路往上游来。
  却是走过两程,前面山凹里就冒起浓烟来,那两个伴当欢喜道:“好也,想是前面有人家,可就那里讨些饭吃。”杨雄道:“我们走得都累了,你们可去一个那里讨饭,一个就江里取些好水来。”这两个伴当分头自去,花荣杨雄自拣了大石头,就树上倚了朴刀,解了遮阳笠子,坐凉地里歇,过些时候,那取水的伴当回来,却只不见那取食物的回来,那伴当道:“怪也,他平日也伶俐,今日却如何这般迟钝,我自去催他。”便一径里赶着去了,却是过多时,又不回来,这两个都怪。杨雄道:“花将军,你在这里看着包裹,我自去寻这两个没腿脚的。”花荣道:“刚才那阵烟起的甚是蹊跷,这两个做事平时也是伶俐的,如何都不回来?定有原因,你我两个都去,手里都要紧着器械。“杨雄道:“正应如此。”两个戴上遮阳笠子,紧了麻鞋,背了包裹,拿了朴刀,就寻那炊烟起处来,却是走过四五里路远近,就见前面一个小小庵子,前面一带都是齐人高的长草,中间一条小路,两个就小路往庵里来,却是行不得三五十步,杨雄脚下一绊,却是有东西碍着,就草里摸索出来看时,却是一个骷髅头,白渗渗的看着吓人。杨雄就叫声晦气,把骷髅丢了,花荣却不做声,只把朴刀紧在手里。又行不多步,却是有东西把杨雄的衣服扯住,杨雄就回身来挣脱时,又唬一跳,却是只半截的死人手夹在那枯树桩上,早都干枯了,花荣听得声唤,就转回来看。杨雄唬的没了胆子,低声叫花荣道:“花家兄弟,你看这东西,多半是有个吃人的妖魔在这里了。若是再走去,撞见他如何是好?”花荣道:“杨家哥哥,你也是做过行刑刽子的,如何这胆气都没了?若是不去寻那两个伴当时,终不成任他们被害了?若是有妖魔时,只好努力向前,就与这一方生灵除此大害。”杨雄听得,便咬牙道:“罢罢,若是遇上它,就拼命向前戳翻了它也罢!”两个就鼓起胆勇,穿出长草,往庵里来,却见庵门上尘土积着,却还有两个新手印在那里。花荣道:“多半是我们伴当的,推门往庵里去了,就里面去寻他们。”正待去推门时,就听见有人桀桀的笑,两个急转身时,就听见振翅之声,却是一只老枭拍着翅膀从身后的大柏树上飞起来,投那边乱林里去了,杨雄就吐口唾沫在地下,叫声吉利,却看花荣已推门入里去了,杨雄就随后跟入里来。
  两个进来,看这小庵时,却吃一惊,却是怎地?两个都以为里面荒凉,必是个虎狼出入的去处,谁知却好等整齐,怎生见得:
  一道石径,两边雨花半是苔,三座佛阁,中有观音并如来。诸天环绕,庄严灵山听法样,金刚威貌,神通俨然能伏怪,尚见香烟长袅袅,还听钟磐按时鸣。
  两个就惊疑不定,就进佛堂里来,一个老和尚面黄肌瘦,就佛前长明灯前正诵经,见两个来时,忙起立,打个问讯道:“两位檀越何来?”花荣道:“师父住持,我们自是过路客人,方才有两个伴当入庵里来,不见回转,因此寻来相问。”那老和尚有气无力道:“老衲在此坐禅,并不见有外人入里来。想是贵檀越的伴当走别处去了,也未可知。”杨雄暴燥,就道:“门上现新有手印在,眼见得是推门入里来,你这老秃驴如何出口诈谎?却将我们伴当怎么样了?”那老和尚吃惊,道:“檀越何以如此?出家人如何能说谎?却不是亵渎我佛?善哉!善哉!”杨雄暴躁,举朴刀就砍那老和尚,叫道:“大胆妖魔,如何还敢蒙骗老爷?吃老爷一刀!”那老和尚战兢兢倒在地上,跌的头上出血,花荣急向前挡住道:“杨家哥哥,不可莽撞,误伤了好人。”扶起那老和尚道:“既是师父说未见,也许是我们伴当怕打扰,自寻别处去了也未可知,惊了师父,深自为歉。”就摸些碎银子做香火钱。那老和尚大喜,见两个待行,就道:“小庵僻处,极少过往,两位既来,实是光辉山门,且请入内吃盏香茶再去。”两个要行,这老和尚只是不放,杨雄也觉口渴,就道:“花将军,我们就吃他盏茶也好,再去寻那两个伴当,想他们定是投别处去了。”花荣笑了一笑,便道也好。两个就随老和尚入里面来,见得里面佛堂甚是齐整,那老和尚自寻些茶叶,将开水烧滚了,沏出茶来,奉与两个,这两个闻得香,杨雄便待去吃,忽听得前面殿上有人叫道:“师父住持,远方客人寻个投宿,多奉香火钱。“老和尚大喜,和两个说声失陪,就迎出去,花荣就劈手夺下杨雄茶来,泼在僻静地处,杨雄大惊,见花荣指着地下,早一片苍蝇飞起来,就一片血从泥地里泛起来。杨雄惊怒,挺朴刀就待去杀那老和尚,花荣扯住,道:“刚才那声音好熟,不知是我们梁山那个兄弟,且等他入里来看,不可莽撞。”杨雄方忍住气,见老和尚引个客商入里来,那客商怎生模样,有诗为证:
  白面明目能神算,长身健足惯远行。从来能学范蠡样,取尽江湖有利名。
  就背个包袱,夹把雨伞,跨口腰刀入里来。花荣和杨雄便出去,那客商见了吃惊,急扑的就拜,叫道:“两位兄弟,你们如何在这里?“正是:
  梁山豪杰百八数,且喜今日又相逢。
  原来这客商却是神算子蒋敬,向来精通书算,积千累万,纤毫不差,前征方腊后不愿为官,自回乡经商,不知如何却隔世与花荣两个在此相逢,两个行礼罢了,便问,蒋敬道:“为天时不正,降下瘟疫来,两湖江西不知人死了多少,我贩布走到南康地方,也着上了疫症,百般调治不得,就绝了阳世气息,一地里走来这阴间。为要谋生,就又做这客商道路,倒也有几分生发。因听说这逐天山上广有珍奇药材,因此过来收买,不想在此碰上两位兄弟。“花荣两个方知端地,却见那老和尚听的呆了,不知端地,只是光着眼看三个,花荣便道:“师父住持,我们兄弟走路都饥了,你可将二三升米来做饭,今晚就都歇在你这里,柴米明日一发算钱还你,有甚好下饭的都将来,都多与你银子。”那老和尚道:“柴米有不多,只是出家人不用荤腥,厨里便有些蔬菜,你若用时自去打伙做饭,油盐自有。”花荣叫声打扰,自使眼色,打抹两个一起来到香积厨里,看有一座不整不齐灶,几根东丢西放柴,又有一个破瓮,却是些蛾子都覆在里面,惊了都腾腾飞起来,剩些霉烂完的米在那里。厨里到处结着蜘蛛网,落了一层厚灰。花荣看了,点点头,却不去打伙做饭。只听蒋敬道:“两位兄弟,你们不在那精舍香茶坐地,如何来这边?若是你们肚饥时,我自有些干粮在这里。”花荣却不接话,却前后都张了,方入内来笑道:“蒋家哥哥,你也是惯走路的人,却觉得这寺里如何?”蒋敬道:“我自在山下遇见老大一只猛虎,衔着半个人身子在那里啃,幸得我眼快,就树密处隐了身子,见那虎啃完了人,摇一摇就变做个粗莽汉子,摇摇荡荡的下山喝水去了。我便得了空,一径地里走到这里,慌忙进来投宿,心到现在却还是慌地。若说这寺,原不觉得,兄弟一提,倒觉得有十分阴森。”花荣道:“原来却是些虎精!蒋敬哥哥眼明,可见那吃人的虎变了形身上穿了什么衣服?”蒋敬道:“便是隔得远,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却见他身上衣服宽大,似件大大的百衲衣那样。”花荣道:“比这和尚身上穿的袈裟如何?”蒋敬惊道:“便正是袈裟了。难道,难道,这寺里的和尚都是虎变的?那老和尚看起来却不像。”花荣道:“我们原只有九分疑心,哥哥这一说,倒定住了十二分。哥哥,你可知那虎吃的是谁?便该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伴当。我们两个伴当因看见炊烟来这边买米,都不见回转,我们才寻到这里,却见了些异状。”因把入寺所见都说了,又道:“眼看这厨房里这般模样,不知有几十年没有打伙做饭了,那老僧却吃什么?眼见得这寺里都是虎精,以吃人为生了,却假化了和尚在此骗人入寺里来,就不知如何害来吃了。他前面打扫的倒干净,骗的人,这里他从不来用,就露了马脚。”蒋敬心惊道:“似此如何是好?这等深山去处,我们只有三个,谁知他有多少精怪?”花荣笑道:“任他有多少,这回也吃我们先识破了,就先下手为强,对付了这老贼再说。刚才这老贼见我们手里都紧着器械,因此不敢下手,我却见他眼里时透出凶恶气息来。你入里来,他又碍着我们,更不敢下手,自饥渴的厉害。我们便做个圈套。就对付了这老贼。“蒋敬杨雄两个都喜,道:“该如何下手?”花荣道:“只须如此如此。”几个便分头去布置。
  却说那老僧在房里坐地,杨雄便撞进去道:“啊也!我们有个同伴去打水,却为捞桶子,掉进里面去了。师父可救一救!”那老僧惊道:“竟有这般?“心里却暗喜,就随杨雄一径奔到后园,见蒋敬在井边连声叫苦,就道:“师父可来打救打救。”那老僧便到井边,双手按住井台向下去看,说时迟,那时快,杨雄和蒋敬就一个抱起老僧腿,一个掀定他胯,发一声喊,就把那老僧倒撺入井里去。花荣就墙后闪出来,手里按定弓箭,三个方大喜时,就听井里咆哮起来,声如闷雷。三个来井口看井里时,就见水里一只猛虎半沉半浮,半个身子扒着井壁,在那里挣扎。只是井壁上都是青苔泥,溜溜的滑,只是扒不上来,急得只是张着血盆大的口,在那里吼。见这三个露头来看,那虎心中忿怒,尽生平力,向上一蹿,却是离井口有四尺来远,方掉下去,倒激起水花,溅得这三个一头一脸。三个吃惊,却是蒋敬眼尖,见不远处一长条大阶石在那里,便扯两个一把,指了那石。三个会意, 就过去抬起那石来,总有七百来斤,抬到那井口边,发声喊,把那大石丢将下去,只见那虎一声大吼,就没了声息。三个再低头看井里时,见那虎给石砸得头破额裂,死在水里,就半沉半浮在井里,血只是冒上来,把井里染得一片血红,倒和阎王殿前的血池相似。
  三个大喜,就拿了器械,翻身细细来搜这寺,搜到后边,就见地下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