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节
作者:
孤悟 更新:2021-02-17 09:01 字数:4752
在太空舱里,我真的是独自一人了,我获得了绝对的自由和彻底的解脱,我在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醒着的时候就观察外面的天体,睡着了就做着千奇百怪的梦。无名的孤独感控制了我,我成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反正对我来说,这两者也没什么区别。实在无聊就慢慢地干点活,以捱过那漫长的时光。我头上的宇宙景象变幻莫测,只有地平线继续保持着原来的状态,没什么变化。宇宙空间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粒子和反粒子,成双成对地存在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然后相互抵消掉了。据说在黑洞里,连物质不灭定律都不成立,地平线后面的物体会蒸发消失掉。这事似乎有可能发生,因为这两个粒子中的一个,比如说正粒子,有时会恢复原状,同时让反粒子逃脱。
在火箭发射前一星期的一天,我约了父亲到伦敦泰晤士河滨的萨瓦饭店,我们在那里共进晚餐。我们俩一边享用着美餐,一边天南海北地胡聊着。我们聊到了天气的好坏,一会谈到政府里的异闻鄙事,一会扯到大学的资金短缺,没有固定的话题,完全是天花乱坠胡扯一气。对这些不着边的事,我们俩的观点是空前的一致。酒足饭饱后,我们并肩走出萨瓦饭店,临别时握了握手,有点不自然地拥抱了一下。我们之间过去的争执和分歧完全没有说起,似乎我们的关系从此改善了。
回家之后,我给岳母打了电话,问她能否来我家把孩子们带到她那里过夜,因为我要和安妮说点事情。放下电话,她马上就来了,将欢天喜地的孩子们带上她的沃尔沃车,很快开走了。我和安妮相拥着谈起了许多陈年往事,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我们年轻时干的那些愚蠢可笑的事情。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要是对方不再提起的话,早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旧事重提,勾起了自己许多温馨甜蜜的回忆。至于那些纠纷和争吵大都毫无意义,不是误会就是道听途说,一经当面解释马上就云消雾散了。我们越谈越亲热,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就过了两天两夜。她伤心地痛哭起来,问我能不能改变主意。我也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可是我说恐怕不行,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在这两天结束的时候,安妮的母亲将丽莎和萨米带回来了。一进屋,他们三个人看到洗碗池内的脏盘子脏碗堆积如山,地上扔的空酒瓶子狼藉不堪,都不禁皱起了眉头。等他们进到卧室更是大惊失色,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我俩还在睡觉。我俩赶紧起床收拾房间,打开电视机看有什么新闻,又把孩子们放到床上让他们休息一会。狗仔队的追踪录像机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如实的记录了下来,可我们已将一切置之度外了。
“孩子们会想念你的。”她深情地说。
一时间我看到她眼中露出难过的神色,觉得心如刀割。 “我也会想念他们的。”我幽幽地答道。
我和安妮手挽着手亲密地走出门去,镇静地面对最后一天新闻媒体狂轰滥炸式的采访。连我们自己都暗暗对我们的表现感到吃惊。我想,即使我到了远隔若干光年外的黑洞,即使我永远不能再回到地球上来,只要我们俩心心相印,我所做的切都是值得的。
太空船继续以超光速飞向黑洞……
《琳达的录音带》作者:乔伊·卡瓦莱里
试试看,一下,两下……这个可恶的录音机没法用,我还怎么去写杂志的历史呢?——
199x年1月12日
今天我对杰克讲了我的看法。他坐在那里而且……而且有时还洋洋得意。我不打算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东西,真的。
我是吃午饭见到他的。前天晚上酒喝多了,至今还有点宿酒未醒。就我们几个人,同仁宴会,庆祝(神奇女郎)杂志创刊一周年。
可是,杰克不想平心静气地讨论。“这份杂志有什么了不起啊!”
“开什么玩笑!”我对他说。“这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我们现在还没有赚钱,可是我们比谁都干得好,超出预期。别的妇女杂志——”
“哪些妇女杂志?有什么区别?”杰克从来不让我把话说完。“都是一样的,这份也是。怎么样描眉去吸引一个男孩子呀;参加哪些宴会最适宜找男朋友呀;怎样巧妙地谈论体育去吸引男朋友呀;怎样打扮成一个未成年的模特你就可以——”
“噢,等等。”我头一次打断他。“你知道吗,男人正是这么糟踏妇女杂志的,这么说《神奇女郎》杂志尤其不公正。看看所有那些男人杂志吧,都有些什么?女人照片。要是妇女时装照片,必有男性模特,身上披些东西,告诉你什么样的穿着打扮才能吸引女人!”
“什么?你不认为看这些杂志的男人不是为了自己穿着打扮?你不认为他们以自己的外表自豪吗?”
“亲爱的,我所知道的大多数男人,如果他们不是担心秘书会注意到,才不愿费事换一件干净衬衣呢!不管怎么说,是谁让你成为编辑妇女杂志的大专家的?”
“琳达,你能不能来点建设性的评论……”
“你知道你有什么问题吗?你嫉妒女人。要不就是你不喜欢同妇女竞争,——为同一个职业,为同一份额外津贴,为同样的男人认为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好处。”
然后他设法要我降低说话的声音,像是要来抚慰我似的。就像他是一位“理解先生”,对妇女的问题十分理解。
他说:“妇女自由是件大事情。当然,来之不易。但是,现在已经变成工作到死的自由,同男人一样有竞争力有进取心的自由——”
“噢,现在才讲到点子上了。”
“在30岁就得心脏病的自由……喝得酩酊大醉的自由。”
“有进取心的妇女不受欢迎,对不对?”
“当神奇女郎——这个人,不是那本杂志——一头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想:‘好极了。来了这个人把我们彼此的看法彻底改变了,把现有的社会秩序通通打乱了,’就像来了场女权运动,打算改变整个世界。”
“我现在正在准备演讲女权运动。”
“等你成了神奇女郎的新的广告员,需要改变的只是把人们沙滩浴巾上的辛普森画像改成神奇女郎的。”他拣起了我给他的杂志。“现在,你是她的出版人了。里面满是唇膏广告,女性香烟广告。”他翻开杂志,大声念出一则广告的标题:“自然你的牙齿是白的……但是否白得超奇?’我想说的是,是(神奇女郎)杂志,不是神奇女郎本人,正在改变世界的体制。”
“通用汽车公司的(热棒)改变了他们的体制了吗?”
“得啦,琳达。神奇女郎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天堂岛。不是吗?”
“所以那里的人民都生活在和平与和谐之中。为什么不把这样的信息传达过来呢?”
“噢,要传的。我们是有打算。不过,你不会要我每一期都刊载许多神话中的人物或者都是些从未存在过或已死了几千年的人物?说他们都住在一处避暑胜地?没有人会相信这些的!此外,读者想真正知道的是如何能有个挣七位数的职业,如何过上芭芭拉·卡特兰的小说中描写的性生活,如何抚养两个半完美的小孩,如何去红十字会当志愿人员,以及如何穿晚礼服等等。我们推销的就是这类好玩的事。”
“推销员中有一句话,琳达。‘不要真爱上了产品。”’
“全美国每一个笨男人都以为自己能成为埃尔维斯。为什么每一个女人不能相信自己会成为神奇女郎呢?”
“我的期望更高。比这高得多。”
“期望谁?男人五千年还弄不好的事情,你不能希望神奇女郎一夜之间就完成吧!你说到了天堂岛,那里的人都生活在和平与和谐之中。我听到的流言说那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想想看,这是为什么?”
我无言以对,便离开了杰克。同杰克这样的人交谈还蛮有意思。
199x年1月15日
我了解杰克而杰克不了解钱。
杰克在企业工作时间已很久,他以为他了解我为什么感到必须要有进取精神。他以为他能谅解我所承受的压力。也许他还以为他是富于同情心的。
例证。今天我接到梅西·朱尼珀的电话。梅西同我结识很早了。我们在大学里同宿舍,我们每次见面,无话不谈,还像女学生那样尖叫,紧紧拥抱,紧紧接吻。我们在一起吃午饭,没完没了地问对方的生活情况。她讨厌我,我也讨厌她。
“亲爱的,我刚接到邮寄来的最新一期杂志,我必须告诉你,我非常喜欢它。棒极了。”
“谢谢,梅西。听你称赞,我更高兴了。”
“你让谁负责艺术设计的?是那个我上次见到的埃米吗?”
“是的。”
“是那个穿灯笼裤、木底鞋的人吗?”
“灯笼裤同木底鞋现在又时兴了,梅西。你买了吗?也许你旧的还没有扔掉?”
“喔,不要那么保守。我正在为你宣传呢。市场竞争激烈啊,保持畅销要花很大力气啊。喔,我把书给菲尔看了,他也挺喜欢的。”
啊,好了。她终于说到打电话的真正目的了。——打听消息!菲尔·雷迪斯是我的杂志权势最大的大资助人。
“哦。你还在同菲尔来往吗?到现在有多久了?”
“六个月。想不到吧?”
这么长时间。有些女人是为了想得到金钱和权势。有些人只是约会而已。
“菲尔是不是想问什么事情?”
“噢,不,只是关心关心。他为你和你所做的工作感到骄傲。他很高兴,发行量节节上升。不用很久就会这样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估计还需要多长时间?”
“哈一哈,这件事别谈了。你瞧,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什么不安排一下,下星期一块儿去吃午饭好吗?”
“很好。我都等不及了。”
我就是这么着接受上面来的命令的。菲尔是不是通过电话表明他想换艺术设计师?是不是认为发行量还应该高些,上去更快些?他让他的女朋友来传达信息。男人之间。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投资入送达给我的口信是包裹在棉花糖里的:尝起来很甜,几乎没有实质内容,但保证你的满口牙齿都要烂掉。
杰克永远不会理解我所承受的压力。我知道一般的情形都是这样的。如果是一个男人干工作非常卖力,支持办杂志的男性投资人就全说.“这样的人我们不能相信。”如果我干工作非常卖力.他们就会说:“我早知道我们不该雇一名妇女。”
199x年1月24日
全美国都这样:每一个人都讨厌他的老板。
不管是每个人都有职业的时代,不管是你为什么人提供了职业的时候,甚至也不管大萧条大失业的时期,都是这样的。也不管你待你的雇员怎么样。只要你是老板,你就是个坏人。
我是个老板。我有权力发表意见。我在花投资人的钱。我有权告诉人们怎样去花钱。如果我不喜欢某件事情,我完全有权,也有责任,去开口说话,来保护投资。
所以,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为什么要感觉像个小偷呢?
我还在艺术部,我见到……见到埃米正打算去印刷所。这是这一期的封面。是一张神奇女郎的照片。背景是黄胆色,喝了一夜大酒后你大概可以在这人的脸上见到这种黄色。
为此我随随便便地提醒埃米,她最好重新考虑一下背景的颜色,可是她却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在说:“我是——美术——学校——毕业的——我知道——我在说——
什么——你这个——半瓶子醋——别——插手。”
我说:“埃米,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我是说,这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我们在超级市场出卖没有商标的芥末。我知道我没有得过学位,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也没有旅行参观过卢浮宫,不过我瞧着这封面有点不自然。需要再想相
于是我得到了解释,说什么神奇女郎是红白蓝三色,没有多少颜色可以把她衬托出来;而这种黄色如何会使封面突出起来,这份杂志如何会在报摊上突出起来、“真正会独树一帜的,你不认为这样吗?”
我最讨厌她在每一个句子后面加上那句爵士乐“你不认为这样吗”,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把每个人都拉过去支持她的意见,每一次都这样,所有的时候都这样。我每次听到这一句,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正某种红光在我头脑里出现。事情就更明亮一些了。
“埃米,”我对她说,“简直……糟透……了。那张神奇女郎的照片也不是什么引起大震动的东西。她看起来有点发胖。”
“又不是选美皇后。她——”
我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