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孤悟      更新:2021-02-17 09:01      字数:4743
  虫子的腿正以脉跳似的节奏咬着他的皮肤,好像要与鼓点合拍。
  成千上万滑动的虫子正在他身上来回爬着,搜寻着。成群的虫子沿着由他早已在皮肤上形成的过敏性突起而创造的迷宫似的渠道蛹动着,他们渴望食物,渴望战斗。
  博物馆的门开了,成群的人涌了进来,渴望获得心,头脑和身体下部的强烈地刺激他们来了,这些参观者,急切地要间接参与这一可能是悲剧的演出,渴望看到梨园学者用精心设计的手势和动作展现的恐惧、愤怒、淫荡和想像的折磨。男女老少挤在这小小的娱乐场里,对许多人来说,这种垂死的艺术是他们的文化遗产。
  伊太郎看着他们的眼睛,圆的、斜的、褐色的、灰色的、细长冷静的眼睛、大大的充满热情的眼中有着希望、欲望、失望甚至快乐。这些就是性欲联想的窥淫狂们,想像和技巧的食客们。
  伊太郎听到笛子的缓慢哀号,变成了啪的一声敲击,然后传来拍手声,缓慢且均匀,警告观众舞蹈即将开始。每一次击掌,就像一下轻微的心跳,与虫子的脉跳相一致。
  慢慢地他转过身来,慢得像个木偶,脚下是冰冷的大理石,甚至他都不敢用粗糙的动作打扰这些昆虫。然而正是这种故意的缓慢突出了他可能受着的折磨。他伸展开前额上褐红色的象征着勇气的曲线,嘴周围的蓝色修饰总在他微笑时显示出他的残暴。一扬眉毛,一摆头都使人感到他是英雄与恶棍的化身。
  他的两腿间,两个肩膀上,伊太郎都觉得小脚在钳他的皮肤,震动的翅膀对他皮肤的摩擦,不同的嘴张开准备向他许诺。这就是他训练自己的目的,这也正是他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生命的目的。胳膊的每个动作,身体和腿的每一次慢慢转动都创造出一种形像——愤怒郁积胸中,滋生着报复。在他皮肤上爬来爬去的虫子好像在感觉他的愤怒,并与之交换他们自己的愤怒。他们的翅膀狂暴似的扇动着空气,他们的嗡嗡声变成了呜呜声,使耳朵里的耳鼓疼痛起来。在伊太郎每天寻死羊或死牛时他听到的就是这种呜呜声。
  伊太郎从拥挤的脑袋上看过去,直到迷失在奴隶性乱杀的梦中。他从闪烁的眼睛和脸庞上看过去,从另一时间,另一地点所创造出来的艺术杰作看过去,寻找人的踪影,他知道这一定会有的。山本现在正以同样的自信,那是以前他所显示出的自信,看着伊太郎。看见了吗?山本的微笑是对伊太郎的嘲笑。看,你真是艺术,而不是艺术家。艺术家已死了。这些人吗?他们把你看做一幅画,一幅展示本无生命的木偶画。
  在伊太郎看来这屋子好像很黑,光线就像他的愤怒一样照亮。即使他的艺术目的是寻求意义,他也必须成为创造者。他不得不控制,还有自由。伊太郎手里捻着眼镜蝇图案服装,又小声地说:“山本!我为你而创造。走着瞧吧!”
  丹尼一世,即伊太郎,是一流舞伎大师。他知道他的艺术就是想像,谁见过他谁就会产生想像力,这是个礼物,真正的作品只有一次机会得到这一礼物,不会有第二次。
  伊太郎摇着头,视线集中到山本的脸上。凭借着强大的控制力,伊太郎用张开的手指像征着一把扇子。他的手指说月亮像落叶一样下坠,观众坚定地喊着他的名字。“丹尼!”
  他听到后很高兴。先辈们的荣誉就是他的名誉。慢慢地,掌声越来越紧,他斜视了一下,强调此时的感情。这个人应当知道他的请求是真诚的。
  伊太郎,这位梨园的最后一位学者,舞伎大师伸出手来把那位在他的心中颤抖的女王压得粉碎。
  红色的昆虫蜂拥而至,像红色的雨点闪闪发光,翅膀在拼命地扇动。
  他们会否认他的技艺吗?伊太郎对心中的痛苦做出反应:弓身,双臂前伸请求梦神接受他的感情。他一手抓住胸部,一手上擎流血的手,头上围着一圈昆虫。远处墙上的圣塞巴斯蒂安画像就是他的镜子,激励他为荣誉而努力。
  伊太郎又猛击一下,把腰上的昆虫都弄掉,以便寻找蓝色王后。在这里,他发现王后,又压死王后。
  蓝色的火焰呼呼向上蹿,绕着他的头在转,只是冲向他们的猎物。
  伊太郎用假声在呻吟看,用笛子不断地恸哭。昆虫在吃东西。他能够听到脚上的血在往下滴,然而痛疼是一种光荣,是他艺术的核心,他的祖先知道为了家族去献身的荣耀的方式,所以他会为了他的名誉为他的昆虫这个惟一的家庭去死。他会与他们成为一体。
  伊太郎把手伸到两条腿之间去搅乱昆虫,一堆闪闪发光的绿色和蓝色的宝石。他们构成凸状手型以便重新发起攻击。
  伊太郎一边跳一边用眼角看着人群。他们的嘴因惊恐和神奇而大张着。他听到他们的尖叫声,那声音如同在激励他。孩子们围绕在母亲周围,妻子在丈夫周围,但是伊太郎知道他们会看到恐惧的心理会再次成为现实。他看到佐纪森的脸。恐惧变为愤怒。那个正在给慢腾腾的卫兵下命令,朝他们尖叫。
  博物馆的门打开了,更多的卫兵拥了进来,没有任何阻拦。
  伊太郎看热闹非凡的场面,笑了。他把手插到吃了一半的肉体里,跪了下去。他周围漆黑一团,弥漫着汗和血的气味。许多门牙在撕咬,在撕咬。
  伊太郎伸出手指看着鲜血从胳膊上往下流,昆虫在喝,还看着佐纪森,他看到已松弛爪子的失败,那个人眼中的仇恨和荣耀。他做为一名艺术家而被人们记住。照相机将把他的舞姿带到外面,佐纪森和观众都不会忘记他。
  屈膝,伊太郎弯下身子来完成他的舞步。白色大理石舞台像出席重大仪式的礼服,接受勇敢和纯洁,为了荣誉而牺牲的艺术。
  仪式又进行了一次,他感到的痛苦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有他的身体流露出报复的狂喜,从中可以看出艺术和生命是他的惟一的真正的财富。他小声地对昆虫说话,这时一道玻璃屏障隔开了他们。
  现在我自由了。他们知道我是个艺术家。
  翅膀的嗡嗡声,牙齿的磨擦声,这就是他的惟一的回答。
  《黎明之滨》作者:卡伦·哈伯
  陵墓是由冰凉的棕黄色沙岩砌成,墓内空气具有已历经数百年的强烈的病人气味。吸入这种古老的气体,大慨可以体味到古埃及最繁荣的顶峰,回忆起莲花、蜜酒以及高大石柱间的盛装游行;听到僧侣的诵经,年轻女奴的歌声,以及入侵的罗马战车的隆隆声。
  朱莉亚·卡帕特利斯博士深深吸入一口气,咂咂滋味,再吸一口。然后她把身旁地上正咝咝作响的煤气灯调了调,拾起画刷,重新弯下身去工作,小心翼翼地把一扇假门的基础上的砂砾碎片拂去。这扇门乃是“卡”的进口与出口,如今躯体已成为木乃伊,躺在华丽而俗气的石棺里,停放在墓室的中央。木乃伊用新王国时期象形文字拼出来的姓名是尼斯纳谢夫,用黑色颜料写在一块镀上金色的亚麻布上,2,500年后仍能辨认出来。
  “有好运了?”她的助手、研究生院刚毕业的唐纳德·卡特兰问道,向黑暗处窥视。他手中拿着一盏灯,照出他头上的弧形壁画。
  “你早明白了,还用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朱莉亚说。
  “我们还能再怎么幸运?到埃及来应哈佛大学给的休假年,感谢开罗博物馆,能在萨达拉一座新发掘的陵墓工作,你还要什么?”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知道。我这是头一次发掘。”
  我从未想到是他头一次发掘,朱莉亚心想。
  “她是个重要人物吗?一位女王?”
  “大概是略小一点的,”朱莉亚耐心地挖着,一只手梳理一下自己的一头亚麻色短发。“必须有王族血统才能当一名女祭司。这是一种对于较次要的王族妻室补偿性的奖励。我怀疑她是嫁给最后几个法老之一的。”
  “这些陵墓真是撩人的神奇物,”唐纳德说。他用手电筒去照墓顶,发现是一幅天体的景色。“女神奈特,天空的女神,手伸向地上,”
  “伸长的手。我一直在想,她的双臂抬着天空,一定累了吧?”
  “也许你想找的会在这里找到,卡帕特利斯博土。应当有证明埃及帝国结束时期是受到不同文明的交叉影响的。”
  “这正是我的想法,”朱莉亚冷冷地说。
  “你发现了证明,就可以在出版物上加以肯定。”
  “是的,在某本教科书的某些脚注里,挨着戴维斯和达里锡特的注。”
  “总要比可怜的同尼姆的结局要好些,”唐纳德说。
  “淹死在尼罗河里、可怜的家伙——一值在怀疑,发掘塞凯姆凯特的金字塔时有没有神在报应。”
  “唐纳德,你说这话真傻。Y朱莉亚闪闪蓝眼睛,表示不耐烦。“更糟的是,你在让我分心。快走,找一个雕像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去打扫打扫。”
  “我是想帮你。”
  “噢,好吧。把那边墙壁上的象形文字记录下来。不要用闪光灯,当心。这些壁画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我真不愿意想到,再过五天。我们也许会把它们全给毁了。”
  “对啊。”
  朱莉亚又回去做她的事。画刷在一个特别难对付的硬壳上拂来拂去。她加重了一点力,冉加重了一点。刷于往碎屑堆里更伸进去一些……再伸进去一些。岩石碎成粉尘,围住了她的手腕。
  “全能的上帝!”
  她凝望着一个凹进去的壁龛———颜色鲜明的雪花石膏雕像排列成行。即使在暗淡的光线下,她也能认出豺神安纽比斯的尖耳朵,长嘴的索斯,长着猫头的巴斯台特。埃及人的神圣众神,离她只在咫尺之间。她身朝前倾,有一股灰尘旋卷起来,把她围住,迷住广她的双眼,直到眼泪流下面颊,又噎住喉咙,每呼吸一下就会带来剧烈的咳嗽,肺里像着火一样。因呼吸被阻,她拼命挣扎,踢倒了煤气灯。她隐隐听到唐纳德的喊声,她跌倒时感觉到他是件如她奔过来。但是光亮已在逐渐逐渐熄灭,很快,什么也看不见了。
  地球那一边,波士顿的比肯山庄,有一座华丽的三层红砖楼房,塞米斯锡拉的黛安娜公主正站立在用树丛围起来的后院之中。一头黑发像瀑布一样披到了后背。夜晚颇有凉意,幸好红蓝两色相间的独特服装抵消了寒冷。她呼吸着刚修剪的草坪带来的新鲜的春天的芳香,星星开始露面,悬吊在银色的月牙下边。
  “美丽的维纳斯,”她默默地祈祷。“赐给所有的人和平之夜,特别是我所爱的人,无论远近。”
  一个奇怪的沙沙作响的声音穿过尘暴朝她扑来。黛安娜立刻伸出手去,抓住一个塑料碟子。
  “哈!黛安娜,我早知道神奇女郎是不会给吓着的!”
  14岁的范尼萨·卡帕特利斯从楼上卧室的窗户探出半个身于来,非常像她母亲,不同的只是有棕色卷发和一对黑眼睛,她指指扔下来的蝶子。“你是个天生的飞盘好手,我早知道了、来吧,扔回来!”
  “你怎么不在做你的几何功课?”黛安娜说的英语带何音乐的调子,她的英语是朱莉亚·卡帕特利斯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教会的。
  “我做完了。来吧,黛安娜。我就是要看看你扔得上来吗?我敢打赌,你们这些住在塞米斯锡拉的亚马孙姐妹们一定是喜欢玩大飞盘的。”
  黛安娜把这个红碟抛到空中。她的运动员反应能力很强,飞盘在楼上窗口转了一个弯,向空中高飞而去,甚至越过相邻楼房铺瓦的屋顶,还继续往前飞,直到失去踪影。
  “可恶!12元5角没了。”范尼萨的身子探出来那么多,几乎要掉出窗外了。“我们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作为回答,黛安娜纵身空中,追踪飞盘的去向,赶上了飞盘,一同落到街上。一只名叫巴尔撒扎的爱尔兰塞特种猎狗,以善于摧毁玫瑰花丛或其他观赏植物而在这一带臭名昭著,此时正神气十足地站在那里,摇晃着尾巴,嘴里叼着飞盘。像平常一样,狗主人不知现在何方。
  “好狗,”黛安娜夸了夸它。
  巴尔撒扎嗅了两下。
  “还我飞盘,巴尔撒扎。”
  巴尔撒扎表示不愿意。
  黛安娜叹了一口气,解下套索,套住它的脑袋。巴尔撒扎一张嘴,黛安娜就收回了她的玩具。“好孩子,”她说,“去睡觉吧!”
  巴尔撤扎的红润的大脑袋垂到红润的大爪上,轻声打起鼾来。黛安娜重新把套索系在腰间。
  “干得好,亲爱的姑娘,”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可惜你怎么没有让它把我的连翘也留下?”
  “朱莉亚吗?”黛安娜调转身来,十分惊讶。
  街上寂无一人。街灯的黄色光晕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