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寒假。
  这让他警觉到，他快毕业了。
  想从龙马口中听见那句话的欲念越来越深，虽然他知道急不来，可是他无法克制……
  但他就快……毕业了。
  这样真的……
  不太好啊……
  下午四点，青学网球部社办。
  虽然是期末考，但是严格的训练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全体，三十圈。」手冢有力地一声令下，除却乾以外，校队们一致大喊：「喔！」便冲向操场。
  乾按下了码表，开始计时。
  有些疑虑地看著天空，乾对著手冢说道：「手冢，等一下可能会下雨。」
  「那是等一下的事。」
  「……机率是95。2％。」
  跑到龙马身边，不二试著让自己感觉起来很正常：「龙马。」
  「嗯哼。」龙马不怎麼在意地应了一声，连看也没看向不二。
  不二对他的顾忌让他失望。
  「今天考试还顺利吗？」
  「还差得远呢。」不提还好，一提龙马就火大。
  发觉到龙马的冷淡，不二微微一笑，扯出话题：「还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嗯哼。」
  「不二，越前，你们想要加跑十圈吗？」突然，一道被扩音器扩大的低沈诡异的声音传来，往音源看去，只见乾一手拿著扩音器，一手捧著一杯500c。c。的墨红色液体，脸上的笑恐怖得难以言喻，还对著他们「举杯致意」。
  「哇啊！快逃！」跑在龙马面前的桃城火速飞奔了起来，菊丸见状，大喊：「啊！阿桃！你想要从我菊丸大爷的手上抢下青学速度第一的美名，你等下礼拜吧喵！」
  「我不是想抢！我是不想喝啊英二前辈！」桃城压根儿没发现乾根本没在针对他。
  「谁会想喝……嘶……」
  「死毒蛇，你还有时间在那边嘶嘶嘶的乱叫，不如多花点力气跑吧！」
  「不要吵了！阿桃！海堂！地面很湿，不注意跑的话会受伤的……啊！英二！不要跑得那麼快！很危险！」
  在一阵混乱，等手冢受不了了想要出声制止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来。
  望向天空，乾收敛了脸上可怕的笑意，提了提逆光镜框：「……果然。」
  「……大家快换衣服，今天的团练到此解散！」
  进到社办，没有发现龙马和不二的踪影，手冢叹口气，然后脱下了外套。
  贩卖机前，龙马投币，按下了芬达的选钮，一开瓶之后就猛灌，好像想要把心里的郁闷全部浇熄一样。
  不二背著网球袋，悄声来到龙马身后，温和的声音如同以往：「龙马。」
  畅饮的动作顿了一下，龙马低声回应：「什麼事？」没转头，龙马迳自继续喝著饮料。
  不二垮下双肩，随即逼自己振作起来，他走向龙马，轻轻将龙马扳过来，正对著他。
  搭著龙马的双肩，不二望著龙马晶澈透亮的金眸，那跟自己心目中依旧眷恋的颜色一模一样，天晓得他有多久没好好看看龙马的眼睛了。
  深吸一口气，不二用轻柔的语气说：「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
  眨眨眼，龙马微微展露小小的笑容，这头熊终於要告诉他发生什麼事了吗？
  不二微笑著，有些不舍：「我要毕业了。」
  龙马微微一怔，这句话是什麼意思？
  「那，龙马有什麼想要对我说的吗？」
  毕业……毕业？
  「……Graduation？」
  「嗯。」不二怀著紧张的心情看著龙马，他看见龙马眼中有一丝茫然，这让他抽了口气，接下来龙马的话更是让他皱起眉头：「……So　what？」
  看不二皱起眉，龙马以为他听不懂，便用日文再说一次：「……那又怎样？」
  握紧龙马的双肩，不二缓缓移动双手，捧住了龙马的脸，睁开了蓝眸，认真无比地凝视著他，最后他低头吻了龙马。
  时间不长，但是不二的力道有点失控，正当龙马想挣开不二的时候，不二却早一步放开了他……不，几乎可以说是推开他。
  他潇洒离去，在雨中，背影却有些落寞。
  龙马搞不清楚发生什麼事，只隐约地感觉到不二似乎在生气；他抚著被不二狠狠吻过而发肿的唇，站在原地愣然地看著不二走远：「……不二学长？」
  他轻微的声音并没有传进不二耳里，更何况还下著雨。
  拿著芬达回到社办，龙马下意识地躲过菊丸的飞扑、桃城的搂抱，迳直走到放有「不二周助」名牌的柜子，他颤抖著一只手打开了柜子，力道大到让门扇打开后又在原地弹了几下，发现里面只剩不二的一件校队外套。
  应该是他忘记带走的。
  我要毕业了。
  龙马有什麼想要对我说的吗？
  脑袋中闪过一丝灵光，他不知道那丝灵光的答案是什麼，但是直觉叫他冲出去找不二。
  突然之间，龙马感到惶恐，隐约察觉到有哪个环节出错了；等他意识过来，他已经丢下了芬达跑出社办，循著不二的踪迹追了上去。
  他在雨中狂奔，等到气喘吁吁地奔到校门口，他只隐约看到一道也跟他一样没有撑著伞的身影，但那道身影很快地隐没在众多学生的伞影中。
  龙马眯了眯眼睛，他想确定那是不是不二。
  彷佛跟龙马作对似的，雨下得更大了，甚至大到打在人的身上都能产生痛觉了。
  正跨开步伐打算追上的时候，他的手臂被揪住，回头一看，是菊丸带著些责意的脸庞，可爱的嗓音有些微喘：「笨蛋小不点！跑得这麼快干嘛？吓我一跳！你知不知道这样没有撑伞就跑出来很容易感冒啊！」将手中的伞分给龙马一半，龙马怔怔地看著菊丸替他撑伞，突然之间，那个温柔和煦的笑脸如同幻影一般和菊丸重叠，浑身一震，龙马轻轻摇头。
  不对，不对，该帮他撑伞的人，不是菊丸学长。
  桃城和海堂紧跟著追上，看见龙马奇怪的样子，桃城皱眉道：「你怎麼了？越前？把饮料洒在社办就开溜啊？」
  颤抖著身体，龙马没有回答桃城，反而看向刚刚那道身影离去的方向，讷讷道：「不二学长……我只是想起……忘了告诉他一件事了……」
  菊丸一听，他笑了开来：「什麼嘛，下次见到他再跟他说就好啦！大惊小怪什麼？」
  海堂看出一些端倪，他向前一步握住了龙马的手臂，用低沈质问的声音问：「……你怎麼了？」
  龙马低下头，帽檐滴下水滴，他冷淡回答：「我没事。」
  「……你在发抖你知道吗？」看著被自己握住，而正在颤抖的臂膀，海堂皱起眉头。
  看著全身湿透的龙马，桃城拍拍龙马的肩膀笑道：「大概是太冷了，回社办吧！越前，想见不二学长的机会多著啦！」
  ……不，不对。
  他要毕业了。
  从这一天开始，雨就没有停过。
  寒假
  下星期的飞机，已经决定了。
  不过龙马的心思根本不在那里。
  他想，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
  因为学长们有寒辅的关系，校队练习暂停了。
  而且，还一直下著雨，也没办法练习。
  坐在家中的窄廊，龙马靠著木柱，懒懒的金眸望向家中的网球场，场地已经因为连日的多雨而泥泞不堪，就算雨停了，也要过几天才能打吧。
  他无聊到数著屋檐滴下来的雨滴，脸上没有什麼表情。
  不二的那棵仙人掌被他摆在脚边，卡尔滨睡在他怀里。
  身上盖著不二忘了的校队外套，龙马就这样坐在窄廊，漫不经心地一手摸著卡尔滨柔软的毛，一手抚著外套上绣著的「不二周助」的线字。
  结果，寒假的三天以来，他都没有见到不二。
  他想去学校找他，可是现在的三年级正在恶补，学校严格到不准三年级以外的学生进入三年级的楼层。
  ……在日本升学都这麼拼命的吗？
  低下脸，龙马嗅闻著不二的衣领，有些失落的发现，那令他眷恋熟悉的薄荷味已经淡了。
  剩下的不是不二学长的味道，而是他自己的味道。
  他试著打电话，不过很好笑的发现他根本没有不二的电话。
  当然，他发现的那一刻他笑不出来就是了。
  糟糕的是，他也不知道不二的家在哪里，所以无法去拦截他。
  他试著去街头网球场等不二，但是曾经撑著伞等了一天，不二就是没来。
  也是，谁会在下雨天跑到网球场去……？
  他想去惯去的那一家速食店看看，却猛然想起不二不爱吃速食。
  总之，他们就像被切断了一样。
  「龙马，你的电话。」伦子温婉的声音响起。
  ……电话……
  电话！
  跳了起来，龙马激动地冲到大厅，卡尔滨也因此被惊醒，不只如此，他还吓到了伦子，因为他接起电话时非常激动，不像平常的他：「学长！不二学长！不二——」
  不知听到什麼，龙马瞬间僵住，伦子轻轻拍他：「别激动，龙马，有话慢慢说。」
  失望的表情充满在脸上，龙马垂下双肩：「阿桃学长……」
  伦子就这样站在龙马身边，一直到他无精打采地挂了电话，伦子才唤住他：「龙马。」
  龙马无力地瞥了伦子一眼，然后低下头去，不愿让母亲看见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妈。」
  「你知道吗？龙马。」用手指梳著龙马的墨发，伦子温柔地说：「当初，是我先跟你老爸表白的喔。」
  惊愕地抬起头，龙马瞪大眼，随即挑起单眉：「妈，你开玩笑吧？」
  伦子笑得温和，那一瞬间，龙马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不二。
  拍拍龙马的头，伦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望著不远处的那棵小仙人掌，柔声提醒道：「幸福，是要自己去掌握的。」
  「裕太，下午想吃点什麼？」
  「啊！姐要出去啊？帮我买汉堡！」躲在房间里面打电动，裕太大声对著楼下叫嚷。
  由美子莫可奈何地笑了笑，然后拿起车钥匙，穿上大衣，旋开门把，突然动作定格住，然后转头望著正坐在沙发上小憩的不二：「周助，一起出去吧！」
  不二扬扬嘴角，委婉拒绝：「不了，我想休息一下。」
  「周助，你快发霉了。」微笑著走到不二身边，由美子不由分说地拉起不二的手臂，硬是要带他出去；不二有些无力：「姊姊……」
  「乖，出去一下，又不会遇到鬼。」拖著不二走到车库，由美子几乎是把不二「塞」进副驾驶座，然后用小型遥控反锁住车门，在车窗外甜甜地对著不二笑著，不二回以苦笑。
  「唉呀，我都不知道周助的笑容可以这麼难看呢。」坐上驾驶座，插入钥匙，发动引擎，熟练排档，踩下油门，由美子快速地将红色的跑车开出车库。
  叹气，不二拿起手中的「Little　Prince」，继续阅读他已经念过六次之多的章节。
  由美子瞥他一眼，问道：「……那是你们的教科书？」
  「不是。」
  「那你在干嘛？」由美子白他一眼。
  「……想念一个人。」
  随著由美子东逛西逛，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
  最后一站，由美子开往离住家最近的速食店去买裕太交代的汉堡。
  在车上，不二的视线没离开小说，由美子熄火，叮咛道：「我现在要去买汉堡，周助你在这儿等我。」
  「嗯。」翻页，不二不经心地回。
  由美子撑著伞出去了，关上车门，车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放下书本，不二按下拉窗按钮，车窗缓缓摇下，让冷风吹入。
  外面依旧飘著细雨。
  ……跟那天一样。
  Graduation？
  So　what？
  毕业？
  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
  龙马的心意，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年纪太小吧。
  他要去美国，他也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要毕业了，他的回答是「那又怎样」……
  自嘲地笑了笑，不二看向速食店，试图寻找由美子的身影，却没想到他先一步看见了一道他魂牵梦萦的影子。
  他一怔。
  隔著巨大乾净的落地玻璃窗，靠著他1。5的视力，他清楚地看见王子正在吃薯条，而且还没加蕃茄酱。
  在他对面的是桃城和菊丸。
  看得出来他们正很努力地逗王子笑。
  不二瞪大著眼，看著那淡漠的侧脸，跟三天前一样，一模一样。
  突然，龙马锐利一瞥，往他这里看来，不二吓了一跳，他反射地拉起身旁的拉杆，座椅马上往后倒，他也立刻躺下，瞪著车顶发呆。
  龙马看到他了吗？
  ……没有吧？
  喘著气，不二紧张得手心冒汗，抬起手臂遮住他的眼睛，他也不懂他有什麼好躲的。
  他这辈子还没这麼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