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
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27 00:04 字数:4815
她以前觉得陆冉非常美好,比安琪儿还要纯洁善良 听完卢薇儿的话,白云灵只觉胸口微闷。
她有一对赤金手镯,澄澄的黄金分量十足,是她十五岁及笄时三姑姑送的。白家亲戚大多富裕,这样的金银首饰白云灵从小见得多,从来不稀罕戴。那对手镯和箱奁另外一些黄金饰品,还是离开霖城时母亲硬逼着她带在身上。
母亲说:“南边不比霖城,黄金吃紧,金价高着呢。你这样一对首饰,能卖一二十块钱,将来真有个什么急事,也不求人……”
有一次她配衣裳,就从箱奁里翻出这对镯子。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适合,就随手搁在梳妆台上。
后来陆冉过来玩。
等她走后,白云灵亦想不起那对手镯。第二天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她一思量,怕是家里哪个女佣眼馋拿了,她就趁大嫂不在家,跟管家说了,让管家去访访,别闹大。
管家辞了两个女佣,手镯还是没有找回来。管家怕她不高兴,自己贴钱买了一套珍珠首饰送给她。
听完卢薇儿的话,白云灵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起了这件事……
那对赤金手镯,临走的时候娘亲才帮她炸了,黄澄澄的特别诱人… 能卖一二十块钱呢。
为何卢薇儿说陆冉骗募捐,她就想起那对手镯来?她心中有些慌乱……
“……宁二小姐那套旗袍,是最好的雪色卡夫稠,并蒂红莲粤绣世家甘家第三十九代传人甘五娘亲手绣的;陆冉那套旗袍,单看也不错,可是和宁二小姐站在一起,顿时分出高下:光说布料,就差了好几个等级,绣工就更加不用说了。众人一时间就窃窃私语,刚才陆冉还洋洋自得,这会子恼羞成怒了。不过,她变得也快,立马就过来说,‘真巧,穿了一样的旗袍,二小姐的比我出彩多了。’宁二小姐原本不想搭理她,耐不住她磨人……后来坐席,她非要跟宁二小姐身边的人换了座位。菜还没有摆上来,陆冉端起酒杯就‘不小心’撞了下椅背,那杯红葡萄酒全部泼在宁二小姐身上……雪色绸缎,最经不得红酒染了,何况是那么娇贵的卡夫稠。宁二小姐那套衣裳,就算彻底毁了。陆冉只是说了几句抱歉,宁二小姐强撑着说了句没事,她居然就不再说话了。如今做衣裳,再好的绸布在他们那些富户小姐瞧来不值什么,可是绣活却最难得现在手艺好的绣坊,还有几家啊?更何况是甘五娘亲手绣的……宁二小姐回去后,宁太太狠狠骂了她一顿……”
画楼也微微叹气,爱旗袍的人都知道,旗袍要出挑,讲究特别多。布料,裁剪,缝制都是考验手艺的。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刺绣。
民国后,很多老式的刺绣作坊都关门歇业。刺绣工厂的绣活,骗骗平常人家的女学生尚可,穿到上流社会简直叫人笑死。所以,一套绣活精致的旗袍,最是难得。
这样的心头好被一杯红酒泼了,任谁都会气得吐血吧?
这个陆冉… “她这样的人,我最是瞧不上,只会在背地里使手段,阴毒又善妒……”卢薇儿不屑道,“偏偏不知道给灵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想起这件事,画楼亦微微后悔。
当初知道陆冉心机不善,可是白云灵喜欢她,画楼是嫂子,不是亲姐姐,有些话说了,反而跟灵儿生间隙,画楼就一直忍着。想等她们之间有点小摩擦,自己再‘随意’挑拨几句,在灵儿心里埋下一根刺。
埋的刺多了,关系亦淡了,白云灵看陆冉的目光也会理智几分,自己再出言或明或暗提醒几句。
白云灵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而且她知道陆冉的目标是白云归,而白云归又是撼不动的,画楼一点都不担心……
哪里知道,陆冉神不知鬼不觉盯上了无权无势又冲动懵懂的白云展。
“灵儿心地善良,从来不愿意往坏处去想一个人,只要稍微有点手段会伪装,便能跟灵儿很要好……再说了,灵儿又是督军的妹妹,只怕陆冉更加用心对待灵儿,所以她们要好呗。”画楼轻笑,“你可别在灵儿面前说陆冉不好……自己喜欢的东西,旁人非说不好,容易激起心里的反叛,反而更加喜欢……顺其自然吧,好与不好,时间总能分辨出来……”
卢薇儿嘟囔了几句。
一直沉默看报纸的白云归突然道:“小家子气,养不出品德出众的儿女,陆满城也是这样的性格。”
语气里对陆满城十分不喜 陆满城,就是陆冉父亲的名字。白云归从前根基不稳,陆满城又在北方有些复杂关系,他一直没有动他。如今北方新人换旧人,白云归预备过了年,便将陆满城辞退。
陆满城是他管辖六省之一的东帆省省长,人事任免白云归虽然不好公开说什么,亦能使些手段,让这个人消失。东帆省的军政府,亦是白云归的嫡系势力。
卢薇儿这才展颜一笑。
客厅里电话大作,躲在楼梯处的白云灵吓得一个机灵,慌忙跑了上楼。楼梯上铺了厚厚羊绒地毯,倒也没有弄出声响。
画楼起身接了电话。
那头的人是俞州口音,她听不太懂,只得喊了管家。
管家听了,便对白云归道:“督军,请您亲自听电话……”
白云归有些狐疑,接过电话听了。半晌,他也用俞州口音说:“什么时候……十万……几天……很好……”
挂了电话,脸色已经一片紫胀。
画楼微讶。
白云归神色不善对卢薇儿道:“薇儿,也深了,你先去睡……
挂了电话,脸色已经一片紫胀。
画楼微讶。
白云归神色不善对卢薇儿道:“薇儿,也深了,你先去睡……”
卢薇儿瞧了瞧墙上的钟,八点四十了,真的有些晚了。而且白云归的模样,好似出了事。他们夫妻商量大事,自己在场不适合,便忙笑了道:“大哥大嫂晚安”
“谁的电话吗?”画楼问道。
“绑匪”
第九十七节惊喜
深冬的夜,万物俱籁。
挂在光颓木棉树枝的琼华,如家乡的薄霜。俞州的冬日没有霜雪天。
白云灵自从听了刚刚卢薇儿与大嫂一席话,只觉心头窒闷,透不过气来。
脑海里一会儿是卢薇儿说那件被泼了红酒的雪色卡夫稠旗袍,一会儿是慕容画楼说“别在灵儿面前说陆冉不好,喜欢的东西,旁人越是说它不好,越是激起反叛”,盘旋不止。
她不禁拉开衣柜,捻了开关,五个瓦亮的灯泡顿时将衣柜照得透明。这些灯泡,是大嫂叫人安上去的,说如果有连天的霪雨,衣裳受潮发霉,便将灯泡打开,可以烘干湿气。
这主意不错,可是得多少电啊?白云灵听了咂舌,大嫂却不以为然。
大嫂真的懂得很多,她的生活比白云灵更加精致奢侈。
灯光下,那些锦绣旗袍,越发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她一件件翻过去,终于寻到两件一模一样的深紫金色苏绣玉簪花的旗袍。这是五哥弄回来的料子,她和大嫂一人做了一套。
绣活不是顶好,亦算上品;特殊的深紫金色却非常难得,深紫里藏了灼目金色,将紫色的妖娆添了一份庄重与妩媚。
记得旗袍刚刚做好送来,白云灵就迫不及试穿。她顾镜自览,清纯与贞淑里,添了难以言喻的娇柔,媚而不妖,整个人大放异彩。
大嫂和五哥也惊呆了,直说好看。大嫂便将她那一件塞到自己手里,道:“我怕是穿不出你这风骨。白白丢人,这件也送你。恰好咱们尺寸一样。”
她当时红了着脸说大嫂取笑她。
五哥难得夸人一句,却也一个劲说真美。
白云灵想,是美丽的吧?
第一次穿,正好是张家四小姐生辰那日 张家是俞州的船舶大亨,在德国租界建了一处花园洋房,面积上千亩,房屋大小百来间,花厅、网球场、游泳池、宴会大厅、跳舞厅一应俱全,十分气派。原本张家请了她和大嫂的。
可是大嫂那段日子正好陪着什么特派员。白云灵便邀请了陆冉。
陆冉亦是深紫色的旗袍,可是跟白云灵身上这种料子一比,显得好晦涩,一点都衬托不了她的妖媚气质。
陆冉眯眼瞧了她片刻。瞧得白云灵颇不自在。她便叫道:“哎呀,灵儿,你怎么穿这种料子?好土气……我们乡下老太太才穿这种……”
白云灵不太懂俞州的规矩。想着大嫂和五哥可能也不懂,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尴尬难耐。那边宴会已经开场,张四小姐亲自来迎了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很久,最后还道:“好漂亮的衣裳。六小姐真是气质逼人,嫦娥见了你都要羞了……”
白云灵脸上更加扛不住。以为张四小姐在故意给她台阶下。
跳舞的时候,有好些男子来请她,陆冉就偷偷跟她说,声音还带着愤怒:“灵儿,他们这些少爷最讨厌,是要戏弄你呢……”
白云灵只差哭了,不跟任何人跳舞,一晚上枯坐在那里,结果众多年轻的男士看她的目光更加炙热。
每一处都有人打量她。
陆冉又道:“这些人真讨厌,全部都在笑话你,都是暴发户人家,没有教养!灵儿,咱们回去吧……”
白云灵连忙点头。
舞会才一半,她们就退场了。
那两套旗袍,从此埋在衣柜深处,再也不穿。大嫂还问过几次,她也是搪塞。
后来张四小姐跟白云灵交好,有次还跟她说:“那一日你简直美极了,似彩霞仙女下凡一样,来宾上千人,全部都在看你。好多绅士打听你呢,我怕你们家规矩严,就闭口不谈……”
白云灵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讪讪笑了笑,岔开话题。
张四小姐聪慧,虽然不太明白,却也看得出她不想谈起这个,而后再也没有提起。 想着想着,白云灵便拿出了这件旗袍,褪了睡衣换上。
镜子里的自己,立刻明艳起来。这种颜色简直是她的绝配,她肌肤赛雪白皙,越发晶莹。旗袍染了她的清纯,她携了旗袍的妩媚,融合得这般得体。
“那一日,我应该是很美很美的吧?”白云灵苦笑,心口好似被沸水烫过,火烧火燎里,透出难以抑制的冰凉。
她缓缓走上阳台,寒冷的风吹入肌肤,有些刺骨,月色依旧清湛如水。
“下次再见到她,我一定要穿给她瞧瞧……我想看看,她眼睛里是不是有种嫉妒发狂的光芒?”白云灵喃喃低语,似乎自嘲。
今夜怎么了?
魔怔了吗?
楼下的白云归与慕容画楼坐在沙发里,两人面上都覆了青霜。 “要十万赎金?”画楼忍不住再问。简直狮子大开口,白云归的私产加上不动产,价值才十万多点……
白云归颔首,面色铁青,眸子却异常安宁。他脾气暴躁,可是真正出了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这个时候,他需要精确的判断。
绑匪打来电话,说请贵府五少去坐坐,让白督军准备好十万的茶水费,五日后在俞州七号码头,会有人接应,还说五日后再联络。
对方的声音,是个地道俞州地痞,老练油滑。
白云归沉吟半晌,眸子里的幽深渐渐退却,有了一丝犀利光泽。他点燃一根雪茄,轻吐云雾问画楼:“夫人,我的私产里,有多少现金可以挪用?”
画楼回神,摇头笑了笑:“督军不用问,绑匪要的不是钱!”
白云归手上雪茄微顿,眸子若指尖点点星火,忽明忽暗。他问道:“依夫人说,绑匪要什么?”
画楼又摇头,秀眉微拧,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我是在想,如果我是绑匪,只是求财的话,绝对不会惹手上有兵有枪有权的俞州督军!俞州城里的新贵富商多如牛毛,他们别说十万,就算五十万、一百万都能拿得出来而且那些富商没有兵,绑匪拿了钱更加容易逃脱。不管怎么算,绑匪五弟都不可能是求财……”
白云归心间倏然涌上一种情愫,细细品味,似乎是惊喜与钦佩。他自认为谋略过人,遇事冷静,能最快速分析出头绪,看清本质。所以这些年,他打战鲜有溃败。
不管形势怎么恶劣,他总能冷静镇定,将事情思虑得更加深远。所以每次都逢凶化吉。
当他听着这个小女子道出他思索片刻才想通的事实,那种惊喜与欣赏是压抑不住的。
倘若此刻坐在这里的是灵儿或者卢薇儿,只怕早已乱了方寸。
她却也能这般冷静。
“你说的不错……”白云归道,此刻的惊喜显得不合时宜,他快速克制好自己的情绪,回到白云展被绑架的事情上,“夫人,你觉得我们是立马封锁全城还是不动神色暗地寻找?”
他又不由想试探她,看看这回是否又不谋而合。
画楼瞧着白云归的模样,心想自己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不过是借她的口说出来而已,于是没有隐瞒:“全城封锁不行,声势浩大,绑匪知道了对五弟不利;暗地寻找的话,应该去俞州周边的乡下,绑匪可能早已出城 白云归微微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