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27 00:04      字数:4837
  “我养她七年……”白云归迷惘瞧了画楼一眼,唇畔笑意苦涩,“难道只为了她有愧?”
  一语令画楼哑然。她未经情事,不懂这些,实在胡诌不出什么道理来。
  而他却似受伤的猛兽,因为她帮了他一把,他回报微薄信任,向她坦白自己的伤口。
  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慕容画楼放下手中咖啡杯,凑近他身边,静静握住他的手,微微冲他笑。
  他精亮眸子黯淡,瞧着她娇艳如春花的脸,笑容恬柔似三月杨柳风扑面,才觉暖意沁心。
  满室的暖流,在她身后幻化繁花着锦的盛景。那般美景,诱惑着他靠近。
  画楼诧愕间,已经被他拥入怀抱。温暖结实的胸膛令她窒闷得透不过气来。而他将头埋在她的青丝间,久久静立……
  管家次日早起,便瞧见客厅里壁炉未灭,正想责骂女佣偷懒大意,却瞧见沙发里那伟岸身姿,顿时吓得放缓了脚步。
  督军靠着沙发,眼睑紧闭,呼吸均匀,居然这样睡熟了;而他的腿上,淡粉色羊绒毛毯里,包裹着娇小的身影,枕着督军的腿睡得安详。
  谁能想到,督军与夫人居然这样在客厅里睡了一晚……
  军医来给云媛复诊,白云归才被副官叫醒。他诧然瞧着腿上的小东西,像只猫咪一样缩着,卷走了全部的毛毯,舒服躺着……而他睡意向来轻,可能最近几日未眠,跟她说着话,就这样睡熟了……
  看了看墙上的大摆钟,这个时间佣人们早已起来,他居然未曾察觉。
  李副官接过毛毯里的人,抱着她上楼,白云归大腿被她压得有些发麻,歇了一瞬才上楼。
  军医带来了消炎的外敷药和一些内服的草药,说伤情没有继续恶化,只要配合吃药,一两个月应该可以痊愈。
  “听到了吗,好好吃药,最多半个月你就能下床了……云媛,当日没有杀你,今天也不会,安心养伤,等你能下床了,我亲自送你离开!”白云归声音沉稳内敛,已无前几日的暴躁。
  云媛阖眼躺着,不发一声。
  直到脚步声消失,房间里恢复以往寂静,她才缓缓睁开眼,端起搁在床头柜上那半温的黢黑药汁,咬牙饮着。苦涩滋味沿着味蕾一点点侵入五脏六腑,她几欲吐出,却见碗中荡开一朵朵涟漪。
  不知何时,泪如断线珠子,滴在药汤里。
  咬了咬刚刚结痂的唇,和着滚烫的泪,将那药一饮而尽。
  第六十七节送别
  打那天后;云媛喝药、吃饭再也不用人操心。
  她安安静静,不管佣人问什么,他只是点头,一语不发。
  周副官还偷偷告诉慕容画楼,督军没有再去看过云小姐,也没有问云小姐的伤情,大致是请夫人放心。画楼听着这话,啼笑皆非。
  白云归问或者不问,都是他跟云媛之间的恩怨情仇。慕容在这件事里露头,仅仅是不希望白云归整日阴沉着脸,他们一家子跟着不好受
  周副官哪里懂?夫人维护过他一次,他便对夫人很有好感,趁机将督军的私事告诉她,以表忠心。反正这引起是私事,与公务无关,而且他只说对夫人有利的,既能让夫人放心,增进督军夫人的感情,又能回报夫人的恩情。
  而后的几日,天气一值不好,阴雨霖霖。
  但那恼人的疾风停了。
  白云展正常回报社上班,白云灵与慕容画楼偶尔出去看电影、听戏、喝酒、跳舞。
  慕容半岑不愿意出门,在家温书。
  白云归则每日往返市政大厅,听取俞州行政人员任免。张总统上任后,俞州行政权力全部交给了白云归的军政府,他将市政府的官员全部洗牌,换上自己的心腹。
  这不是什么秘密。新的政府大员上任,便要游行演说一番,热闹极了。
  无言批曰:颇有民主国度的做派。
  又是讽刺白云归等人装腔作势,慕容画楼看到直笑,总觉得这个无言道出来的话,好似书卷骨头里的痒:既挠不着,又撕心裂肺的难受。
  无趣的是,白云归对无言的讽刺早已免疫。
  晴了几日,冷风里骄阳单薄,总是寒意逼人。
  常住俞州的人说,俞州也就是冷这几日,只要真正放晴,照样可以丝袜旗袍,不比内地,冬天冻得瑟瑟。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种美好的愿望。这几日很冷,出门回来便是两颊生凉,手脚僵硬。
  午后的时候,又阴了天。
  原本跟白云灵去听戏,绍兴戏《谢瑶环》还是首创,反响极好。可是白云灵约了陆冉,小姐妹一路都在说俄国服装公司新进的皮毛披肩、雪狐大衣,很是艳羡。
  “你们去看衣裳,好看的坎肩给我也带条”画楼道。
  白云灵推辞了几句,还是跟陆冉去了。画楼一个人听戏,只觉得名不副实,唱腔不够老练。听久了,口味特别挑剔。
  她回去的时候,下起绵绵细雨。
  偏偏半道上,汽车抛锚,慕容画楼抱着胳膊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微微阖眼养神。李争鸿急了,天色渐黑,回官邸的这条路又偏僻,等了半个钟头都无汽车路过
  终于看到一点亮光,他急匆匆拦上去,把对面车里的人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到督军的吼声:“你在做什么?”
  李争鸿跟白云归的时候,最怕督军这样骂他,后背微僵,支吾着说车子坏了,夫人还在车里。他愈发觉得倒霉,怎么拦个车子,一下子就拦到督军的座驾?而且这个时间了,督军怎么还要出去?
  慕容画楼下车打招呼。
  白云归亲自掀开她座驾的前盖,脱下手套去拨弄,半响才道:“
  启动马达坏了,叫汽车公司的人来修理。你们俩想法子回官邸,夫人先上我的车”
  夜色阴晦,亦能看清他指尖的油污,画楼忙抽出自己的雪缎丝帕递过去。
  白云归瞧着那丝帕上一朵红色金线绣成的玫瑰,含苞待放,那似开未开的花瓣上依稀有露珠萦绕,幽致烈艳,便知这帕子是她前段日子偶得的蜀绣冰绡纱,千金难求,她很珍惜。
  他没有接,只是瞧着她被细雨润湿的鬓脚,道:“先上车!”
  副官递过葛布手帕,他才擦了手,带上手套。
  白云归是送云媛去码头。
  云媛伤势并未痊愈,裹着件黑色夹棉大衣,一张小脸消瘦煞白,秋水滢眸更加明媚透亮。
  她瞧见画楼,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画楼挑了挑眉,只顾和白云归说话:“送云小姐回去?走码头的话,今日天气可不好”
  “哪一日天气又好?”白云归清冷道,“最近没什么好天,差不多就行了,免得越拖,人不留天留!”
  这话,是不想多留云媛。
  云媛修长浓睫微动,依旧不发一言。
  慕容画楼笑笑:“也是啊,入冬了就难见风平浪静的日子。今日下着雨,可巧无风,虽冷了些,海面行船也方便,听说过几日又有大浪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车厢里曼声絮语,说的全都是天气,一会儿也就到了码头。
  已是夜幕,海浪戏逐浅滩,浅吟低唱。
  码头橘色灯光将行人背影拉得很长很孤单。
  末班的船只,船夫悠闲等着,旅客三两人,脚步匆忙。细细雨丝在橘色 里蹁跹起舞,似丝线缠绕,编织瑰艳的锦图,铺开在漆黑的夜里。
  云媛下了车,脚步微踉。
  她浓密青丝披散,脚步轻缓,别样的妖娆妩媚,楚楚可怜。雪色肌肤下,苍白菱唇微启,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眼波在白云归脸上一跃,转身向码头走去。
  慕容画楼与白云归依着车门,静静瞧着那背影。
  伤势未愈,一步步走的艰难,却倔强挺直了后背。
  码头路灯下,她的青丝被雨水浸润,映照轻雾般光泽。她倏然矗立,微微偏头,欲回首看一眼,却将脑袋定格在那里,缓缓低下去。
  最终,她继续前行,上了船。
  直到船离开了码头,消失在茫茫夜幕下,她都没有回望一眼。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是她选的,哪怕后面的人再留恋、再不舍,她都不准自己回头。
  这是云媛的骄傲。
  白云归目视前方,船只开拔后涟漪阵阵,久久不歇。他漠然瞧着,眼里无往日的锋利,只剩无尽寂寥。
  淡淡灯光下,慕容画楼只觉那伟岸的肩膀有些坍塌,他好似瞬间老了十岁,鬓角的银丝闪烁白芒,刺痛了她的眼。
  那样怔怔瞧着
  “督军,咱回吧?”画楼轻声道。
  白云归嗯了一声,转身钻进了车厢,一晃而过,眼眸依旧犀利雪亮,好似那个失落遥望远方的男子,吸是画楼的错觉。
  他跟周副官道:“那四个人,今晚全部枪决!”
  声音威严,仍是嚣张跋扈、生杀予夺的当权者,不再是深情难酬的失意男人!
  慕容画楼不喜不悲,淡淡弯了弯唇。这个时候就说全部枪决,那四个人应该跟云媛有关吧?
  她没有问。
  周副官却没有恭敬道是,而是扭头看了慕容画楼一眼,再对白云归道:督军,不如放了他们,听说他们现在在广州很得势,闹翻了只怕不好,咱们离得又近“
  那一眼,似乎在求着画楼帮忙说情。
  执行吧!白云归眸子里寒光一闪,周副官立马吓得噤声。
  广州
  画楼隐约猜到了什么,含笑问道:“督军这回要杀谁?”
  白云归握住她的手,像父亲牵女儿那般,声音也透出教育而不是训斥:“政治上的事情,女孩子不要问”
  从前他对画楼,试探着她,提防着她,如陌生人般客气疏远;好似是慕容太太出现之后,他对她偶尔有点像长辈对晚辈,也有些提防,却有份对孩子的宽容与培养;他劝云媛喝药,他似乎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
  画楼最怕这个。
  他不想成为他的期望,更加不想为他的期望去努力。
  她立马浅浅一笑,不再追问。
  心中不踏实,还是叫李争鸿去打听了一下。
  李副官回来跟她道:“一个是情报局二处的处长,另外三个都是二处的资深情报员。他们一死,二处就只剩下云媛资历最深,她这次平安回回去,应该能任情报局二处处长。督军说,既然她执意要这条路,他就帮她达成所愿,最后一次替她铺路。督军还说,跟了他这么多年,是她最美好的年纪,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算大户人家遣散丫鬟,也得给点路资。助她上高位,就算他给的遣资。
  “可是这样就跟他们党结了仇!”慕容画楼眉头微锁。她这个未来者,知道那个政党迟早要一统华夏的。
  到时白云归如何求存?
  她有些头疼/。
  “参谋也是这样说,如今乱得厉害,还是不要和革命党结怨的好。督军说,书生领导的政党,不过是乌合之众,难成气候,不足为惧!”李争鸿道,这句话他似乎也赞同。
  “可是他们在广州建了军校”慕容画楼喃喃,淡淡笑了笑。曾经他们就谋杀过白云归,如今白云归又枪决了他们的干将,这仇怨只会越来越深,要本不可能化解的吧?
  “他们建军校了吗?”李争鸿不解道,“没有啊”
  现在是没有,再过几年就有了
  慕容画楼耸耸肩,“如果他们建了军校,情况就不同了,我随便说说的,我的车子修好没有?”
  “没有,启动马达坏了,需要去德国配原件,督军另外拨了一辆车给您用。”李争鸿道。
  还真是启动马达坏了?画楼莞尔:督军还懂得修车?交来他不带兵打仗了,摆摊修车也能混口饭吃!
  正好被下楼的白云归与两名副官听过正着。
  周副官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第六十八节鱼龙
  白云归斜睨她一眼,笑骂道:我就算不领军打仗,也是开家汽车公司!我去摆摊修车,谁敢来? 慕容画楼莞尔。 离晚饭时间尚早,他叫她去书房说话。 这是杭州传来的第六十八节鱼龙
  所属小说: 锦绣民国 作者: 15端木景晨
  第六十八节鱼龙
  白云归斜睨她一眼,笑骂道:“我就算不领军打仗,也是开家汽车公司!我去摆摊修车,谁敢来?”
  慕容画楼莞尔。
  离晚饭时间尚早,他叫她去书房说话。
  “这是杭州传来的消息,彭补之已经被放了。我放了一笔钱给彭家,助其收回八成的家业。过几日,彭补之和他的父亲要亲自来俞州感谢我,你和小五商量着怎么接待,我就不出面了······”白云归把电报递给她,顺便说了上面的内容。
  慕容还是快速扫视了一眼,然后调侃道:“督军也兼营放高利贷?”
  白云归从雪茄盒子里拿出烟,正要点燃,听到这话就笑了:“高利贷还有另外的名字,叫雪中送炭!有利可图的事情不做,岂不是傻子?”
  画楼将这电报给白云展瞧。
  白云展忍不住笑,兴奋对慕容画楼道:“补之要来俞州啊?带他去瞧瞧我的办公室……”
  像小孩子一样,不好意思的时候就故意转移话题,画楼却将他拉了回来,笑盈盈问:“不先给你那个封建官僚的哥哥说声谢谢?要不是他,补之今年就要吃牢饭过除夕了……”
  白云展笑容挂不住,讪讪地说见到彭补之穿什么衣裳好看····…
  “姑娘家才会考虑见朋友穿什么衣裳好看!”慕容画楼明知他在逃避,却步步紧逼,睥睨他·“你若是不想道谢,也由着你。你都不拿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