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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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27 00:04 字数:4957
“督军,您在家没事,陪我妈叙叙旧……”她回首,笑靥丰妍,似院中锦簇盛开的白茶。
神色里,坦荡真诚,没有昨日的疑惑。白云归微笑,他这个夫人,倒是个胸襟浩荡的女子。
白云展要去看的,是他的同事无言,俞州日报的主笔。
慕容画楼有些惊喜,雀跃道:“我最喜欢看无言的文章你是知道的,等会儿你要替我引荐……”
白云展哼了哼,依旧不理她,神色却无刚刚的紧绷。瞧着他这样,她忍不住偷笑,用驼色披肩的流苏穗子撩拨他的手背。
清软凉滑的穗子从手背拂过,酥酥麻麻,心底也荡起一阵阵涟漪。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曲指敲她的额头:“别闹,否则我等会儿就告诉无言,那首再别康桥是你的诗!他很喜欢那首诗……”
这招颇为凑效,她果然端庄坐着,不再闹他。
见他不再同她赌气慕容画楼略微忧心都轻轻卸下。两人都不说话,车厢里却有温馨气息流淌。
坐在副驾上的李争鸿不免弯了弯唇角。夫人跟五少爷在一起的时候,言行中似个孩子灵动。连笑起来,唇畔的弧度也会深几许。
慕容太太坐在窗前瞧着深秋庭院淡紫浅红的各色秋花,稀薄日光里繁茂怒放。无彩蝶缭绕嬉戏,清冷中添了孤傲。
她想起昨晚问慕容画楼,白云归对她如何,慕容画楼只是道:“有个跟在身边六七年的姨太太,前不久突然去了,他心中戚戚然。只怕暂时对我没有那样的心情……”
慕容太太微微一笑依旧是她熟悉的那个白云归。
早上慕容画楼说出去看个住院的朋友,然后白家六小姐又说带着慕容半岑去看马戏……
佣人请她下楼吃午饭的时候,慕容太太暗暗叹了口气。官邸只有她跟白云归了。
如此尴尬!旁人不知道她的往事,白云归可是一清二楚。她真怕他将来会在慕容画楼面前说起什么……
可他又是唯一能对抗慕容半承为慕容半岑谋一个前程的可托之
来的时候,她是打定决心的大方一些装作不记得往事的。可是瞧着白云归的眸子,她就控制不住……
终归是涉世不深见识浅薄的缘故。
下了楼,西厅已经摆好饭。青瓷碗碟里佳肴丰盛,幽幽暗香浮动,萦绕鼻端。慕容太太敛了敛心神。
白云归已经落座,见她过来,淡淡冲她颌首:“莹袖……”
没有孩子们在场,他叫她的闺名。这口吻极其熟悉,令苏莹袖一瞬间回忆儿时的亲热,那些尴尬悄然退了,繁重的担忧也消弭,斜眸挑起,叫了声:“云归!”
白云归淡淡笑了。
“上次一别,都十几年了!”白云归笑道,“我真不知道你是画楼的母亲。昨日初见你,我骇住了……”
原来这么久了。
流年暗转,儿时要好的伙伴,今日竟这样相遇,不免令人感叹造化弄人。
但是她明白白云归为何骇住。
有些往事早已褪去颜色,苍白只剩一个痕迹,她早已不在意。但是旁人若是兴风作浪,她的儿女会为此难堪,所以她轻易不肯对人言。可面对幼时百般关照她、当她是亲妹妹一样的白云归,她心底多了份释然,道:“你定是想,我那时跟慕容半承那般山盟海誓,非君不嫁,却做了他的继母。不可思议,是不是?”
白云归刻意规避这个话题,她却坦然提起,也莞尔,坦白道:“不瞒你,真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莹袖‘滢眸斜飞’笑容微带涩意:“云归,你一直聪明,昨日又画楼的模样瞧,自然能猜到几分。”
“因为我知道,半承的模样没有继承他父亲一分,全部遗传了他母亲的…,,,同父异母的兄妹有五分想象,有些怪异……”她问的毫无保留,白云归也不好再故意不谈,却又怕不甚说错什么,句句斟酌。
苏莹袖胸口那溺水般的滞迫尴尬似乎放下,却也不愿意多提往事,一语带过:“当年的事情,一言难尽,自然跟画楼的身世有些关系……他们两个人那样像,瞒不住熟人……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恩恩怨怨,如春梦无痕了。倒是你,这些年有这样成就,我真替你高兴!”
白云归缓笑,劝她吃菜,然后又说了些儿时旧事,道:“那时我从京都直接去了德国,回国后投身军中,五年后才回霖城。第一件便是打听当时京都念书旧伴的近况。先听到慕容半承娶了陈家三小姐,我错愕不少。记起他跟我说过,此生非莹袖不娶。也想询问你的。可是当时家里正急着趁我探亲的假期,为我说媒。我怕问起你,让家人误会,乱点鸳鸯,害了你,就忍住了,想着等下次回去再说。可是年底的时候,将军被害,我就被迫南下,而后就留学日本……再回到霖城,已经是八年后了。这么多年,我料想你定是嫁了,再拿你的娘家闺名去问,只怕不易;就算问出来,也会惹些不雅的非议一.我真是没有想到……家里知道我们小时候玩的好,怎么替我娶画楼的时候,没有说半句你的事情?”
“大约是以为你忘了,或者他们忘了……我是慕容苏氏,再也不是赖在白家族学里蹭书念的小莹袖了。说那些往事,对你对我对画楼,都没什么好处,大家便闭口不提吧?”苏莹袖笑了笑。秋风潜入,她鬓颐微凉,眸子却更加清亮了。
她父母早亡,三个哥哥各自成家立业,对她关心甚少。她原本就是老来子,比最幼的姐姐都小十岁……六七岁的时候,她大病一场,家里却只有丫鬟老妈子陪着她,兄嫂不管不问。最小的舅舅看不过,就把她接到家中照料。
外祖家原本也是大户,后来凋零得厉害。小舅舅功名不成,又穷酸的厉害,白老爷子心疼读书人,让他在白家族学里教书。
那时的白家,门风已经算开放的,族学里不少女学生。
苏莹袖有次给舅舅送伞,去了白家族学,瞧着那些念书的小姐们,羡慕极了。
而后偷偷跑去几次,就遇着了跟她年纪相仿的白云归。
知道她喜欢念书,白云归就跟白老爷子说了。
白老爷子爽朗一笑:“既然是先生的外甥女,就一起念吧!”
就这样在白家族学里混了三个月。后来大哥上京都,便将她接了去,就离开了白家。几年后定居京都的大哥送她去教会学校念书,在那里又重逢了白云归等人。
白家族学里的几个孩子很顽皮,他们都会笑着喊她:“小莹袖,明日过来帮我们洗衣裳呗……”
“小莹袖,食堂的饭难吃死了,你从家里带些好吃的来吧,,,…”
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又懒又贪嘴!
但是想起儿时的帮衬,她倒是没有拒绝过。跟白云归更加是言谈投机,便比旁人要亲热几分。
就连偷偷跟霖城老乡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半承爱恋,她都告诉白云归。
倘若白云归没有出国,当年出事的时候,也许会有一个哥哥帮衬她,她也不至于最后走到那一步!
不过,回想这些年在慕容家的岁月,也是美好的。老爷子对她真心,敬重她,处处替她考虑。她从小没有父爱,倒是真的没有嫌弃过老爷子年纪大了。老爷子跟她做了四年多假夫妻,生活上无微不至关心她。
后来倒是她主动的……
年纪差那么多,却是鹣鲽情深,爱意绵绵,她自己也意外。若不是亲身经历,她是不信的。
后来老爷子说把慕容画楼嫁到白家去,只说白老爷子知道当年的内情,会替他照顾画楼,还会替慕容家保住颜面,是最好不过的。就是白云归年纪太大了,委屈了画楼。
她记得自己当时说:“看缘分……老爷娶我的时候,比白云归还要大呢……我们不也是很好?”
老爷子当时颇为感动。
往事原来这样一幕幕清晰。
他们吃过饭,又跟白云归说了些儿时玩伴的事情。
直到电话响起。
白云归接了电话过后,脸色铁青。他强撑笑意跟她说要出去一下,便带着近侍急匆匆走了。
第六十二节抚养
在医院见到无言,慕容画楼惊觉跟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脸颊消瘦苍白,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下巴胡子邋遢。
见白云展进来,他微微而笑,眼眸慵倦而不羁。
目光从慕容画楼身上掠过,略微错愕。
白云展忙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大嫂……这就是你崇拜的无言!”
慕容画楼落落大方道了一句你好,然后问伤口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等语。
无言也一一答了。
“那日夫人枪毙政府要员,又高昂陈词民主与自由,在下言犹在耳!”无言的赞美倒是情真意切,“将门夫人果然英武,巾帼不让须眉!”
英武一词,让慕容画楼恶寒,她笑容款款:“我也是逼急了,一时间脑袋发热。督军在养病,整个俞州又乱了套,我也就手足无措了,杀人只是一时鲁莽。真当不起你的赞美!”
无言笑称她谦虚了。
三个人又各自寒暄了几句。
最后,慕容画楼道:“,……无言先生针砭时弊,言辞犀利,我一直佩服您的大胆与睿智。只是您对白督军的评价,我并不是很赞同。新闻界看到的是那个人前的他,无言先生可了解背后他做了什么?”
白云展唇角浮起讥诮。
无言则眸色深敛:“那白夫人说说,白督军人后都做了什么?”
她隽雅眉目闪过浩然之气:“功过自有后人评!比如这次无言先生遭遇暗杀,我并不认为是白督军所为……”
白云展冲她使眼色。
无言却淡淡笑了:“我也不认为!在俞州,除了我,谁敢骂白督军?我若是死了,新闻界定会认为是白督军以泄私愤,对他的名声大有损益。白督军从一个小小协统,成就今日一方霸业,可见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白云展闻言,微微错愕:“是……是吗……”
他这样神态,略带憨厚与尴尬,惹得慕容画楼与无言都笑了,刚刚紧绷气氛一瞬间松懈下来。
告辞的时候,无言对慕容画楼道:“无言的笔并不是廉价的。倘若无言觉得白督军已经无可救药,我定是不肯浪费笔墨去攻讦他……”
慕容画楼与白云展皆是一愣。
回去的时候,白云展还问她:“无言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微诧:“你是指哪一件?”
“遇刺那件……可是人家都是是白云归下的手……”白云展茫然瞧着慕容画楼。深秋骄阳妩媚,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玲珑颈项。雪色肌肤闪过白玉色的光泽,青丝微垂,缭绕迷人。
只听到她声音含笑:“自然是真的!五弟,你要想成为一个杰出的报人,像无言那种,便应该有自己独特的思考方式。人云亦云是大忌!”
白云展偏过头,一时间怔怔。
她拉过他的手,冰凉指尖覆在他的手背,似上好的绸缎般凉滑,嗓音更是酥软:“你读新时代的书,道理比我懂得多。但是你被督军抓来,就对他存了偏见,反而蒙住了双眼。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这些年,原本贫穷的俞州如今繁荣昌盛,比老城霖城还要繁茂,难道不是他的功绩?他若是只顾财色,只顾权势,俞州的经济便会被他争权夺利的私心榨干,如何会有今日的显达?”
白云展眉心蹙了蹙,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她。
“无言的事情,你已经知道是误会了吧?那么你同学的事情,你准不准备让督军帮忙?”慕容画楼斜睨他,缓缓而笑。
他倏然转眸,目光凶狠:“他查我的私事?”
她失笑:“是我查的!你又砸东西,又离家出走,我担心你,才去查你的私事!”
他狠狠夺过手,怒指她:“你才来俞州几天啊,怎么就学了官僚的跋扈?你知道不知道,那是我的隐私!你凭什么查我?我是个人,又不是你们手里的棋子……”
前排的李争鸿有些听不下去了,出声道:“五少,您若是肯告诉夫人,她何至于私下里去查?您若不是她的亲人,她何苦费时费力去查您的事?您以为查到这些,不需要功夫人脉吗?”
“李副官!”慕容画楼呵斥他,声音里透出一丝严厉。
李争鸿便不再开口。
而白云展的脸色变化莫定,半晌不语。
“督军已经派人去杭州斡旋,会尽快把你的同学救出来……”慕容画楼歪着头,笑嘻嘻伸到他的面前,“这份恩惠,你要不要?”
他伸手推开她的脸,神色不虞。
“谁知道是不是客套话!”白云展语气轻了一分,依旧故作强悍,“等救出来了,我再谢她……”
时间已过十二点,官邸 孰该开饭了,回去不一定能赶上,他们便去了城中的饭店吃了顿。然后慕容画楼又去买了些许布匹,回头给慕容太太和白云灵做几套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