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2-27 00:03      字数:4792
  如果他有家人的话,他想也许自己会忍不住撒娇。也许会任性地提很多过分的要求。通过家人的抱怨和行为来感知自己是被爱的这个事实。如果他有家人的话……
  但他的记忆里没有血亲的存在。但是如果是家人……也许有吧?
  人们总是在外人面前一个样在家人面前一个样。可以把自己的丑陋毫无保留的暴露。因为知道家人不会因为自己的丑陋不堪而离开自己。会爱著自己。无论自己是什麽样都爱著自己。所以,也可以讲出这里真实的心意。
  如果有这种家人的话,是不是自己就会轻松了许多?
  鸣人的手里摇晃著打了包的丸子。他的手指轻轻地擦著腰际的刀柄。然後他嚅了嚅嘴。加快了步子。
  在这个夜晚,有很多飘逝的花瓣。柔缓的粉色,被月光熏染出银白的光昏,静静地落在鸣人的肩头,又从他的肩头飘去,在风中安静的回旋──路过静谧的小巷,沾上了夜的灯光,飘过了河流,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波浪,鱼跃上了围墙,问候了墙上将要昏睡的绿草。最後,那片温柔缓缓降落,停泊在了佐助的手心。
  佐助拾起了那片花瓣,不知为何,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在黑暗中溢散的是温和的色泽。他吹一口气,那片花瓣又再次起航,飞向门口。当花瓣到达木门的时候,木门被推开了。
  鸣人一把推开木门,跨过了门槛,就看见佐助穿著舒服的便服站在庭中。
  “啊……”一时间,鸣人觉得有点语塞。
  佐助没有说话,只是看著鸣人。表情温和。
  他们都有话要说。在春日的夜晚。
  有最好的月光和最好的微风。有满庭的花香和安适的环境。
  “那个。我,我买了丸子,你要吃吗?”一边把手中的丸子举起来笨拙地晃了晃,一边别开眼不去看佐助。这样的鸣人让佐助觉得自己快要笑出来了。
  然後佐助就了挑眉:“那我就勉强同意吧。”
  佐助这种超然的语气瞬间挑起了鸣人的怒意,鸣人回头正准备反驳,但是,所有的词句全都被卡在了喉咙里,消散在了口腔中。
  因为鸣人看见了一个真诚而柔和的笑容。
  是的,一个比什麽都要漂亮的笑容。
  鸣人有一个家人,是一个很酷的家夥,但他笑起来比谁都温柔。
  然後──鸣人也偏著头笑了,他单边挑起的嘴角,闪耀著光泽的眼睛或许带来了风。
  庭院里一时间,花瓣肆意翻飞。
  放浪(18)
  发文时间: 01/18 2010
  真实和虚假的连接带。光和暗的分割区。
  空虚和满溢的折合点。血和花的融汇处。
  幕十一! 华宵迤逦梦
  离波城越来越近。还剩3天的路程。知花再一次停顿了下来。说是要在波城附近的小镇子玩几天。对於这种意图太过明显的行为佐助没有任何表态。鸣人则笑著揶揄著知花,然後用手肘去捅佐助的胸膛。
  又变回以前嬉戏的姿态。带著幼兽玩耍的感觉。
  “觉得你们感情好好呢……”知花突然这样凉凉地说了一句。
  鸣人和佐助的动作都缓了下来,看著知花,好像从她嘴里面吐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句子。
  “什麽啊……”知花说著这句话的调子就像要哭出来了。语言是湿的。感觉是冰冷的。“你们这种感觉就好像世界就你们两个人一样……”
  顿重的感觉漫了上来。时间就像是飘沙一样掠过他们的周身,带来了粗糙的摩擦感,让人生疼。
  “哈……什,什麽……”
  鸣人干笑了几声,现在的局面非常微妙,他,佐助,知花,3个人,奇异的三角。
  “什麽?没什麽。”知花的口吻依旧冰凉。
  後来佐助和知花还是去逛街了,慎之介不知所踪,听说是办什麽事情去了,只有鸣人在旅舍的庭院里看花。天空有点阴霾。事物没什麽颜色。
  手指无声的抚摸著花瓣。花朵随著他手指的频率改变了状态和方向。好几朵白色的藏南杜鹃呈现了团状的姿态。鸣人忽然,看了看周围,觉得没有人,才将自己的手轻轻的覆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感觉著嘴唇越来越烫。焚烧的错觉。
  “妈的……我疯了吗?”从鸣人的嘴里慢慢得挤出了不满的字句。
  其实这缘自一个梦的幻境。
  梦的内里,总是藏匿著人不想承认或是刻意遗忘的真实。当这个梦关於亲吻,关於拥抱和永恒似乎就会和爱意扯上了关系。
  梦的一开始是白色的藏南杜鹃花海,漫溢的白色卷起了光和声音的波涛。渐渐的,连风的声响都清晰了起来。晃动的白花,倒向风吹拂的方向,汹涌的潮般奔向天边光色虚弱的落日。不知道为什麽佐助站在白花海中神情忧伤地看向落日。天边的云似被倾覆的光的汁液,缓慢地流向落日和地面的交接处,好像什麽都要被这巨大的落日吞噬了。
  “佐助。”鸣人叫唤了声,但是佐助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佐助!!”拔高了声调,恐慌了起来。
  但是花海中的人却什麽都没有听到。佐助的薄唇轻轻启合,他说话的音节一个不落地传进鸣人的耳中。
  ──“妈妈,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去找你。请您等待我。”
  徒然的,鸣人担心佐助会被这落日、流云以及白色的花海带走。鸣人迈起了脚,他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重,但是现在已经什麽都管不了了。
  “佐助!!佐助!!”急切地呼唤著他的名字。害怕、恐慌充溢了心胸。但是脚却一点也抬不起来。鸣人顿时有了把自己的脚跺下来的冲动。“动啊!!”鸣人低头,近乎残暴地捶了自己的脚一下,又飞快地回头慌张地去看佐助,觉得如果自己哪怕一秒没有看著他,他就会消失掉,消失得完全无影无踪,再也找寻不到。
  一个人从这个庞大到荒芜的世界消失有多麽快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不要走啊!你就呆在那里!我就来!!你要等我!!”大吼出来,急迫地大吼出来,鸣人觉得自己的血似乎就因为自己巨大的吼声而喷涌了出来。太过的担心他消失,太过的急迫著要他答应著自己的等待。焦急的自己对腿的无法运作简直是到达了恨的境界。
  从来没有这麽的恨过自己。
  想挽留一个人的时候却这麽的无力。
  突然,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一样,鸣人觉得自己的腿又可以动了,他就一个健步上前,然後飞扑向佐助,把他狠狠的扑倒在地上,像要把他按进自己体内一样抱住。
  鸣人控制不了自己急促的呼吸,他隐隐地觉得如果自己再晚一步,佐助就会被这白花海的波涛带走了。再也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他什麽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住佐助。如果花海要把佐助带走那麽自己抱著他就可以和他一起去,也无论去的是什麽地方。或许是无边的黑暗,或许是永恒的家乡。
  “你放开我,我要走了。”佐助态度淡然,想拨开鸣人的身子。
  如果说平时鸣人很顾及著自己的“自尊”有些话说不出口,但是这种关头他觉的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不要走啊!!混蛋!!你不要走啊!你不要离开我啊,不要离开我!!”近乎暴力的嘶吼冲鸣人的口里咆哮而出。
  “…………”佐助的脸是惊愕的沈寂。
  “我没有喝酒,我很清醒!!他妈的!老子清醒地不得了!!!”记起佐助那日在河边和喝醉的自己说的话,鸣人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用力地捏在手中,就快要爆开了。像是为了克制住自己的同意,鸣人一把揪住了佐助的胸前的衣襟,把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狠狠地吻了下去。
  如同暴风雨一样的亲吻。热烈在他们嘴角绽放开的火红的花束。紧紧抱住对方的手臂。这些,全都化作了星辰,向上飘了去,凝结在了空中,太阳沈没,月亮的柔光照耀,清冷的光明,苍白的颜色。
  狂暴散去,化为了温柔。他们有一下没一下地吻著。鸣人的手依旧紧紧地揪著佐助的衣襟。
  “不要离开我啊,佐助。我喜──”
  “!!!”
  为完的字句溢散在了空中,鸣人觉得自己的额角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揉著额头,有光,温水般流泻进自己的眼底。他站了起来,推开了窗子。
  早晨的风还带著凉意拍在他的脸上。
  他垂下了眼:“梦啊……”
  黄昏的时候,佐助和知花回来了。知花手里拿著一串章鱼丸子,脸上绽放开了只有少女才可以拥有的,花朵一样的笑容──夕阳下的花朵。鸣人坐在旅馆的长廊里,隔著一个花坛看著他们。手里提著东西走进来神色淡然从容的佐助,以及笑颜如花的少女。暖橙色的光线温柔得清泻在他们的身上。鸣人觉得这一幕很美很美。太美了。让他差一点流出了眼泪。
  不是不甘心。也不是嫉妒。也不是难过。可是心脏突突地跳动著。就差一点点没有忍住,要流出眼泪。
  “喂喂,干嘛像个小女人一样啊你!!”鸣人自己轻轻地自嘲了起来。他别开了视线不去看他们。
  然後──
  “给你的。”突然间伸到鸣人面前的东西吸引了鸣人的注意里。
  “干嘛啊?”鸣人抬头有点疑惑地看著佐助。
  佐助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挑衅似地要轻轻合了起来。“不要就……算了。”
  “不要白不要!”在佐助合上手之前,鸣人一把夺了过了来。停泊在鸣人掌心里的是──御守。但是──“搞什麽!我要恋爱御守做什麽!”
  但鸣人没有等来回答。佐助不说话,他缓慢地别开了视线,冰冷的目光从鸣人的脸上滑开滑向了天边将尽的夕阳。鸣人觉得空前地……紧张。不自觉地也悄悄偏开了头。空气都变得稠密而绯红了。胸腔微微地烫了起来,耳中充溢了血液鼓噪著血管的声响。心脏的跳动都化作了无可救药的疼痛。窒息感沿著神经的脉络浸透了全身。
  “我……”佐助的视线移了回来,但是在撞上鸣人视线的瞬间又飞速地──弹开了。
  鸣人的视线却第一次,是的,第一次空前执著地追随了过去。就像是要抓著佐助视线一样,死死地,追逐著佐助的目光不放。佐助在余光里看见了鸣人追逐而来的神情。顿时陷入了一片慌乱的状态。佐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对,紧张的张力控制了全身,连冷汗都要流出来了。在这麽短的时间中,有成千上万的念头像海啸一样疯狂地在佐助的脑海里迸涌,但是也许是念头实在太多,後来佐助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站在这里。伴随著这种无能的紧张而来得还有一种直接贯穿脑髓的──战栗。
  ──不如告诉他吧……
  在佐助的脑海的某一个角落有这样一种声音,明明知道说出来就是一切的终结,但是自己却有著这种“不如一起毁灭”般带著甜腻快意的自虐。
  “我……我只是觉得你大概很需要这个吧。一直没有女伴不是麽?”佐助的视线杀了回来,和鸣人的视线对上了,依旧是那样自负异常简直想让人一拳揍在他精致白净的脸上。其实他──他还是害怕。害怕开口了一切都会消失成为幻象。不开口就不能拥有,但是不开口的话至少可以呆在一边。
  是不是……太珍惜了啊。才变得这麽胆小害怕。不能拥有的话,看著就好了。
  看著就……满足了吧。
  佐助的假面具带地这麽地快速利落。
  只是。鸣人突然皱起了眉头:“你在说谎。”
  那一瞬间佐助觉得自己什麽都没有听见,他只能听见他的面具崩溃的声音。
  时间被拖得很慢,鸣人的话语被拉扯地异常清晰。
  “你在说谎。你想说的不是这个。”
  “佐助。”
  惊恐,慌张。被击碎的面具碎片在佐助面前缓慢地空转飞散。佐助的视线看回去就望见鸣人的目光。执著如同光剑一样插进了佐助的瞳孔。伴随著绝望的疼痛。
  “哈?那你说我想说什麽?”明明面具已经支离破碎,佐助还是这样带著讽刺语气地冷声说道。
  “…………我……我不知道!!”像是自暴自弃一样,鸣人不自觉地有点动怒起来。明明知道对方在说谎。明明感觉到有什麽不对。明明──明明不是这样的。但是当对方要求他说出想法的时候,鸣人感到了绝顶的恐慌。
  进一步再进一步……当看到前面只剩下一步路的时候却觉得惊恐。魂惊魄动。这个时候就想退回来,不敢再向前了。如果在向前一步也许就回不去了。可是就在鸣人想退回去的时候──
  佐助一把抓住了鸣人的手腕。佐助冰凉的指尖在皮肤上烙下了滚烫的刻印。佐助的眼微微眯起来,有点危险的眼神。挑衅一样地问:“你不是说我在说谎麽。那好啊。你说我到底想说什麽?”
  “不……我……不是的!”鸣人甩著手腕想挣脱束缚,但是佐助更加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冰凉如同夜色一样的眼神死死地锁著鸣人的目光──不让鸣人转移视线。
  “不是什麽,你说啊。怎麽不说了?”
  ──说啊,你说啊。
  有些东西,每个人都在自欺欺人,不说出来就不会成真。好像只要不说,大家就可以保守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