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27 00:02      字数:4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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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人不,他们愿意淹没在浩浩荡荡的广告攻势里,乐此不疲,在谎话重复千遍就是真理的荒谬里陶醉。有一个领头羊敢率先啃螃蟹,余下的人就会纷纷作奋不顾身状,献身该楼盘。他们喜欢手拿报纸广告,或者捧着那些刻意设计得美仑美奂的楼书资料,在发展商不惜血本营造的豪华售楼处里,对着落地玻璃窗外、灌满泥汤的工地,畅想他们未来的家园。客户的耳语加羊群效应,能使一个死盘复活,也能使一个原本只值7000元每平方米的房子暴涨到每平方米11000元。
  上了套的客户并不后悔,继续陶醉在他们和开发商共同编织的美梦里,还得彼此安慰,相互寒暄:“咱的房子就是不一般,好呀!”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一旦房屋落成,再去看看,打得最热闹,骂得最无情的,一定是当时最热烈最冲动的购房者。这帮客户说难听话和说好话听时一样口无遮拦,话怎么直接,怎么痛快,怎么淋漓,就怎么说。发展商管你说什么,骂什么,钱已经落入腰包,再想掏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相反倒是有些老老实实的开发商慢工出细活,踏踏实实,把打广告的钱用在产品的内外设计上。但老百姓不肯买账,认为你不是明星楼盘,没有名气,产品再好,也说不出个响当当的牌子,没有荣耀感,管什么用?逼得大家都玩命地把钱砸在广告上,媒体受益,广告公司受益。这些年,北京滋生出多少以房地产公司为母体的小广告公司,又培育出多少报业集团。可羊毛出在羊身上,算来算去,这些钱全都得摊在房价上,所以,消费者才是以上各家的衣食父母。
  她若紫何尝不想让产品说话,毕竟随着消费观念的成熟,南来开发商对本地市场格局的冲击,北方消费群体也会越来越理智。就像某些成熟的南方地产商干脆取消销售部,直接拿产品去砸消费者,东西就放在这儿,你看好了,爱买不买,你买,我欢迎,说明你有眼光;你不买,我也不勉强,算你不识货,我也没办法。多牛的销售姿态呀!
  若紫宁愿自己失业或转行,也盼望北京房地产能有这扬眉吐气的一天。但目前这种愿望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优姿名苑的房子,要卖到2000多美金,靠什么来说话,依照目前的状况,根本就是说梦话。
  但若紫只能破釜沉舟,横下心来,一条道走到黑了。不管真的假的,假到真时真亦假,如果玩出感觉,果真是全北京所有金字塔尖里的人物都买了这儿,这事儿就算弄假成真,那么优姿名苑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豪宅,这公寓就真是贵族的标志和象征。而她若紫也并没有骗人上当,想想那些塔尖里的成功人士,哪个肯轻易受骗?况且从职业道德上来讲,若紫也决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知难而退。愈夜愈美丽,是若紫最喜欢的歌词。
  关于物业部的人员配置,若紫已经有目标,无非是炒炒人家的剩饭,但一定要翻出新花样,多加佐料,炒得香气四溢。不过是请个洋管家当门面招牌,再招几个得力助手,从五星级酒店手握金钥匙的管家里高价挖就是了,再配置一些素质较高的普通物业人员,把客人的尊贵感、荣耀感提起来再说。
  关于营销策划那方面,着眼点就是营造感觉和氛围,广告词一定要很玄,很耀眼,要能镇住人,唬住人,并且要绝对能击中有钱人的心扉。诸如什么英式管家为您料理所有琐碎的杂事,什么什么巴黎、纽约、罗马空运北京等等。广告色彩方面宜选用沉稳大气的棕色等咖啡系列,再点缀一点贵气而跳跃的金黄色,酒红色等。
  若紫为了节约广告成本,先联系了几家时尚类、居家类以及直投类杂志,明明白白地跟这帮媒体朋友将道理讲清,先无偿为优姿名苑做一些软性广告文章,预热一下市场,待开盘广告强势期间,自然会优先考虑他们的媒体。大家相互帮忙,各得其所,何乐不为!凭着若紫在地产多年的诚信,软文一篇又一篇出炉了,一篇热气未消,下一篇又新鲜出炉。
  来访的客人也在一批一批增加。若紫又想办法找工商执法以及城管部门的熟人,把沿街的路灯全包了下来,一个个挂上优姿名苑的宣传彩旗,又在售楼处门口竖起了一个异常醒目的广告灯箱,倒也吸引了不少眼球。
  最让若紫感到兴奋的是这期间已陆陆续续卖出五六套主力户型,已经签定正式合同并回款近二千多万,也让鲍比和杨老板振奋不已。在收第一单定金时,全公司都快沸腾了,要知道,整整两年,这个项目没有冒过一个泡。
  若紫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脸色也较先前靓丽许多,胆量和步伐迈得更大了,一副追求尽善尽美的劲头。
  在最最忙的这段期间,田少回来了。又给若紫捎回一大堆化妆品。田少对若紫改良后的新形象欣然接受。这就是田少和吴桐的区别,田少永远不给若紫任何压力,任其娇嗔怒骂,胡作非为。若紫做什么,说什么,在田少眼里,都是率性而为,没有丝毫不妥之处,让若紫特别轻松自在。
  吴桐却截然不同,他会时不时对着若紫的发饰、服饰、首饰,指指点点,发表一番自己的建议。总爱干涉若紫的喜好。甚至有一次,在明亮的午后房间,两个人正热烈地做着爱,吴桐居然搂着她,说:“宝贝儿,你该减肥了,最近有些胖了。”让若紫性趣全无,羞耻不已,一把推过吴桐,一连好几天没有再搭理这个有些矫情的未婚大龄男人。
  这也是她和吴桐最近一直走走停停,迟迟疑疑交往的原因。若紫刚开始时,对这段感情充满遐想与憧憬,幻想着美好的未来。但愿望只是愿望,要想落在实处,却需要现实的支撑。
  她和吴桐在一起除了吃饭喝茶做爱,再高雅一点就是一起看看话剧,听听歌剧,或者学学少男少女手捧一堆零食,去电影院看一场所谓的大片,就这还经常发生口角。若紫喜欢言情片文艺片。吴桐偏不,他喜欢惊险刺激血腥暴力或者科幻大片。偶尔吵完之后,两人也会在暗淡下来的影院情侣座里,互相试探着接吻,彼此感觉一下短暂的、因陌生环境带来的激情。天一亮,就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轨迹里。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让若紫觉得这段恋情百无聊赖,可有可无。
  若紫也越来越少和吴桐接吻了,刚开始时,两个人总是昏天黑地吻来吻去,像两只缠绵的接吻猫,一直吻到若紫的嘴唇快要破了,或者已经瘫软得快要化在吴桐的怀里,两个人才肯作罢。而现在,则是象征性随意匆匆一吻,然后便直接上床,简洁明了,直奔主题。
  白天因为工作繁忙充实,若紫倒不觉失落,夜晚一个人觉寂寞时,就又耐不住,跑到吴桐那儿,相互给予一些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温暖,枕头上两个脑袋确实要比一个好。不提未来,不提爱情,不提婚姻,不提一切的一切,没有人敢开这个头,敢揭开这个盒盖,没有人敢往里看。也好,这样的交往,反倒少了一些沉重和负担。合则来,不合则散,拍拍屁股走人,各不相欠,两不相干,没有什么。
  只是,只是有一次,在黑暗中,两个人赤身紧紧相偎相依,让若紫感觉特别好,许多幼稚的,不合时宜的话又堵在心口,憋得难受,头脑一热,全都倾泻了出来。
  若紫抚摸着吴桐冰凉的脊背,温柔地说:“吴桐,真的,只问你这最后一次,你爱我吗?我们,我们,有可能会结婚吗?”若紫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一次遭遇冷淡的经历,但到底不甘心,她像个孩子一样不肯罢休,希望探究到底。但她心里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得不到满意答复,她会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不浪费自己一丝一毫的感情,这么弥足珍贵的东西还是深深埋藏在心底里比较安全,比较好。
  吴桐挤牙膏似的说:“爱,爱呀,当然了。结婚?现在没想过,也许吧,将来没准。现在不适合吧,都那么忙,你个性又那么强。也许,也许更大的可能我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们可以把房子买到隔壁,做邻居……”
  吴桐的话还没有说完,若紫就捂住了他的嘴,在黑暗中,幽幽地笑了,她想起《东邪西毒》里的那句经典台词,你不想被人拒绝,就得学会先拒绝别人。
  若紫唰地转过身,拧亮台灯,看着温暖红润的灯光,一字一句对吴桐说:“吴桐,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一次又一次,对我这般要脸的女人来讲,多么艰难,但一次又一次被你拒绝了,好了,我今天告诉你,我不会再问你第三次,你不想说好听的,不想欺骗我,我很感谢你。但是你今天给我记住,即便将来有一天你很想说我爱你,我要和你结婚,我也永远不要再听,留给别的女人好了。从今晚开始,对你,我已经死心,不再需要任何的甜言蜜语,希望你能了解我的个性。”
  若紫说完这番话,舒了一口气,重重地倒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她若紫永远都不想要被动的生活,绝不要像风筝一样被别人拽在手里,在她这个年纪,她需要的就是主动,即便是被动的局面,也要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化被动为主动,即使因为这样会付出很多,失去太多人生乐趣,她若紫也再所不惜,永不后悔,做过了就做过了,没有什么可回头的。
  吴桐那边半天没有响动,慢慢地,吴桐扳过若紫的脸,轻轻地,如雨点般地吻起来。
  若紫没有回应,闭上眼,心里流满了忧伤,令若紫意想不到的是;吴桐流泪了,一滴一滴流在了她的脸颊上,脖子上,若紫心里像是抽动般地疼痛,但依然没有睁开眼,若紫想,何必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呢,彼此。如果这个时候他肯说些软话,若紫没准会动心,会反悔,会把这些狠话收回去,但是没有,谁也没有张这个口。
  田少显然和那个红衣美女同居了。若紫凭着一些蛛丝马迹的细节推测出来的。
  田少那个晚上给若紫送化妆品的时候,他的手机便被追个不停,田少不停地反复地撒谎说:“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到。”
  若紫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田少:“谁呀,逼得这么紧。”
  田少特随意地回了一句:“没事儿,约了一个朋友。”
  若紫觉出这个女孩显然不是善碴,不知疲倦地往手机上拨,田少一遍遍地解释,解释到最后,终于急了,对着手机大吼一声:“有完没完,你没事儿吧?你!”说完狠劲儿地挂断电话,吓了若紫一跳。
  在若紫面前,田少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那副劲头仿佛又有点提醒若紫,他田少也是有脾气,不好惹的。
  若紫的心情很失落,工作上得意,情场上失意。两全其美的事情向来很少,样样顺心的时候总是不多。若紫情绪暗淡,也没有心情点破田少的谎言,他田少何至于这么傻,看不出来她与别人同居呢,又何必互揭老底,无法再见,多少给对方留条后路。
  但若紫的预感一向很准,她和吴桐,田少与红衣美女,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从那个与吴桐摊牌的夜晚以后,若紫便开始一点一点往回拽那个已经放飞出去的风筝,线头一点一点拉回到手里的线轴上。若紫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风筝就会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手里,若紫甚至有点喜欢上这种操纵的感觉。至于何时何地再次放飞,则要看自己还有没有那份把玩的心情了。
  若紫越来越少地找吴桐,全部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如果不是吴桐约她,她绝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若紫说话做事一向很绝,既然说了就要做到。至于为什么还会零星赴约,若紫想,这就好比刹车吧,总会有一些惯性的,到底是人,尤其是富有感情的女人,猛地断绝和一个与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男人,并非易事。
  直到有一次,两个人面对面,在一家小饭馆里吃饭,吴桐手托一扎啤酒,定定地、痴痴地望着若紫,不了解内情的人会以为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若紫自嘲地想,如果自己再年轻十年,一定以为这个男人爱自己爱到骨髓,恨不能这一刻晕倒虚脱在他这充满爱意的眼神中。但是现在的若紫看着这醉人的眼神,突然间食欲全无,感到恶心,心中充满厌恶,这算什么,玩这种自以为是的所谓高手的恋爱把戏,非要把对方所有的情义全部压榨出来,而自己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嘴脸,让所有的女人为你情有独钟,拼死觅活,而这个男人却幻想着乐此不疲,陶醉其中,尽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