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脸一红，让莲菂奇怪一下，这问题有什么可脸红的。翠翠红着脸道：“应该是租的吧。”这样的回答让莲菂又笑一下：“哦，原来如此。”自己家的屋子自己竟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再问翠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爹娘。”翠翠这样回答过，莲菂就没有再问屋子的事情，她本来就是顺口问问，或许翠翠是不知道，是她家爹娘料理的房子也不一定。
  翠翠是可以看出来的小心翼翼，找着话和莲菂说：“你这衣服真好看，”这话让莲菂又难过一下，只要提到安家，她就要难过一下。留弟附合道：“这是公子新送来的。”莲菂觉得象是安公子已经无处不在。
  莲菂赶快找个话题出来：“翠翠，你家里作什么的？”翠翠脸又是一红，低下头道：“没作什么。”
  “种地？在城里做小营生？”莲菂找的话题是只要不提安家就成。翠翠黑幽幽地眼睛对着莲菂深深地看一眼，你不是和我一样，也是富家公子养着，不过你的穿戴比我好，听说每个月的银子也比我多，就是服侍人也是安家的人，为什么穷追不舍地问这个话题。
  翠翠眼中的幽怨之意让莲菂摸不到头脑，为什么还有指责的意思在。难道是做的营生不好，看看翠翠面上一团稚气，是个正经人。莲菂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错在哪里。
  还是留弟打开这个僵局：“姐，翠翠姐家不种地，人家刚搬来，你打听的也太多。”莲菂失笑：“你说的是，”只想着把话题带开的莲菂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
  翠翠随口再回答一句：“随便做些。”眼睛就在屋里打量，这屋里来看过好几次。炕是农家的土炕，地上镜台却是一面雕花鸟的新铜镜。镜台上摆着胭脂水粉，还有一个黄灿灿的首饰匣子，如果是馏金，光面上至少几两金子，这就贵的很了。就是铜的，铜可以铸钱，也是一样的不便宜。
  莲菂的眼光随着翠翠的眼光转，随着她把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看过来，莲菂又觉得象被人剥光衣服那样。
  镜台是安家送来的，两口四角镶铜边的箱子也是安家送来，里面是四时的衣服，这屋里看着样样都是安家的痕迹，已经失去原来农家韵味。莲菂心里打着鼓，千万别再对我提安家，既然不种地就求不到安家，来陪我说话，就让我高兴一下，说些别的吧。
  莲菂心中害怕提的事情不少，留弟那天夜里哭闹，被人听到会怎么传话？还有安公子，这个一切“狡”人之首，向来是记仇不能得罪的人，他以后又要如何欺负人？莲菂眼神略带失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姑娘，公子让人送东西来了。”小枫喜滋滋地打起门帘，进来的是一位穿戴整齐的妈妈，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就慈祥，进来就在炕下面给莲菂行个礼，因为不是正经主子，看在公子面上才行这一个。也已经足够让莲菂惊慌，欠着身子道：“快起来，快起来。”
  欠着身子去扶的莲菂起身猛了，又是一阵干呕上来。这位妈妈和小枫一起进来搀扶，翠翠看着黯然，周公子来看自己，都是自己带着一个家人过来。她从来没有受过周家别人的殷勤。看着莲菂姑娘这样春风得意，翠翠是佩服她有能耐，只有莲菂自己心中叫苦不迭，颇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第八十章，亲事（十一）
  来的这位妈妈姓孔，是在安家的内宅里管着事情。安公子让她来给莲菂送东西，前面来过好些次。以前来莲菂是病的坐都不能，今天算是可以坐起来看一看醒时真容，孔妈妈也是把莲菂好好打量。
  “小枫，给妈妈搬个座儿来。”莲菂干呕过，头也晕目也眩，不得已又睡下来，就是伸手想让一让坐，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绵软，只能喊小枫。
  翠翠则是留神看这位妈妈的行事。看到她先谢过座，然后自己搬把椅子离炕前两步，和莲菂说话也是笑容满面，一点儿礼都不失：“公子让我送新上市的西瓜来，说莲菂姑娘少吃一些，留弟姑娘可以多吃。”
  留弟立即下炕去：“在哪里，我看看去。”这欢快地语声让莲菂忍不住一笑，再对孔妈妈道：“多谢妈妈，”犹豫一下，才轻声道：“多谢公子。”打心里其实不想谢他。
  翠翠忍不住插话：“四月天里西瓜可是稀罕的东西。”孔妈妈对她一笑，来时就看到翠翠，觉得她这打扮奇怪。
  看着面上土里土气，是村里姑娘。看她身上比绸子便宜比粗布贵的细布衣服，看她头上的首饰和面上的脂光水滑，孔妈妈忙带笑问一句：“这位是？”
  “是邻居翠翠姑娘。”莲菂还不知道翠翠姓什么，就这么说给孔妈妈听。孔妈妈就笑笑，回答翠翠道：“咱们这里不南不北的，南边儿温暖天气，是西瓜上市的季节，只是运来付个船费，稀罕倒不算稀罕。”
  翠翠赶快陪个笑脸：“街上还没有见到。”孔妈妈道：“那是当然，象我们家是自己的船只运来。虽然家里有商铺，也极少在外面摆着卖。这种天气的价儿，买的人少。只是运来自己吃。”
  翠翠不再说话，莲菂对这样的炫富也不喜欢，她正为着安家势大压人头疼。对这位客气的孔妈妈就不喜欢。病中的莲菂个性乖戾几分，她自己还没有发现。要是以前。她再不喜欢的人，也会给别人找一个理由出来。
  平时不会这样的莲菂病上这一次，极端的反感在心里。不管是孔妈妈的殷勤送这非时令的水果，还是翠翠羡慕打量自己的眼光，还是留弟对安公子看法改变，都更让莲菂排斥。
  “公子让我问候姑娘，给姑娘住的地方都收拾好了。姑娘几时能动身，就赶快去吧。”孔妈妈对莲菂姑娘礼节不差，就是这位姑娘如今是家里下人们谈论的话题。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手段，公子天天让人来看，就是安老夫人和安夫人看着安公子时时关心，也问过两、三次。
  心中懊丧的莲菂心想，不在你家里，我已经病得动也不能，清白姑娘的名声声誉是分文也无。到你家里只怕骨头都被拆几段。这一次重伤不轻。初时身上疼的日夜难忍，烧上几天精神全无，就现在也是时时手足酸软，这些难受全是自己受着。平白受这一场罪的莲菂心中忿忿放不下。全怪到安公子身上。
  心中怪他，脸上还不能带出来。莲菂更是心中郁闷，嘴角边笑容硬挤出来。好在她是病中，就是礼节疏忽，孔妈妈也不会怪她。
  “等我好些再说。”莲菂只能挤出来这一句算是温婉的话，然后就不想再说下去。翠翠看着莲菂只说过这一句，面上就带上疲倦的神色。孔妈妈也赶快不多问，东西送到，话也带到。孔妈妈再问候道：“姑娘自己保重，要什么只管来要就是。”
  莲菂只淡淡一句：“回去帮我问候。”等孔妈妈退出去，留弟手里捧着一盘子切开的西瓜，笑逐颜开进来：“姐，吃西瓜。”
  翠翠惊奇的看到莲菂精神这就来了，笑容也自如起来。自己强撑着又坐起来，对着那红瓤黑子的西瓜垂涎：“留弟，给我一块。”这一幕让看的人心中雪亮，翠翠深深地佩服她，她竟然敢这样怠慢刚才那位妈妈。
  “翠翠，吃西瓜，”莲菂手里拿着一块已经咬一口，对着翠翠笑得甜甜：“水分多又沙又甜呢。”翠翠答应一声，接过留弟递过来的一个。
  时鲜东西人人爱，翠翠初时对这西瓜也想吃上一块。现在则吃着西瓜眼睛打量莲菂，莲菂正吃的开心。翠翠在心中叹气，怎么她倒不怕这位送东西的妈妈回去说她不好没礼节。西瓜虽然甜，翠翠没有吃出来味道，一片心思全在莲菂为什么不想到这些，我要不要提醒她上面。
  对初见面的莲菂，如果没有刚才慢待人那一幕，翠翠是一直觉得她是个好处的人。面上是病容，对自己很有礼节，言语也客气。现在翠翠看莲菂，是个会抓住时机摆架子的人。翠翠觉得学到一招，原来对人还有这样的诀窍在。想想她现在病着，正是恃宠而娇的时候。
  把莲菂这样定位的翠翠，觉得更要和莲菂好才是，以后不如意，可以指着她帮一把。翠翠什么也不懂，被周公子周甲看上以后，周甲劝她搬过来，说这样可以常常来见。翠翠的爹娘也是老实巴交的人，全由着周甲来说话。
  对于翠翠来说，她听周甲说是和这位宋姑娘住在一起，就是周甲不说，翠翠也觉得大家身份相等，会过来和莲菂相处。
  以前来看，是觉得安家待莲菂和周公子对自己不一样；今天来看莲菂，发现她很会拿矫。常觉得心里没有主张的翠翠，想找一个知心人，觉得这就送上来一个。
  “姐，小枫姐姐说你只能吃一块，你这是第三块了。”留弟小姑娘自己吃的开心，也不忘记盯着莲菂手里的西瓜，数着她吃的块数。
  小枫在外面听到，这就进来：“姑娘明儿再吃也一样。”留弟说话的这个空当，莲菂又是一块抓在手里正在咬。自病倒怕凉，莲菂姑娘就没有见过新鲜水果，这一会儿逮到怎么能放。
  对着小枫一笑的莲菂把手里这一块吃完，犹对着盘子里的西瓜眼馋一下。道：“明天我再吃。”话刚说过，胸口又是一阵干呕上来，莲菂伏身在炕沿上。刚才所吃的全数都吐了出来。心中烦恶燥闷的莲菂伤心不已，什么时候能好，这病歪歪的还是我吗？这些忿恨全加在安公子身上。心里对他再恨上一层。
  小枫，留弟和翠翠一起来扶。翠翠对着小枫道：“我来扶着，你去倒水一会好洗。”小枫就出去。翠翠殷勤地扶着莲菂，在她背上轻轻抚着，不时问她：“好些没有？”
  看莲菂吐了又吐，翠翠只觉得可惜，刚才吃了多少好东西，参汤是银子。这远道来的西瓜也是银子，她全数都吐出来。
  莲菂心中懊丧，炕上睡着实在闷气，她盼着好能下炕走动，觉得有些精神的时候就想逞一下强，逞一下强就现原形一次，莲菂目中微微沁出泪光。
  眼前是翠翠的绿色长裙，衣料还新，被自己吐的喷溅到上面。歉意地莲菂看看翠翠毫不在意，还在温存自己。莲菂心中有好感。这姑娘倒是不错的人。
  “姐，你漱一漱。”留弟把水送过来，再送过来漱盂。莲菂欣慰，象是自己病一场。留弟也长大不少。听起来留弟以前象是不懂事的人。
  小枫再进来打扫只是自责：“要是公子知道，一定要说。”莲菂不能不接上一句：“那你别对他说，他不知道还说什么。”翠翠在旁边笑着劝：“公子知道说上两句，也是为着姐姐身子好。”
  这样的话听得莲菂一阵恶寒。
  想起来安公子就懊恼的莲菂，对于这样的话，只觉得听过更添病。有心打听莲菂如何和安公子相处的翠翠扶着她睡下来，帮着小枫拿热手巾，帮着留弟拿漱盂，再就笑着道：“公子关心姐姐，姐姐应该喜欢才是。”
  这话说的小枫也看她一眼，翠翠姑娘是什么身份，自小长在大宅门里的小枫一看就能看出来，此时听她这样说话，小枫觉得这姑娘是不是弄错了，我家莲菂姑娘和你不一样。看看她病的时候，公子有多着急就可以知道。
  小枫不乐，我家姑娘如何，不要你指使。
  头疼的莲菂听过翠翠的话，觉得身子也开始疼，怕翠翠再说下去，自己无处不疼。就手按着额角不住地揉搓。
  “翠姑娘请先回去吧，姑娘要歇着呢。”小枫这就有理由撵人，笑吟吟说出来。翠翠不觉得小枫是在赶她走，看看莲菂是要睡不睡，翠翠还是客气地打一声招呼：“明天我再来陪你说话。”
  听着门帘轻动和小枫留弟一起说：“慢走。”莲菂才松一口气，看在眼里的小枫笑盈盈：“这位姑娘是新搬来的住户，不是这村里本来的人，姑娘不理她也使得。”
  炕上的莲菂又烦上来，走了一个多话的人，还有一个在这里。这些大家子的仆从，最会指使人。我要与谁说话她也能管。
  莲菂姑娘能睁开眼睛看、能动脑子想的时候，所看所听不是安家的东西，就是安家的人，说起话来也句句不离安家，不由得她心里总是烦得不行。
  好在一连几天，安公子就没有来。看不到这位“狡”人，莲菂喝口水都觉得舒坦。再想想他总要来，自己这样心情时看到他，肯定不会客气说话。这样身子这样情势对安公子发脾气有什么用？只怕会气到的是自己。
  “狡”人沉下脸来，肯定要说：“逃跑的能耐也没有，还把自己弄到不能动。”莲菂打好主意，他来我就装睡，对他不视不言不听。。。。。。
  又是一天过去，天气闷热象有雨，吃过午饭，留弟跑到对面屋里去睡觉。小枫进来和莲菂说话：“姑娘好了许多，公子说过，能挣扎得动，咱们就进城去，明天咱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