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莫莫言      更新:2021-02-26 23:38      字数:4741
  可是老天爷今天似乎专门跟她过不去,打开家门,刚想进去,就听到走廊一声沉闷的巨响,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叫着:“喂,哥们,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飘云回头一看,老天,开玩笑吧。
  在那位好心大哥的帮忙下,飘云好不容易把意识不醒的龙天佑搬进屋里,扔到了床上。她一边擦汗,一边看着男人的脸,心想,怎么不走出楼道再晕?她就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摸摸他的头,烫得吓人,家里没有体温计,不知道到底烧到多少度。不过能让这么强壮的男人晕倒,想必病得不轻。
  可让人费解的是,这人发着高烧不去医院看病,却跑来找她做爱。当她是感康?康泰克?白加黑?还是伤风感冒胶囊?亲两口就能清热解毒,百病全消?
  飘云无奈的看着他,病重的男人脸色绯红,气息紊乱,冷汗直冒。全没了平时锋芒毕露的气势和嚣张跋扈的霸道,像个孩子一样好欺负。
  她左看看,右看看,心想,要不要叫救护车呢?应该不用了,人高马大,又壮得跟头牛似的,大概没那么容易死,还是给国家节省点资源吧。
  飘云脱掉他的衣服,用毛巾沾着冷水帮他擦身降温。龙天佑迷迷糊糊的任她为所欲为。滚烫的身子遇到冰凉的东西,只觉得浑身清爽,每一个毛孔熨帖舒服得难以形容。
  看着男人舒服的样子,飘云突然想起了虎头,于是发现自己的确比较擅于照顾雄性动物。
  可是他比虎头可触目惊心多了。皮肤是传说中的古铜色,跟海报上的北欧模特似的,色泽诱人,质感上乘。从肩颈的弧线,到手肘的线条都完美得不可思议。还有那漂亮的腱子肉,即使躺着也能看出手臂和大腿肌肉的轮廓,好像希腊雕像,每一块都刚劲有力。尤其是用力的时候……想到这里,飘云觉得脸有点热,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意淫他。
  以前做爱根本没胆量仔细打量他悍壮的身子,怕自己想望风而逃,逃不掉,又徒增恐惧。现在仔细一瞧,倒真是活色生香,秀气可餐。那些伤疤和刺青不但没有影响美观,反而为他平添了一分性感不羁。
  难怪世人都说,南方出风流倜傥的翩翩才子,北方出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所以江南烟雨地多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而白山黑水间多惊天动地的不世传奇。英雄美女,才子佳人,因地制宜,各得其所。
  哟,还有胸肌呢。飘云用手指戳了戳,硬硬的,像包了绒布的钢板,货真价实,真材实料,绝对不是豆腐渣工程。
  飘云笑笑,其实仔细想想,这样的男人,如果自己是个正常的女人,即使不爱他,也会喜欢跟他做爱吧。谁说女人不是情欲动物?张爱玲不是就在自己的小说里说过,通往男人的心要经过胃,通往女人的心要经过阴道。
  食色,性也。大概指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从头到脚擦完后,飘云起来倒水。病的七荤八素的男人却一下身手矫健的抱住她的腰,嘴里梦呓般呢喃着:“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
  飘云想,他真的是病糊涂了。若是平时,这样的话绝不会从他龙少嘴里说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习惯了君临天下发号施令的男人,万丈高楼平地起,每一句话都要像打桩似的地动山摇铿锵有力,哪能如此脆弱?
  叹了口气,放下水盆,回头安慰病得有些智商退化的男人。
  “我不走,不走。只是去给你拿药,乖一点,等我回来。”飘云揉揉男人的脖子,又用手指梳了梳他刺手的寸头,突然想起来,他不是虎头,不能同等待遇。于是亲亲他的额头,顺便测测体温,似乎没那么热了,估计再发发汗就好了。
  龙天佑这才放手,听话的躺好。飘云拿来水杯,药片。扑热息痛,据说这药副作用大,但是拿来退烧最有效。
  喂他吃完药,用最厚的被子把他裹得像个糯米粽子似的,只露出一张脸。飘云站起来,看了看,突然笑了,怎么把头东方雄狮弄得像只蚕宝宝?
  原来再刚毅坚强的男人,生病的时候,也像孩子一样脆弱,是能激发女人母性爱的。
  只是,床被他占了,自己要睡哪呢?
  第三十二章
  早晨的阳光斜斜的照进这方狭小的空间,龙天佑慢慢张开眼,望进满眼碎金子似的阳光。空气里到处都是黏稠甘甜的粥米香,身上的被子厚实温暖,面料柔软,有绒绒的毛球和旧棉花的味道,看得出是颇历时光的旧物,岁月的温情沉淀了无数。
  他只觉得浑身骨骼酥软,人也有点恍惚,仿佛回到童年某个温煦的片段。一觉醒来,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飘香的皮蛋瘦肉粥,酥黄薄脆的油条,精致可口的八宝酱菜,金色的阳光照在乌漆油亮的紫檀桌上。而窗外是喧嚣的夏天,陌生的语言和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
  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切,被他深深掩埋在记忆的最深处。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单纯质朴,却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天气晴朗的早晨,被人在猝不及防之中唤醒。惊惶之间,只觉得手足无措,双眼刺痛,几乎招架不住。
  “你醒了?”穿着白色棉质睡裙的飘云,细白的胳膊,细白的面孔,像团轻悠悠的棉花从天边飘过来。
  龙天佑看着她光洁素净的脸,就这样把她跟太阳重合在了一起。
  “我饿了。”他说。
  飘云喂他吃粥,银白色的不锈钢勺,长长的把,末端的细瓷釉着白底红花。只是普通的白粥,米粒黏滑稠烂,没什么味道。可龙天佑吃得倍香甜,一滴都没剩下,竟然还不够。
  飘云又盛了一碗,舀一小勺粥,在碗边磕一下,吹凉了才喂给他。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差,总是被父亲打得起不了床,所以飘云从小就很会照顾病人。
  龙天佑突然不吃了,只是一动不动的瞧着她。
  “怎么?烫着了?”飘云替他擦了下唇角,因为没出门,就随便挽了个松松的髻,低头的时候,鬓角滑下一绺碎发。逆光里坐着,眉眼不甚分明,周身裹了一层薄薄的晨曦,好像一副明动亮丽的西洋画。
  “你怎么没去上班?”
  飘云叹了口气:“你真是病糊涂了,今天是周日。”
  龙天佑哦了一声,接着吃粥。
  “那你不用去上班?”
  飘云看着他,点点头:“是,我不用上班。”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龙天佑又哦了一声,然后低头接着吃。
  “你……”
  “想说什么?一口气说完吧。”飘云索性直截了当。
  龙天佑看着她,抬起手帮她把那绺调皮的碎发别到耳后,轻轻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碗凉了,我再去给你盛一碗。”飘云站起来就走。
  “对不起。”龙天佑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的说:“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三个字,我不知道怎样说才算有诚意。以前无论使了多少手段,害了多少人,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这一次,我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可我不是成心的,我知道你想见他,本想成全你一次。可是一见到你们在一起,我整个人都蒙了,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我们的事,你早就知道的。你早不发火,晚不发火,现在却来刁难我?”飘云突然感到委屈。
  “我知道,知道。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心里想一,嘴上说二,做出来的却是三。我对自己说,就这一次。龙天佑,你是个有担当有气量的男人,别像个女人似的叽叽歪歪小肚鸡肠。可是后来才发现,这种事根本大方不起来。以前见到或者听说跟过我的女人,又跑去跟别人。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好聚好散,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谁离了谁活不了?可是,飘云,我就是不乐意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谁都不行。我知道最该教训的其实是那小子,是他一直牵着你,绊着你。有他在的一天,你眼里就没有旁人。有时候,我真想把他拆把拆把卸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算了。”
  飘云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龙天佑苦笑一下,接着说:“可是我知道,如果那样做,就真的什么都完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他突然像个要糖吃的孩子死死的抱着她:“原谅我这一次,就一次。我从来没求过什么人,就是被人把刀架到脖子上,也没服过软认过怂。可是,飘云,碰到你我认了,我认栽了。所以,别这么对我,我心里难受。”
  飘云沉凝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算了。我没放在心上。”
  就是放在心上的又能怎样?能让一个从不曲膝的男人低头认错,童飘云,可以了,见好就收吧。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这男人的秉性,她也摸透了几分。
  看着吓人,发起脾气来,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轻易不下雨,可只要下了,就不是雨,是割肉剔骨的刀子。对旁人如何她不晓得,不过对她就是如此,再贴切不过了
  这一刻飘云明白了,原来自己不是凡夫俗子,而是一个神经结构异常的傻瓜。
  龙天佑的复原能力极强,像野生动物似的,不过一天就生龙活虎了。飘云以为这下好了,自己可以歇一歇,喘口气。可是后来发现,这个想法天真的近乎可怜。
  这龙天佑紧逼盯人的本事,比起隋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天放学一出门,一定会看到他的车停在门外,准时准点,风雪无阻。飘云不禁纳罕,电影里的社团大哥不是都忙着走私贩毒聚赌打架逼良为娼吗?他怎么这么闲?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
  他居心险恶的占据了她所有闲暇的时间,几乎密不透风。飘云除了在学校能跟寒城说几句话,其他时间根本没机会见面。所幸寒城最近功课压力大,也没什么时间找她风花雪月。
  所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局面还是蛮稳定的。
  他们一起吃饭,龙天佑选择的餐厅都是隋洋没带她去过的,个中原因彼此心知肚明。事实上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很少,大多是把菜买回来自己做着吃,干净又卫生,健康又安全。自从上次的苍蝇事件后,龙天佑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心理阴影。再说外面放了大量味精,脑满肠肥,含胆固醇极高的菜肴,哪有家常菜香甜可口,最重要的是,菜是飘云做的。
  飘云做菜的时候喜欢听音乐,龙天佑就在厨房安了一个小型VCD,让她可以边听边看边做菜。所以最近飘云炒的菜,总是缺糖少盐,东辣西酸,可龙天佑照样吃的津津有味一口不剩。
  吃过晚饭,飘云有很多事要做,批卷子,改作业,备课,按着编辑给的提纲写稿子。常常一忙就熬到深夜,第二天还要起早上晨读。看着她不停的打呵欠,脑袋直捣蒜,细长的手指还在键盘上飞舞着。龙天佑心疼得要命,可是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一点忙都帮不上。
  晚上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到怀里的身子瘦得直硌手,就忍不住问她:“干嘛让自己这么累?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飘云打了个呵欠,眯缝着眼睛说:“我想早点把欠你的钱还给你。”
  这话让男人有点受伤,低声说:“我又没让你还。”
  飘云翻了个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嘟囔着:“怎么能不还?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个理由听着似乎很充分,但龙天佑还是觉得不自在。亲亲她的额头说:“睡吧。”
  飘云抬起脸瞧着他,神色有几分惊讶。他很久没碰过她了,这不像龙精虎猛的他一贯的作风。
  “怎么不睡?明天不是还要起早吗?”龙天佑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沙哑,湛亮的瞳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眼里的光却透着一种陌生而古怪的情绪,仿佛是忧郁。愁云惨淡的看尽世事沧桑,前路荒凉,却无能为力,无从着手。
  飘云抬起手,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还是把手指放在他的眉心上,轻柔的抚平,仿佛想抹去什么。
  滑溜溜的小手,指尖微凉。他握住那只手,把它拉到自己火热的胸前,贴放在落满伤疤的皮肤上。那里支离破碎,颓废荒凉。皮肤下面有颗突突跳动的东西,叫做心脏。
  都说手指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用心对她说的话,她听得到吗?
  飘云一动不动,任他握着,仿佛明白这对男人来说意义重大。月光逆着他照过来,他的脸淹没在光的阴影里,然而轮廓分明,凛然的唇线呈现出难得的温情线条。
  她用另一只手描摹男人嘴唇的轮廓,动作轻柔的仿佛它一碰即碎,忽然笑了:“我们好像两条被海水冲上沙滩的鱼,搁浅在这里,寸步难行,听天由命。”
  龙天佑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说:“睡吧。”
  午夜时分,龙天佑在黑暗中看着女人沉睡的脸,轻声说:“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却把跟我做爱当作抵押和交易。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