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1-02-26 23:25      字数:4940
  “这我就不明白了,行长。现在要查清这件事,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办法,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可是我真心实意地认为,我们找到的不失为最好的方法。看一看我们目前已经取得的结果嘛。你得承认,这么快就会发现这么多情况,这是出乎我们预料的嘛。”
  “是的,这我承认。”巴林顿凝视着窗外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沉默良久。
  “好吧,巴特洛普。我们就按原计划执行。我继续与萨拉·詹森保持联系,但是你负责对她的全面控制。”
  “我很愿意。”
  “那么你就写个凭据下来,好吗?”
  这话不是请求,倒像是命令。
  “就是银行界所说的那种‘安慰信’吧?”
  “是的,如果你想这么说的话。”
  “过一两天我派人送过去。”
  巴特洛普挂上电话,同时感到松了口气。他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大步走到窗前。他看着玻璃中的自己笑了笑。他感到十分疲劳。巴林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每天都在下降,而萨拉·詹森却使他佩服,尽管他很谨慎、似乎很不情愿承认。她倒似乎变得越来越有用,虽然有些桀骜不驯,难以捉摸,但是如果引导得法,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特工人才。
  靠巴林顿单枪匹马是难以应付的。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了。需要有人助他一臂之力,而他巴特洛普很乐于这样做。能够使他接近安东尼奥·菲埃瑞的步骤都是值得的。
  这项计划有危险性,但却很大胆。巴林顿“负责”萨拉,而萨拉将使巴特洛普向安东尼奥·菲埃瑞靠近一步。她所获得的重要信息,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会通过六局转送意大利当局。巴特洛普会掩护萨拉的身份,如果有人问他是怎么利用她的,他会矢口否认,说她是个“自由人士”,无法利用。菲埃瑞和他的同伙将被逮捕法办。巴特洛普将达成自己的主要目标:搞掉菲埃瑞对他的贩毒网将是个沉重的打击。许多其它非法活动也会随之开始土崩瓦解。造成菲埃瑞垮台的功劳就少不了“朋友”一份。这将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是他的成功,是对他的最大褒奖。他太求之不得了,千载难逢啊。
  这就是他的游戏计划。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翼翼。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巴林顿的继续合作以及他对萨拉·詹森的控制能力。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那就是整个行动的细节必须高度保密。
  从许多方面来看,这次行动的力量之所在也恰恰是它的弱点之所在:詹森聪明过人——她进入洲际银行并了解到卡塔尼亚等人的阴谋,成绩很大——但是她又让人捉摸不透,而且精明到了危险的地步。从地位来看,巴林顿是理想的“控制者”和前台人物,可是他在压力之下表现出优柔寡断。如果这次行动不成功,他的损失就太大了。
  巴特洛普必须严格控制巴林顿,并通过他来控制萨拉·詹森。但这个问题倒不大。巴林顿已经走得太远,难以解脱。他面临的棘手问题太多。即使不为别的,单单为了他自己,他也会合作的。至于萨拉·詹森……难对付的女人并不少见。他会用这样或那样的办法把她控制的。
  安东尼·巴林顿虽感到不悦,但却松了口气。他现在已是欲罢不能。他只答应继续“控制”萨拉,但他觉得这种事越干越不是滋味。不过至少现在詹森又归巴特洛普全权负责了。他巴林顿最多是个联系人,负责把巴特洛普的指示下达给萨拉,并向他传递她的情报。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出现变故,那都不是他的责任。得到这样的承诺之后,他拨通了萨拉的电话。
  他似乎非常匆忙,话说得像放连珠炮,“很抱歉,萨拉,讨厌的会一个接一个。总而言之,干得不错。有点小挫折,不过你处理得很好。你现在的处境很理想,幸亏你脑子反应快。充分利用这个机会,看还能发现些什么。”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这种轻松语气的逐渐消失和突然回归都有些蹊跷。萨拉开始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两个谜团之间:谁是卡塔尼亚阴谋团伙的第三和第四名成员?巴林顿的背后如果有人,那个人又是谁?她那天夜里在梦中见到了他,像个傀儡,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他。
  上午7点15分,马修·阿诺特把他的梅塞德斯车停在洲际银行大厦地下停车场,带上车门,大步流星地从楼梯向上走,鞋子前面的金属包头踩在水泥台阶上咚咚作响。他三步并做两步穿过下泰晤士大街,沿菲什斯特利特希尔大街向北,在向左拐进坎农街。他在伯利小吃店稍事停留,拿上自己预定的早餐,匆忙走到东奇普路的售报亭去买万宝路香烟。他打破常规,买了两包。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抽烟,一天不超过20支。可是今天将是漫长的一天,他需要尼古丁的香味。
  萨拉·詹森早就在交易台上了。她手里夹着烟,正仔细盯着行情显示屏。他走过来时,她朝他点点头,接着又转向自己的屏幕。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没有理她。好在她也没有来打扰他。她似乎全神贯注。
  他坐在那里一面抽烟,一面考虑晚上跟卡尔·海因茨·凯斯勒谈些什么。他可以跟他说实话,那会引得他勃然大怒。这一点他可以肯定。要么他就说谎,进行掩盖。不过他迟早会被发现的,这一点他也确信无疑。
  到5点钟时,他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尼古丁在他的血液里起了作用,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瑟瑟抖起来。还有两个半小时要打发,于是他走进图书馆例览报纸,到了6点半又回到交易大厅。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交易台,而是到结算部的一个位子上坐下来。这地方和他、萨拉以及威尔逊的交易台正好是背靠背,中间隔着行情显示屏和堆放的各种报告,所以两边的人相互看不见对方。
  在结算部工作的结算员安德烈亚斯·勒丁的电脑上的那些游戏很吸引人。阿诺特也像大多数经纪人一样,对这种速度快、让人脖子伸得老长的游戏非常入迷。但他认为玩游戏有损他的形象,他要比他们高出一等,所以他尽量注意谨言慎行。
  阿诺特向四周看了看,交易台上没有人,交易大厅也基本空了。他打开勒丁的电脑,开始玩起来。
  游戏打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见交易台那边传来人的说话声音。他从两堆文件中间空隙里看过去,看见斯卡皮瑞托和詹森一起走出他的办公室。他赶紧接下哑音键,一声不吭地躲在那里听斯卡皮瑞托和詹森的谈话。
  “听我说,你不能指望我坐在那儿,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决定该干什么。”
  “哦,丹特,为什么要问这么多问题?”
  “唔,那就回答我几个问题。说吧,萨拉。我有权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吧,说吧。现在就说。”
  “老天爷,你小声点儿。”
  “嘘,附近没有人。你就……”
  “好吧,我告诉你。可是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去,到什么地方去喝两杯。”
  阿诺特只觉得浑身冰凉,愣愣地看着眼前不断变换的游戏图象。詹森知道了,松本知道了,现在斯卡皮瑞托也快知道了。事情正在失控,他得告诉凯斯勒,而且要准备承担责任。他的心里发毛。等斯卡皮瑞托和詹森走后,他抓起手机,拨通了凯斯勒的电话,铃响了三声后凯斯勒拿起电话。
  “卡尔·海因茨,我是马修。我现在要见你。”
  “什么事这么急?我这儿正忙着呢,有不少人。不是时候啊,等半小时不行吗?”
  “不行,不能等。”
  凯斯勒从语气中听出了阿诺特很害怕。他毫不客气地说:“我马上下来。”
  他很快就来到交易大厅。他朝阿诺特点点头,阿诺特便跟着他进了斯卡皮瑞托的办公室。
  “什么事?”
  阿诺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凯斯勒先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最后才说话。
  “这么说,有三个人知道:詹森、松本和斯卡皮瑞托。”
  阿诺特咽了口吐沫,“是的。不过詹森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她是和……”
  凯斯勒提高嗓门鄙弃地说:“你是什么意思,她自己找上门来的?她做了一笔买卖,突破了她的交易权限,违犯了一些内部规定。如此而已。她可以说看见你买进里拉,认为这个主意不坏,就跟你学了。这么做并不犯法,你这个笨蛋。她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阿诺特看着自己的脚。凯斯勒眼看前方,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个嘛,事已至此,你只能什么也别说,如果再有其它情况,赶快告诉我。我还得告诉卡塔尼亚。”
  “你认为他会怎么样?”阿诺特结结巴巴地问。
  “这个嘛,会有动作,什么都可能。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凯斯勒说道,“不过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损失都要大。他毕竟既是个代理人,又是个参与者。他的帐上有多少钱?”
  “哦,我刚才还存进了800万美元,也许已经有了3,000万。任何人看到这个数字都会认为他是这伙人里的肥户。”
  “唔,你得感谢我对里拉的预见。”凯斯勒看着阿诺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憎恶和鄙视。
  阿诺特犹豫不定地站起来。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含含糊糊地说了声再见。凯斯勒看着他,突然大惊失色。
  “你检查过这个地方了,是吧?”
  阿诺特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检查?”
  凯斯勒前额上的青筋在跳动,看上去就像要爆裂似的:“那只窃听器检查器。”
  阿诺特一下软下来:“没有。我原来以为她是冲着我来的。他为什么要窃听斯卡皮瑞托的办公室?”
  “那东西你带在身上没有?”凯斯勒故意很平静地问,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阿诺特把手伸进公文包。凯斯勒从他手上把检查器夺过来,把它打开,戴上耳塞,开始调节旋钮。几秒钟之后,上面的指示灯就亮起来。
  “我们被窃听了。”凯斯勒说。他听见耳塞里传来自己声音。
  在300码开外的皮格—波克餐馆里,丹特·斯卡皮瑞托和萨拉·詹森正坐在靠拐角的一张桌子前交谈。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再见到我。”坐在椅子上的斯卡皮瑞托身体微微前倾,他脸上往日那种冷静不见了,显得有些茫然。
  萨拉露出痛苦的神色,“好吧,我告诉你。是不忠诚。你有女友,我有男友。这无需讳言。我看见你和她在一起过。”萨拉飞快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在过去几个星期中,斯卡皮瑞托肯定把女友带到什么公众场合去过。她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他一声未吭。“听我说,丹特,你也不妨承认事实。我们之间的事就算了结了。我的男友到外地去了,明天回来。”老天爷,她多么希望真能有这回事啊!
  “这么说就没有希望了?”
  萨拉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没有了,亲爱的。没有希望了。”
  坐在她对面的他苦笑了一下,然后抓住她的手。
  “做个朋友吧?”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做个朋友。”
  就在萨拉和丹特在皮格—波克餐馆对饮的同时,卡尔·海因茨·凯斯勒已坐在他那辆黑色梅塞德斯车的后座上,由他的司机伦纳德开着缓慢行驶在下泰晤士大街的高峰车流中,然后缓缓驶出了伦敦。凯斯勒在默默思考,内心十分紧张。
  两小时后,凯斯勒的梅塞德斯进入伯克郡,朝英格兰的赛马中心兰本驶去。车子穿过狭窄的乡村道路,道路两侧的田野上散养着一些退役的老马和孩子们骑的小马。汽车在离路边还有一段距离的两扇高大铁门前放慢速度,进门后拐上一条长长的、两旁种着七叶树的车道。这段车道有一英里长。车道的尽头是一幢高大的白房子,四周是延绵起伏的田野。
  车在房子前停下。没等司机过来开门,凯斯勒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说了声“晚安”后,径直朝房子走去。
  他的女管家珍妮特打开门,把他迎进去。他没好气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穿过铮铮回音的大理石大厅,朝自己的小图书馆走去。他在没有点火的壁炉前一张古色古香的扶手椅上坐下,把事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詹森、松本和斯卡皮瑞托知道了。他们知道情况后,最倒霉的是卡塔尼亚。他的妻子会得知他在外面养了情妇,因此会离他而去。他将无法抗辩说自己是受人支使的。凯斯勒的精心策划就是要造成这样的印象:卡塔尼亚是这宗欺诈案的内部团伙中手段高强、死心塌地的成员,他得到了非法收入的四分之一,?